靖宝回到府中,已是深夜。
回到房中,阿蛮端着煎好的药汤来,靖宝捏着鼻子喝了,刚放下碗,一抬眼,就看到房中多了个红樟木箱子。
“哪来的?”
阿蛮揭开盖板,“这是侯府派人送来的,说是给七爷的贺礼,奴婢瞧了瞧,还都是稀罕物。四姑娘的生母刘姨娘,除了贺礼外,多加了二十两的银子。”
靖宝默了默,“收着吧,明儿叮嘱母亲,下回去侯府,给刘姨娘捎上两匹上好的丝绸。”
“爷,这个是五姑娘送的,怎么处置?”
阿蛮从中间捡出一个绣囊,上面绣着鸳鸯戏水,靖宝一个头两个大,她和五姑娘才见一面,就么就鸳鸯戏水了呢!
五姑娘的胆子有些大啊!
“你先收着,回头等找着合适的机会,还回去!”
阿蛮一一记下了,又道:“那个叫元吉的已经在咱们院里,爷要不要瞧瞧?”
靖宝懒懒地往床上一倒,“明儿再瞧!”
翌日。
靖宝在书房里见了元吉,将将十二三岁的年纪,长得极为秀气标致,跟个女孩儿似的。
靖宝在打量元吉的同时,元吉也在打量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副笨模样,七爷喜欢不喜欢?
正忐忑着,只听七爷柔声道:“能进我这房里的,除了阿蛮以外,你是头一个。元吉,日后爷便要仰仗你了。”
元吉哪听过这种话,又是惊,又是喜,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涨红着一张脸往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把靖宝乐得。
“怎么着,你是打算用脑门跟这青石砖比比谁更硬吗?”
元吉挠挠头,嘿嘿笑两声,红着脸不说话。
阿蛮一把将他拉起来,将所有细细索索的事情一一交待,怕他记不得,又反复叮嘱好几遍。
正午时分,阿砚回来,身后跟着两个威风凛凛的带刀侍卫。
靖宝领着人去给陆氏瞧,陆氏笑眯眯的赏了银子,却只字不问为什么要在她院里放人。
她当然知道,那天出事之后,怕是有心人要针对她们母女,这是靖宝特意安排的。
忙忙碌碌几日,转眼便到了入学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靖宝拜别了母亲与一干不重要的人,晃晃悠悠的踏上去往国子监的道路。
马车轱辘驶在青石路上,靖宝的心扑通扑通。
脸上的淡定是装给外人看的,陆氏担心的那些,她也担心。
洗漱出恭要如何解决?
最主要的是,天气渐热,衣裳单薄,偏这身子一天一天长大,又该怎么办?
马车稳稳停在国子监门口。
很快便到了新生报到处,一溜排长桌椅,桌椅前,已经排着一排的新生,约有十几个。
靖宝把东西丢给阿砚,让他们自己寻处阴凉的地方等着,自己则默默去排队。
小半盏茶,队伍只往前挪了半寸,日头渐盛,似要把人晒成人干。
靖宝哭丧着脸,心说办个入学手续,怎么就这么慢!
突然,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靖宝扭头,只见四个小厮抬着一顶软轿,一摇一晃的走过来。
软轿上坐着一人,用扇子挡着脸,等轿子停稳了,他才把扇子一收,懒懒的抬了抬眼皮。
这一抬,靖宝惊了。
她见过很多好看的人,但这人的漂亮,渗皮透骨,窒息般的美!
尤其是眼睛,在阳光下,带着几分慵懒,几分坏笑,像是醉着,又像清醒,摄魂摄魄。
靖宝微微失神,他就是不进国子监读书,光靠皮囊吃饭,都能吃到衣食无忧,金银成堆。
“美人”一撩衣裳,走下软轿,目光扫了一圈后,往靖宝前面大大方方一站。
接着,立刻上来两个小厮,长得眉清目秀的样子,一个打伞,一个递茶。
这时,美人突然扭过头,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你,再离我远点,身上一股子汗臭味,快熏死我了,本公子闻不得,想吐!”
靖宝嘴角忍不住抽搐,但还是忍让地往后再退了退。
偏美人上上下下把靖宝打量一通,高昂起头颅,冷冷道:
“我最讨厌别人和我穿同一个颜色的衣服,这位兄台,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是所有人穿白衣服都好看的,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啧啧啧,跟我比起来,你不觉得羞愧吗?”
羞愧你妹啊!
靖宝内心亿万只草泥马在大草原上狂奔出了上千里。
她勉强笑了笑,“这位公子,真对不住了,我如今还在孝中,只能穿白衣服!”
“美人”先一怔,随即皱皱眉头,扭过了头。
这时,打伞的小厮出于同情,安慰靖宝道:“公子,节哀顺便!”
靖宝:“没事,它走的时候很安详,也没上窜下跳,我一点都不难过。”
小厮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公子替什么人守孝?”
靖宝一脸哀痛道:“我家的鹦鹉啊,养了十年,感情很深的,虽是只畜生,我还特意写了篇祭文烧给它,祝它下辈子投胎做个人,能说人话!”
众人沉默,只有一人哈哈大笑起来。
靖宝寻声望去,好死不死的竟然是锦衣公子钱三一。
钱三一笑够了,摇摇晃晃走到“美人”跟前,居高临下道:“高朝啊高朝,你也有今天?”
高朝昂起下巴,抬头看了钱三一一眼,冷笑道:“他娘的,这破队本公子不排了。”
“爷?”一旁的小厮为难的叫唤一声。
“怕什么?跟顾祭酒说一声,就说本公子被铜臭味熏得中暑了,想回宿监休息休息。”
高美人手中的扇子冲钱三一点了点,有警告的意味。
钱三一撇撇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
高美人手中的扇子又一转,转向靖宝,高朝皮笑肉不笑道:“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