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长安街, 空旷得不像北京。汽车以限速允许的最大迈速奔驰, 飞快而过的路灯在车窗上留下连成线的光晕。
车内,刘弯弯半睡半醒。冉霖眼皮发沉, 脑袋却不困, 只倦倦看着窗外, 不知在想什么。
王希憋了一晚上,总算等到局散, 不用再忍, 伸手轻敲了一下冉霖的脑袋:“你小子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冉霖被这冷不丁一下敲回神,傻乎乎愣半天, 才意识到王希所指, 笑一下, 憨厚又无辜:“能喝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我总不能无缘无故跳到你面前说,希姐,我是酒桶。”
王希没好气地白他, 眼底却带着一丝笑意:“光不光彩不是你操心的, 你只要如实汇报就行。谁知道哪片云彩有雨, 万一能派上用场呢。”
冉霖举手:“我能用口香糖吹出好几层泡泡。”
王希黑线:“这么冷门的技能除外。”
冉霖乐不可支,及至笑意渐淡,伸出胳膊撘在前排椅子上,头轻轻抵过去。
他精神不困,但身体很累,仿佛每个细胞都在叫着疲惫, 嚷着罢工:“希姐,我眯会儿。”
王希本还想讲什么,迟疑片刻,放弃,轻声说:“嗯,到家我叫你。”
那天怎么回的家,冉霖记忆模糊,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没有宿醉的头疼欲裂,只有睡足的神清气爽。
醒来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给王希打电话,询问昨天的战果。
雷白石喝得很高兴,冉霖看得出来,最后被助理扶走的时候,《国际歌》洒满走廊,也不知道飘着酒香的幻境里雷白石同志在跟什么黑恶势力做斗争。
但喝得再高兴,清醒过来该谈生意了,那就是另外一码事。
雷白石的娱乐公司能做到这么大,绝对不是喝酒喝出来的。
“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尽人事,听天命吧。”这是王希的回答。
冉霖有点意外,原来王希也有没底的时候。
其实男二号选他与不选他,均有利弊。选他,他的咖位不够,容易对收视率带来风险,但他便宜,相比其他大咖位的男星,他能为剧组节省一大笔片酬,这笔钱完全可以用到提升制作品质中去;不选他,选更有人气的男星,余地太小,毕竟这样的男星还能留着近几个月档期的少之又少,这里面还要剔除一部分不适合这个角色的,那么剩下的基本物以稀为贵,经纪人必然狮子大开口。
这也是投资人和导演编剧僵持不下的原因——没有一方完全占理,稳操胜券。
原本导演和编剧是挺他的,但那天晚上陈导说的那番话,让冉霖也有点发虚了。
这番对话他没敢跟王希讲,怕被数落到地缝里。
……
一晃十几天过去,冉霖再没跟王希打听过角色的事,也没通告,就天天闷在家里看剧本。以前是专注男三,现在是男二男三一锅端。
陆以尧那边估计也在忙,自对方给他透信导演有意让他顶方闲后,二人再没联络。
六月一日,合同到了。
王希打电话给他,一接通就迫不及待公布答案:“方闲,你的!”
冉霖能听出经纪人的兴奋,事实上他也很开心,抛开别的不谈,这起码是投资人和导演编剧对他的认可。但开心之余,压力也随之而来。
“怎么不说话,高兴傻了?”王希在电话那头,看不见自家艺人的表情,只能按照常理推断。
“嗯,偷着乐呢。”冉霖顽皮应答。
王希说:“好好准备吧。这三个月我不会帮你安排任何通告了,你就给我在家看剧本,另外时不时的要拿问题请教一下导演和编剧,他们的联系方式你不是都有吗,保持沟通绝对不会错的。”
冉霖知道王希是为他好,也不多表态,只应着:“行。”
王希总觉得冉霖的反应没有她预想中的激动,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多说两句:“综艺圈粉,但综艺带来的人气都是来得快去得快,没有作品,你的身价永远抬不起来。打个比方,你现在就是海里的一条小鱼,正好赶上一条龙从你身边过,你只有抓住龙尾巴,才能跟着上天。”
冉霖听懂了,《落花一剑》就是那条龙。
“娱乐圈里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在海里扑腾,也出不了水面。”王希说到这里,语速放缓,字字有力,“冉霖,抓住这个机会,一旦上天,你就是龙。”
挂了电话,冉霖陷入沉思。想方闲那个角色,想陈导说的话,想王希的叮嘱。
想到最后,他还是决定先跟小伙伴分享喜悦。
……
陆以尧工作室位于北京朝阳区,但并非高档办公楼扎堆的CBD,而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居民区。交通便利,周围配套生活设施齐全,员工上下班方便。
虽说是挂在奔腾时代传媒集团下面,可毕竟是陆以尧自己的工作室,所以从建立之初,一切便都是按照陆以尧的想法来的。
最突出的就是工作室的选址和装修。
很多明星对于工作室的办公地点没有太多要求,只要能给员工一个相对舒适的工作环境,保证工作顺畅高效就行,所以写字楼通常是首选。但陆以尧偏不,而是选了一幢独栋的Loft。从外面看,斑驳的墙壁,两米多高的大铁门,怎么瞧都是仓库,但开门进去,别有洞天。
高大而宽敞的二层空间,无遮挡楼梯旋转而上,一层没有任何隔断和墙壁,只用绿植与沙发、茶几等,在视觉上隔出区域,二层办公区,几间办公室,一水的透亮落地玻璃,二层拐角还有个阳光房,里面花花草草,欣欣向荣,阳光透过这一角照进来,为一层大厅补足了光。
墙壁乍看灰突突,凑近了就会发现,都是刻意弄出的灰色自然文理,简约而不失艺术。
房子是陆以尧亲自去看的,业主一直和他介绍说上一任租户是一家创意策划公司,近些年公司发展壮大,觉得这栋Loft有点盛不下公司规模了,才忍痛转移。
陆以尧十分明白地点点头:“懂,你这里风水好,四海通达。”
业主就喜欢这么上道的租客,还是大明星,立刻又豪气地给了些优惠条件。
陆以尧也很满意这里,有格调,有品位,遂没怎么讨价还价,就顺利签了租约。
事实证明,陆以尧还是很有眼光的,所有工作室的员工,不论对工作强度怎么吐槽,对工作环境,那都是无一例外的正面评价。
陆以尧也喜欢在这里待着,除了环境舒服,也希望能让员工们时刻感受到,他与大家同在。说白了,就是吉祥物,外带定定军心。
奈何工作忙起来,几个月也抽不出时间过来一次,这阵子总算能喘口气了,便隔三差五过来坐坐。
作为工作室老板,陆以尧在这里却是没有办公室的,按照姚红的说法,场地有限,你又是幽灵老板,不必浪费资源,所以陆以尧来了,就在姚红办公室里待着。
这会儿午后时分,阳光正好,窗口的风吹到脸上不冷不热,难得的惬意悠哉。
可惜两分钟之前姚红接到的电话,让陆以尧的惬意心情有了微妙变化。
“方闲确定给冉霖了?”
“确定,”姚红把手机放回桌面,说,“片方已经把合同发过去了。”
陆以尧第一反应是替冉霖高兴,那种发自心底的惊喜就好像得到角色的是自己:“不错啊,他的团队还真挺有办法的,那个雷总可不是能轻易改主意的人。”
姚红不语,只一眨不眨地着看陆以尧。
陆以尧不明所以,与经纪人回望。
良久的安静。
陆以尧终于忍不住,开腔:“红姐,这么有恐吓性的目光不适合你的气质。”
姚红被气笑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恐吓你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陆以尧说到这里顿了下,继而叹口气,补充,“耳朵也听着了。”
姚红好奇起来:“听着什么了?”
陆以尧摊手,学着姚红的口吻,威胁里还带着语重心长:“你要是这回又给冉霖传话,别怪我不客气。”
姚红怔住,随后哑然失笑。
陆以尧没等她笑完,便又说:“放心吧,这一次我肯定不主动打电话了。”
姚红已经知道了前两次的报喜鸟乌龙,怎么想都觉得自家艺人应该很乐于报第三喜,不料却听见了这话,一时有点奇怪,眼神将信将疑。
陆以尧无奈地扯扯嘴角:“这种事本来也该由他的经纪人告诉他,要是次次都从我这里传出去,他经纪人该多想了。”
姚红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还很欣慰,听到后面就感受复杂了:“你还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陆以尧囧,也不接茬,往椅子后面一靠,一副以逸待劳的架势:“反正每次都是我找他,这回我要等他告诉我。”
姚红实在不想戳破自家艺人的信心满满,但又怕他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思来想去,委婉叹息:“傻小子,你把人家当朋友,人家未必……”
手机铃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陆以尧看到来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立刻春风满面地举到经纪人看。
姚红看着上面那四个字,没来由就脑袋疼——铁粉冉霖。
“喂,嗯,方便,你说。”陆以尧拿着手机起身,冲姚红一乐,然后神采飞扬地出了办公室,找僻静地方去也。
姚红囧,不就人家电话过来了吗,又不是赢房子赢地,要不要得意成那样!
喝口茶水,姚红向后坐进椅子里。
阳光晒得椅子暖洋洋的,让人浑身放松。
其实对于冉霖,她没有什么个人好恶。她唯一关心的只有陆以尧的前途,唯一希望的则是把一切可能伤害到陆以尧或者阻碍陆以尧发展的因素挡在门外。如果陆以尧真的就想跟冉霖做朋友,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非从中作梗当个吃力不讨好的恶人。
除非冉霖真的损害到了陆以尧。
但从目前来看,撇开最初的炒作不谈,近段时间,或者说真人秀开始录影之后,王希那边确实也没再动过什么手脚。
而且冉霖演方闲,也是个机会,演好了,说不定真能一爆而红。
届时两个人名气接近,再来段惺惺相惜的友情,对艺人形象也是有助益的。
算了,姚红甩甩头,重新拿起刚才看到一半的通告资料——要操心的事情还有很多,这种艺人的私交,且行且看吧。
……
“所以你也不纠结什么更喜欢徐崇飞了?”
电话里的友人不先说恭喜,倒先来揶揄。
冉霖没好气道:“不纠结了,男二就是彪形大汉,我也演定了。”
电话里乐出声,半晌,才正经起来,但声音里还带着笑意:“那我俩会有很多对手戏了。”
冉霖心里异样了一下,明知道陆以尧没别的意思,他还是带着点甜,暗戳戳道:“是啊,相爱相杀……”
陆以尧迅速打断,一本正经地纠正:“忘掉旧本子吧,未来我俩没有相爱,只有相杀,谁让你爹是我灭门仇人,你还非得跟我争同一个姑娘呢。”
“相爱”两个字从陆以尧嘴里说出来,听得冉霖心跳骤停。
幸亏那人平铺直叙,语气凛然,等一整句话说完,旖旎的萌芽早就被掐死在摇篮里了。
冉霖叹口气,不再想东想西,全力为方闲正名:“谁跟你争同一个姑娘,明明是我含泪退出,成全你俩!”
陆以尧:“少来,赵步摇本来就喜欢唐璟玉,你不退出也没戏。”
冉霖:“那你后来利用我怎么说?”
陆以尧:“我那也是为了报灭门之仇,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冉霖:“你这话就太没良心了,小时候在方家,除了我,还有谁和你玩?”
陆以尧:“我没良心还是你没良心?你那些哥哥以大欺小,要不是我护着你,你早被欺负死了。”
冉霖:“你护着我?明明是你让他们更生气,然后欺负我俩欺负得更凶,而且你还没轻功,我想跑都不忍心一个人飞!”
陆以尧:“武力值低是另外一码事,重点在心,心懂不懂!”
冉霖:“你那意思就是心里有我呗?”
陆以尧:“当然,要不后面我利用你能心里痛苦得要死要活的吗。”
冉霖:“……”
陆以尧:“喂?”
冉霖:“啊,在。”
陆以尧:“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冉霖:“……”
冉霖把开着免提的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人则扑到床上抱着被子一顿蹂躏!
无声,激烈。
让他怎么说话?他现在除了傻笑什么都说不出来啊!
冉霖!你这个心机婊!你趁话赶话骗人家说好听的,满足你的淫欲!
啊,怎么办,为什么刚刚没开电话录音,他好想再听陆以尧说一次心里有他……
已经被单方面玩坏了的陆大明星还在电话那头苦苦等待。
半晌,实在等得没底了,陆以尧尝试性地主动抛出新话题:“话说回来,你怎么拿下这个角色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冉霖瞬间灵魂归位,一颗春心不光不荡漾了,还有微微往下沉的趋势。
虽然王希把他在饭局上的表现夸上了天,但冉霖总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多值得吹的事情,尤其对着陆以尧,就更不想讲……
“喂?”陆以尧怀疑电话已经断了,不然怎么抛出新话题也没反应。
“那个,在呢。”冉霖赶忙应声,可是应完了,又没词儿了,他既不想骗陆以尧,又不想说实话,脑袋里像有两个人在打架,打来打去,也没个结果。
陆以尧哭笑不得:“光说在不说别的,这天怎么聊。”
“我不是正认真思考你的问题吗。”冉霖随口道。
陆以尧却多了心,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无关痛痒,保不齐就涉及到商业秘密,连忙说:“算了,当我没问。”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冉霖也多心了,以为陆以尧不高兴了,觉得自己有所隐瞒,不够朋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饭局!”
冉霖说得太快太突然,陆以尧没听清:“啊?”
“希姐托关系弄了一场饭局,”冉霖索性原原本本,实话实说,“把雷总请过来了,当面聊的。”
陆以尧莞尔:“是当面喝的吧。”
冉霖惊讶电话里面只有了然和打趣,没有反感和厌恶,不太确定道:“听这口气,你也……”
“喝过。”陆以尧言简意赅。
冉霖分明从这两个字中听见了血泪。
陆以尧几不可闻地叹口气,低声道:“最早我那个男一号,就是在饭局上定的,那个雷总,简直是酒缸……呃,你电话没录影也没放免提吧?”
冉霖:“……都没有!”
陆以尧皱眉,总觉得对方的否认好像……有点迟疑?
已经暗搓搓把免提调回听筒的冉霖决定先发制人:“我以为你这样的一线明星就不用喝酒拉关系了呢。”
果然,陆以尧立刻被带入新话题:“现在是资本时代了,管你什么明星什么大腕,资本面前,人人平等。”
“听起来有点心酸。”
“不,任何行业都不容易,横向比较,我们已经算是回报率很高的行业了。”陆以尧认真说,“外面多少人喝到胃出血,也赚不来我们的片酬,所以我不喜欢艺人动不动就叫苦卖惨,真的不至于。”
冉霖只是随口调侃,没想到陆以尧会这么认真。
而且,从他的话里听不出任何得意,有的只是对其他行业的尊重,对这一行的认可,还有对自身工作认知的清晰。
越了解,越喜欢。
冉霖觉得自己没救了。
最后,陆以尧说:“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冉霖的回答是:“九月见。”
挂上电话,回到手机桌面,冉霖才发现今天是六月一日。
心痒难耐。
最后他还是手欠地给陆以尧发了两条微信。
第一条是跳跳虎的动图,第二条是文字——【跳跳虎小朋友,儿童节快乐。】
过了几分钟,那边回复,也是两条,一条是维尼熊抱着蜂蜜罐的图片,一条是文字——【请你吃蜂蜜,维尼熊同学。】
原本只是想用撩止心痒,结果现在心里骚动得更要命了。
冉霖对着手机屏,生无可恋。
论撩与反撩,陆以尧不是专业,是祖宗。
……
和陆以尧打完电话的当天晚上,冉霖左思右想,还是给张北辰发了一条微信私聊——【我争取到方闲了。】
其实这话怎么说都很微妙。
口气软,有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绿茶感,仿佛在说,不是我和你抢,是这个运气就落我身上了;口气硬,则像在炫耀。
但是不说,让张北辰从经纪人或者其他官方渠道知道,冉霖总觉得不够朋友,也不够坦荡。
起码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张北辰,那他更希望从朋友这里听到。
所以冉霖没做太多解释和修辞,方闲是他争取来的,这是事实,他便也实话实说。
那边回的很快,是一个撒花的表情和两个字——【恭喜!】
冉霖会心一笑,悬着的心慢慢落下。
那头很快又回过来一条——【我的剧也是九月开机,也在横店[偷笑]】
【这么巧?[惊讶]】
【也是古装,不过是宫廷剧,和你们的场地肯定是错开的,到时候我去你们剧组探班[哈哈]】
【热烈欢迎!】
【[酷]】
冉霖看着那个抽烟的小笑脸,心终于彻底落下,慢慢地,泛起丝丝暖意。
微信另一端,刚刚上完通告正坐着保姆车赶往下一地点的张北辰,把重新锁屏的手机扔给助理,面无表情地点了根烟。
经纪人武雪峰见状不对,直接问:“谁的微信?”
张北辰冷淡道:“一个朋友。”
自出道,就一直是武雪峰带着张北辰,两个人不能说彼此多欣赏多投缘,但绝对足够了解。
武雪峰一见他那表情就知道有问题,干脆刨根问底:“什么朋友?”
张北辰似乎想起了什么,笑了下:“一个挺可爱的朋友。”
武雪峰瞬间警惕起来:“我可告诉你,你现在前途一片光明,可别瞎搞……”
“放心,”张北辰给了经纪人一个不用小题大做的表情,“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艺人死活不说,武雪峰也没辙,好在张北辰确实是个知道轻重利弊的,在这点上,他俩无比合拍。
“武哥。”张北辰忽然看向经纪人。
武雪峰心头敲鼓,虽然大家都叫他武哥,但张北辰关起门来对他可没那么尊敬,两个人就是平等合作互惠互利的关系,所以但凡张北辰对他尊敬了,那必然有事。
“说吧,”武雪峰严阵以待,“我受得住。”
“我又不是要拿机关枪扫射你,”张北辰好笑地调侃,末了正色起来,低声道,“你之前说的那件事,我重新考虑了一下。”
武雪峰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件事?”
张北辰轻轻挑眉:“你说呢。”
武雪峰怔住,而后镜片后的小眼睛惊讶地睁大:“你同意了?!”
张北辰一脸无语:“别装了,弄得像你没积极牵线似的。”
武雪峰当然是乐见其成的,但:“你之前不是不同意吗?”
张北辰把香烟放到嘴里深吸一口,然后仰头朝上,慢悠悠吐出烟圈。
良久,久到烟雾散尽,他才回过头来冲武雪峰一笑:“你说的对,只有扒到足够高的地方,才不会被人踩下来。”
武雪峰似笑非笑:“果然还是因为俞冬。”
“不,”张北辰摇头,幽幽看向窗外,“是所有挡了我路的人。”
……
六七八三个月,冉霖上过的通告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其余时间基本都是闭关状态。看剧本,熟悉台词,揣摩人物,几近走火入魔。
整个夏季,风平浪静,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波澜,那就是迷雅洗发水广告的拍摄花絮被人传到了网上,原音,无修。
于是冉霖凭借那几句自弹自唱,再次上了热搜。
王希正愁他闭关这几个月没热度,乐开了花,顺势又进行了一把宣传。整个七月,冉霖靠一把好嗓子,刷足了存在感,待到八月,这个新闻热度下去,《落花一剑》片方的开机宣传稿又铺天盖地。
陆以尧的粉丝自然心情复杂,一方面从互动上看,偶像和对方是朋友,他们不便说太多,但另一方面,又真的很不甘心。
但更多没看过《国民初恋漂流记》的观众都在问,冉霖是谁,怎么一上来就有这么好的资源。
至于圈内人,则消息最全看得最清,纷纷预测——冉霖,要红了。
冉霖对此毫无所觉。
陆以尧对此也不甚关心。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选在这个夏天,对演技上心。
区别在于冉霖是看剧本揣摩,对着镜子表演,自我磨炼,自我修正。
陆以尧则是更多地看别人的表演,观摩学习。
后者待在工作室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姚红索性把办公室让给他,李同也正式早八晚五,成了个男秘书。
“陆哥,拿铁。”李同把泡好的咖啡端到二楼办公室,自己老板正对着笔记本看得聚精会神。
“嗯。”陆以尧头都没抬。
李同小心翼翼放下咖啡,偷瞄了眼笔记本屏幕,那上面正播着一部他没看过的古装片。片子虽没看过,但屏幕上那个演员,他总觉得面熟……
“李同。”一直低着头的老板忽然抬眼出声。
李同吓一跳,以为自己偷看被发现了,正紧张,就听见老板问:“你知道演员演戏都靠什么吗?”
李同已经习惯了被问百万大V的问题,忽然变成专业性这么强的领域,有点懵逼。
陆以尧也没指望他给答案,自顾自道:“告诉你吧,有人靠毅力,有人靠灵气,有人靠经验,有人靠脸。”
李同受教地点点头:“所以?”
陆以尧把笔记本转向他,指着里面正在说话的演员问:“你觉得他靠什么?”
李同凑近笔记本,聚精会神地看,眉头深锁地想。
没等他想出所以然,屏幕里的镜头忽然切换了,刚刚被老板指的那个演员消失,换成正在和他对话的另外一个演员——
“令狐小刀,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台词太凶残了,李同不喜欢这么暴力的,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弱弱看向老板:“那个,镜头变了……”
老板似乎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我觉得是30%的灵气+30%的毅力+40%的脸,你怎么看?”
李同咽了下口水,对上老板求学问道的探索眼神,挣扎良久,难得说句心里话:“陆哥,你高兴就好……”
……
九月六日,横店影视城,《落花一剑》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