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向北压根就没感受到徐会计的心酸，端着茶杯就开始喝水了。热气腾腾的水，感觉和平时喝的都不一样。

他心情一好，连着喝了好几口。

苏曼笑着道，“要不再加点儿？口渴了吧，幸好回办公室了。崔主任啊，这忙工作也不能太苦着自己了，身体是工作的本钱。”

崔向北又接了一杯水，“忙忘了。你要和我谈什么事？”

“你不说我还给忘了。”苏曼放下热水壶，“是这样的，我上次听老队长说，你去年冬天跑省城养猪场里面去学养猪技术了？”

崔向北顿时被水给呛到了，狠狠的咳了两下。

苏曼道，“崔主任，你没事儿吧。”

崔向北摆摆手，“没，没事儿。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啦。”

“我之前不是说要做家具吗。现在也做了一些样品出来了。县城那些厂里最近还在建房子，工人们手里也没啥钱了，我就准备第一批往省里去了。最好是能以物易物，和省里的铁制品厂换一批铁锅回来。解决社员们的燃眉之急。”

徐会计支着耳朵听着，对苏曼佩服的不得了。

苏厂长这年纪不大，想法可真大啊。还要将家具卖省里去。不敢想啊不敢想。

崔向北听到这里，就听出苏曼找他商量什么了，“你是想认识省里铁制品厂的人？”

“没错啊，”苏曼兴奋的点头，“崔主任，你可真是一猜就中。”

崔向北：“……”这么明显的事儿，他还用猜吗？他抓了抓脑袋，这事儿倒是没什么难度，就是他不知道苏曼做的这事儿，要是被省里那些领导知道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他虽然不是在机关单位里面待着的，可因为家庭原因，接触这类的人多，所以知道上面很多情况都很复杂。和下面有些不一样。

苏曼问道，“有难处吗？咱也不是要别人帮什么忙，就是帮忙引荐一下那些厂里的领导而已。后面咱们自己谈。”她本人也没想过利用什么人情关系，强求被人和自己做生意。这种事儿欠人情太大，而且还不长久。

“没难处，我待会儿用公社电话打一个过去，想办法联系一下。”

见崔向北这么爽快，苏曼心里高兴，“好，崔主任，那我就等你的消息啦。这次要是成了，你就是咱家具厂的大功臣。”

看到苏曼开心，崔向北心里也忍不住变得愉快，“你放心吧，应该没多大问题的。”

崔向北这次没联系顾城。毕竟这事儿也用不着惊动他那边，所以就干脆找了养猪场里认识的人。

他上次在那边待了挺久，还真的认识一些人。崔向北就让他们帮忙介绍一下铁制品厂里面有没有认识的，能说得上话的人。

养猪场那边的同志就问道，“小崔啊，你又要学打铁了？你那猪养的咋样了？”

“……没，我就有些事儿要找那厂里谈谈。邱主任你有认识的人吗？”

“有啊，这省城就没我不认识的厂子。他们吃猪肉，还得找我们拿呢。你等着，我翻翻电话本。”

很快，那边就给了崔向北一个电话，说是省城铁制品厂后勤部杨主任的电话。“待会儿我就和他打电话说一声，你到时候直接过去就成了。”

拿到电话号码之后，崔向北心里一松，总算能给小厂长交代了。然后高兴的道了谢，“回头我去省城请邱主任吃饭。”

挂了电话之后，他就对旁边的苏曼笑了一下，“成了。”

苏曼对着他竖起了个大拇指。

……

有了崔向北这边联系好的路子，苏曼等到快下班的时候，就把电话打过去了。

那边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一听是养猪场邱主任介绍的，是北河公社这边的。就让他们到时候直接过去谈。

双方约好了见面的时间，苏曼就挂了电话，“崔主任，明天有空吗，咱一起过去。这事儿你还得出个面。”

毕竟是崔向北找的路子，有崔向北在边上，谈话也比较方便。

而且等事情成了，崔向北这边好歹也能得点儿功劳。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儿，就更好开口了。

苏曼是这么打算的，崔向北却眉头一挑，“我……和你一起去？咱两？”

苏曼点头，“没错，这次咱只是去探探路。还不用程书记出马。而且这是厂子之间的合作，程书记也不大方便去。”

崔向北正襟危坐，“既然这样，那我就去吧。毕竟你一个女同志出远门也不方便。”

出了公社办公室，崔向北就赶紧去公社理发的位置给自己理了个发。他头发本身就不长，用不着整理，但是他觉得有些邋遢，“要精神点儿，看着……形象好点儿。”

理发师傅拿着剃头的刀子，“你这头发，我是没法子动剪刀了，顶多剃光头。”

崔向北：“……”

当然是不能剃光头的，最后还是在崔向北的挑剔下，把两鬓修了修，看起来确实精神了一些。等回到住的位置之后，他又开始翻自己的衣服。

翻来翻去就两件。

他心里有些郁闷。之前也不在意穿着打扮。当初下来的时候，也是每个季节的衣服就带了两身换洗。后来也没心思去除买衣服。结果现在要穿都没穿的。

最后勉强挑中了一套绿军装穿着。

第二天他出门的时候，牛婶儿也正好出了房门，看到他传的这么精神抖擞的，问道，“小崔啊，咋今天穿这么精神？”

崔向北面色如常道，“今天要去省里办事儿。”

“哦，我还以为你是去相对象呢，看你那么高兴。”

“我高兴？”崔向北摸了摸自己的脸。

牛婶儿笑道，“对啊，瞧你那眉眼带笑的样子，头一次看你这样高兴。”

崔向北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和眼睛，耳朵顿时有些红。不就是去个省城吗，他有什么好高兴的。

因为是约着一起去省城，所以这次崔向北是和苏曼一起去的公社，崔向北看到苏曼的时候，心里还有些虚，想着要找什么话题聊聊。

苏曼没给他找话题的机会，从上路开始，就和他谈着这次进省城之后见到人之后，该如何应变。

“到时候你开个厂，把我介绍一下。然后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了。”

崔向北点头。

苏曼又道，“你要注意配合我，把我们的家具可劲儿的夸。夸大它的制作过程，夸它特别……”

等交代完了之后，两人也到了公社了。等拿着介绍信，坐上拖拉机之后，崔向北才道，“刘师傅也去？”

“那当然了，他可是要拉家具去的，也省的咱们自己买票坐车不方便。拖拉机是慢点儿，可路上不耽误时间，也挺快的。就算晚点儿，咱也能回来。”

崔向北摸了摸自己这头发，觉得自己想多。他之前竟然还以为自己要和小厂长单独相处，这一路上这么长，他还准备了很多话题呢。

还想着等谈完了正事儿，带小厂长去省城那边转转，反正他也熟了。还能带她去看个电影什么的。毕竟小厂长可能没去过电影院。

想了挺多，结果是这么个结果。

苏曼看他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觉得这样不好。出门在外谈生意，可不能影响士气呢。她就鼓励道，“崔主任今天看起来挺精神，精神面貌很好。”

开车的刘师傅也高兴的插嘴，“这城里来的知青同志就是不一样，知道讲究。”

崔向北：“……”

……

北河公社到省城，这路途确实够远的。

之前苏曼觉得北河公社到县里真的很近，开个拖拉机，不到一小时就能到了。地理位置贼好。以后要是车速上去了，也就差不多半小时的路程了。

但是这去省城可真不容易。上午出发，拖拉机哒哒的开了老半天，一直都过了中午了，才到省城。

而且省城太大，进了市区还开了老大一段路。

苏曼一直以为南平县那样子，就代表了这个时代的城市一角了。但是进了省城之后，才发现那南平县城真的太小太小了。南平县的地面还是石砖地面，而省城里面的路上却多是沥青和水泥。看起来干净整洁。两边的房子也多是楼房，三四层的都有。还有一些特色建筑。省城的代表性建筑钢厂大烟筒那边，也一直冒着浓烟，这浓烟在未来是污染源，在这会儿却显示着这个城市巨大的活力。

不过苏曼只随便看了看，就没多少心情欣赏这些风景了。

她这辈子第一次奔波这么远，而且坐的还是颠簸的拖拉机，路上还坑坑洼洼，下车的时候都有些散架了。

再看看崔向北，人家一点儿事都没有。来的时候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连刘师傅都好好的样子。苏曼心里有些不平衡了，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

之前对于调教老苏家这个任务，她不怎么迫切，反正她最低能活到四十多岁，还有时间。可现在看来，她得抓紧时间了，以后回去多给他们进行思想教育。尽早获得任务奖励，让系统给她调整身体。

崔向北回头看她脸色有些不好，就道，“要不先去吃饭吧。有些饿了。”

苏曼点点头，“人是铁饭是钢，先吃饭再来谈工作。”

三人又开着车去了附近的国营饭店，这会儿虽然已经过了饭店，但是依然还有吃饭的人。服务员全程脸色不好，对着这些点菜的人大声嚷嚷着，催着去端菜。

有人点了红烧肉，服务员脸色也不好，“没有供应，今天只供应大白菜炖猪肉。”

点餐的人只能郁闷的换了菜，但是一点脸色也不敢给这些服务员。要不然下次来了，肯定会点啥缺啥，想吃口肉都难。

苏曼看着她们这个服务态度，可真有些不敢恭维，这要不是实在找不到吃饭的地方了，她真的不想来体验这种时代特色服务。

那几个服务员也不大想理会苏曼他们，但是看到门外那一车家具之后，脸色立马阴转晴了。热情的笑道，“同志，来吃饭呢？想吃点啥，今天咱店里进了富强粉了，要不要来点儿大白面饺子？”

刘师傅一脸受宠若惊。他之前跟着领导去过县城的国营饭店，可体验过里面那些服务员们的服务态度。现在人家大城市的服务员竟然对他这么礼貌。当然吃惊啦。

苏曼只微微惊讶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看自家拉的家具，心里就明白点什么了。脸上神色自然道，“不用了，我们中午吃米饭，再来三份白菜炖猪肉。”

那服务员小声道，“要不来点儿红烧肉，还剩点儿。”

刚刚点红烧肉的同志看了过来，“……”咱都听到了！

苏曼笑着道，“谢谢同志，不用了，咱是来公办的，吃简单点就成了。”关键是这是公家报销的费用，不能这么花。

服务员见状有些失落，但是还是很快就去帮苏曼他们点餐上菜。等饭菜上来之后，三人刚端着碗筷准备吃饭，那服务员又凑过来了。

“同志，那外面的家具，是你们买的？在哪里买的，是不是有啥门路？这一次买这么多，肯定不容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