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的……有人涉嫌虐待和遗弃被标记的omega……地址是市医院单人间08号……”

“等等！不是这样的！”秦闻州赶紧过去摁掉电话，“我们很快就要领证了。抱歉抱歉，都是误会。”

护士用一种极度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他。

眼前的alpha高大又漂亮，垂在后颈的银灰长发闪亮得像一匹缎子，举止温和有礼，看上去家教良好，不像那种渣了就跑的垃圾alpha。

但omega身上的淤青伤痕又做不得假。

正僵持着，病床边传来一声轻响。

骤然失去黑巧克力味的omega决定自强不息，摇摇晃晃地下了床，不小心撞到了输液架。

“啊！”裴灼吃痛，顿时清醒过来，左右看了看，目光很快锁定在门口的alpha身上。

从这个角度看不到门口的护士，omega露出不满的神色，轻轻一扬下巴：“你离这么远是打算在那里上吊吗？过来。”

“来了老婆。”秦闻州从善如流，一秒都没耽搁，回来抱起omega放到床上，“伤口还疼吗？”

“……有一点。”裴灼本来想说不疼，也许是受到荷尔蒙的影响，变得软弱起来，恹恹地把脑袋靠进alpha怀里，“站着不舒服，躺着也不舒服。”

因为不擅长撒娇，听起来更像在陈述事实。

“以前也没有在这种时候被电击过。”omega继续抱怨，“腺体好痛。”

“我知道。”秦闻州把人抱得更紧了，释放出很多很多的黑巧克力味安抚他，“是不是特别胀特别疼，碰一下就难受？”

“嗯。”omega的嗓音有些沙哑，透着浓浓的疲倦，但还在告状，“他们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你……”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两位。”护士已经彻底打消了向omega保护协会举报的念头，拎着输液袋过来，“能先把药换了吗？我还得去下一间病房。”

裴灼看了一眼，又把脸埋回来。

“我不打针。”

发情期的omega总是会娇气敏感一点。

Alpha被老婆可爱得七荤八素，面对omega简直毫无底线，像个漏勺，一漏再漏：“他对针头有阴影，可以不输液吗？”

护士：“……”

护士翻了翻记录：“病人有一点轻微脱水症状，输液会恢复得快些。”

“那就不打了。”秦闻州说完，又拍了拍omega的背，轻声哄道，“听见没，不打了。”

Omega在怀里拱了拱，表示满意。

等护士离开，裴灼才抬起头，欲言又止，思维上还是有一点迟缓，似乎在努力回忆刚刚被打断的话。

秦闻州很耐心地等着他思考。

半晌，omega慢慢开口：“你……生活的地方也不怎么样，没人喜欢实验体，也不相信实验体说的话，平时要戴抑制颈圈，还会对实验体用电刑。”

其实裴灼想说的远远不止这些。

重新遇见001后，他也有过不可抑制的嫉妒心，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初诈死逃出去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尤其是001活得那么像个人，让他产生了一种人类社会就是乌托邦的错觉，以为实验体满足某些条件就能被社会完全接纳，被当做同类，能在外面无忧无虑地生活。

所以这些年他那么努力地学习成为人类。

到头来却依然是个见不得光的小怪物，被对待的方式和人类泾渭分明，和泡在培养罐里的那些没什么区别。

“我哪里做得不好？”omega发出疑问，“我真的没有出卖楚哥……楚哥怎么样了？”

秦闻州看着他，须臾，垂下眸子，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贴在omega腺体附近的消肿膏药。

“你没有做得不好。”他告诉裴灼，“确实有一部分人类不喜欢实验体，但大部分人对放归社会的实验体都很友好。”

“放归？”

“等你出院就知道了。”

“哦。”omega安静片刻，接着追问道，“楚哥怎么样了？”

“安全屋地址暴露，老大被N绑走了，祝哥安排了很多人在找。安全屋的那台电脑里有一个加密文件，你知道密码吗？”

裴灼闭了闭眼睛。

过了两秒，流畅地报出一串19位数的密码。

“……第四、六、九、十二、十八个字母大写，”他说，“楚哥两年前告诉我的。”

秦闻州立刻给祝风停发了过去，顺便又问了一句：“宝贝，你知道文件的具体内容吗？”

“不知道。”裴灼有一点不满，“我从不乱翻楚哥的电脑。”

片刻之后，祝风停回复了消息。

加密文件的内容是一个没有备案的龙鳞内部的定位码，他们在位置查询权限里输入定位码，显示出一个正在快速移动的红点，轨迹和失踪的楚夭大致吻合。

裴灼的收容申请已经加急提交了，剔除那些冗长的流程，还有各种必要的文件要盖章，大概需要一个月时间。

等秦闻州快乐地回复过去一个“好哒”，某件被忽略的可怕的事情悄无声息降临了。

一个小时过去，他的腺体进入了短暂的休眠期。

失去了高浓度信息素的安抚，omega立刻被本能支配，眼神开始逐渐放空，因为难受睫毛变得湿漉漉，眼尾泛着红。

“信息素。”他拽了拽alpha的袖子，控诉道，“给我信息素。”

秦闻州：“……”

一个坚强的alpha总要面对事实。

“对不起老婆，我的腺体进入休眠期了。”他艰难地和裴灼解释，“大概要等半个小时。”

Omega静了静，似乎在理解“休眠期”的意思。

“那我怎么办？”

“我可以临时标记你。”alpha有点心虚地瞟了一眼还贴着一圈消肿膏药、牙印未消的腺体，小心地提出建议，“如果你愿意给我咬一口的话。”

“……”omega撇了一下嘴，眼眶又开始泛红，显然是不愿意的，“差劲。”

看得alpha恨不得当场在去门口上吊。

虽然不那么情愿，裴灼还是低下头，捋起覆盖住后颈的头发，示意alpha给自己一个临时标记。

标记的过程有点疼，秦闻州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微微打颤。

“对不起。”alpha的愧疚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想了想，决定身体力行地补偿，“老婆，要不你也要咬我一口吧。”

得到临时标记之后，裴灼终于短暂地恢复了正常，整整衣领，盖住伤痕累累的腺体，瞥了他一眼：“秦闻州。”

“在。”

“我只有一个要求。”

“嗯嗯？”

“至少在我发情期的时候，不要变弱智。”

“……”

Omega似乎困了，懒洋洋地躺回病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从头到尾盖住。

秦闻州安静下来，守在床前，对着洁白的被子包发呆。

忽然从被子底下伸出一只脚，踩空了两下，终于踩到alpha的腰上，不轻不重地踢了踢，被子底下传出闷闷的声音：“我想吃苹果。”

有前车之鉴，alpha并没有轻举妄动，伸手握住那只脚，轻轻抚过脚背上深浅不一的淤青，手掌的温度十分熨帖，很好地缓解了疼痛。

“这里是16楼，水果店在3楼。”他说，“坐电梯下去买苹果至少要十分钟。”

裴灼拉下一点被子，露出眼睛，质问：“你觉得我离开alpha十分钟会怎样？”

秦闻州想了一下：“会红着眼睛问我‘因为我生不出孩子你就要走吗’，然后让护士帮你拨打omega保护协会的电话举报……唔噗！”

一个枕头砸在了他脸上。

“去买。”omega命令。

“好哦。”秦闻州站起来，忽然感觉到一股向后扯的力道，迷茫地回头，“又怎么了？”

“算了，我跟你一起去。”裴灼爬出被子，顿了顿，有点别扭地移开目光，声音很轻，“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秦闻州转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给你拿衣服。”

Alpha在柜子里找出鞋子和外套，又贴心地拿出了一个omega腺体保护圈。

这些东西都是崭新的，还挂着标签，价格不菲，也不知道祝风停到底给了陆谦多少预算置办。

他找出一把小剪子，剪掉那些多得像扑克牌似的一串串标签，放在床头。

裴灼翻了翻，疑惑道：“你哪来的钱？”

“祝哥出的钱。”秦闻州摸了一下那个保护圈，皮料包边光滑，里料柔软透气，绝对不会给omega造成一丁点不舒服，“他还给了我一张银行卡，不限额的那种。”

“……你把我卖掉了？”

“胡说。”alpha义正辞严，“我就算把自己卖掉也不会卖掉你。”

裴灼从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事。

“你是他的私生子？”omega思考，很快又否定了，“不可能。”

“这些钱都是给你花的……老婆，头抬起来一点。”秦闻州给他戴上颈圈，顺便蹭了点信息素回来，“可能因为你和老大认识吧。”

在omega的认知里，一切不合理只要贴上“楚哥”两个字就会变得合理起来。

他没再追问，垂下眸子，才想起刚刚好像没注意颈圈的颜色。

“你给我戴的什么颜色？”

“黑色。”

“……”

“怎么了，”秦闻州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小情绪，“你喜欢原来的粉红色吗？”

“没有。”omega的嘴角绷紧，否认道，“你才喜欢粉红色。”

“你就是喜欢粉红色。”alpha美滋滋地举起手，“送我的光脑也是粉的……唔噗！”

“闭嘴。”

秦闻州揉揉鼻子，把枕头放回去，不在意地继续蹲下来帮omega穿鞋：“祝哥还给你走了收容程序，等你出院，就能去执行部大楼里上课了。结业以后你可以选择留在龙鳞，每个月都有工资拿，还有五险一金。”

以后。

裴灼自动忽略了那些听不懂的陌生名词，目光微微闪烁，须臾，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之前拿回来的化验单结果怎么样？”

“没问题。医生说最好再去专业机构检查一下，到时候我带你去龙鳞的实验室，入职体检是免费的。”

“……嗯。”

穿戴完毕，alpha牵住omega的手，又给他捋了一下睡得翘起来的头发，出门了。

“为什么要牵手？”虽然对发情期、易感期以及标记没什么羞耻感，但不知为什么，这样简简单单的情侣行为却让裴灼觉得脸皮发热，几次想抽回来都以失败告终，只能稍微躲在alpha后面一点的位置，“我自己能走。”

“因为我在登记表上填的关系是配偶，”alpha小声回答，“配偶就应该手牵着手走路。”

“……”

几分钟后，两人抵达三楼。

黑漆漆一片，只有咖啡店还亮着灯。

“已经晚上十点了。”alpha恍然，犹豫了一下，回头问道，“要喝咖啡吗？”

“不喝。”裴灼对太苦的东西没有兴趣。

“栗子塔呢？”

“不吃。”裴灼对太甜的东西也没有兴趣。

停顿片刻，omega狐疑地望向他：“你怎么知道我点过咖啡和栗子塔？”

“……”

“你果然监视过我。”问题变得严重起来。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alpha赶紧解释，“那天陆谦发现了你，我只是跟过去确保他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那之前？”裴灼继续质问，“你在黑诊所门口贴小广告的时候？”

“你在找房子租，我就把房子便宜租给你。”alpha显得更无辜了，“不好吗？”

裴灼踩了他一脚：“不准避重就轻！”

“啊！我说我说……宝贝，我的脚好痛，松、松开……”终于得到解放，alpha一头银毛都有点蔫了，“因为祝哥不让我接触N相关人员，我不好直接找你，只能偷偷远远地看着，而且……你也不喜欢我啊。”

裴灼：“？”

裴灼转到他面前，捋了一把蔫掉的银发：“你记得治疗室里的事？记得027？”

“为什么不记得？只是记得不太清楚而已。”秦闻州茫然，“我又不是真弱智。”

“……所以，你找我，只是因为想找我？”omega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怪异，似乎在忍耐什么，“觉得我讨厌你，还要继续找我？帮我办卡，还租给我便宜的房子？”

“嗯。”alpha笑起来，浅色的眼眸像一弯银月，笑容干净明亮得有些晃omega的眼，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你讨厌我，和我喜欢你有什么关系？001就是喜欢027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