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裴景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走着,里面空无一人,连个问路的都没有,就连监控都坏了一大半。
江局诧异地说:“没人?”
段裴景环视一周阴森森的环境,闻言随口答:“人是没有的,但说不定有鬼,要帮你捉几个吗?”
“少胡说八道。”江局在电话那头笑骂,“忙着呢吧,说是什么大型实验,听说还有实验体。得了,我打电话问问。”
段裴景皱眉:“实验体?拿人?”
江局说:“听说是什么特种武装作战实验体,人形兵器。谁知道真的假的,反正跟你也没关系。但有个人很危险,你万一要是……”
“等等。”
实验室的尽头走过一个白色的人影,接着就看见那个人影一闪消失不见。
忽然,电话里的声音开始模糊不清,像是被某种奇怪的磁场干预了。
段裴景只当没信号了,随口说:“信号不好,待会儿再说。”
“诶!我……没说…完………”
段裴景摁断电话,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
……
背影的主人很单薄,独自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赤着脚在光滑冰凉的地上走。
白炽灯似乎也被这磁场影响了,刺啦响着。
段裴景心说这他妈哪里是什么实验室,这是系列鬼屋吧。
他搭上对方的肩:“先生,劳驾问一下你们这儿有没有个叫……”
话音未落,那人先是一顿,周遭原本刺啦作响的灯忽然恢复正常。
江馁转过身。
“……”
段裴景,猝不及防就撞进了一双灰蓝色眼眸,尾音像是融入了细碎的光影里,一时失语。
鸦羽长睫下的眼眸,幽深冷淡,没有情绪,却摄人心魂。
但段裴景失语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双眼睛,而是因为别的。
他视线一转,落在了他的衣领处。
这人的耳根连接锁骨处用黑色的墨水纹了几朵非常艳丽的木芍药,并排旖旎。
花中蜿蜒盘旋着一条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在他肤白胜雪的肌肤上十分的显眼。
……段裴景有些哑口无言。
倒不是他对纹身有什么意见,而是这个位置实在是巧妙又危险,正好纹在了腺体的位置上。
一般的人连腺体周围都不会考虑,更别说直接纹到腺体正中。
纹在这个地方,要么就是纹身师脑子有泡,不然就是纹身的人脑子有泡,段裴景觉得这两人脑子都有泡。
先不说痛不痛吧,就单单几下微针没扎好,直接一命呜呼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算了,反正跟他也没关系。
……
段裴景说:“劳驾问问江川枫在吗?”
……这话一出,对面的omega原本平静如古井的表情一动,眉梢微挑。
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朝胸口处点了点。
只见这人胸口上的铭牌反射出白光,上面明晃晃刻着“江川枫”三个字。
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段裴景随口说:“行,那走。”
江馁不说话,似乎在打量着他:“你是S级?”
“嗯。”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段裴景没当回事,“你爷爷没跟你说?”
“……”江馁微微后退,“唔。”
“没吧,不记得了。”
注意到他的动作,段裴景笑意微微敛下,这才反应过来,口袋里的手微微有些绷紧,收起了那股轻佻气。
“走吧。”
江馁跟着他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在这条尽头拐弯有一扇门。
推门走到底就能彻底走出这座实验室。
但段裴景却忽然在门口停住了。
段裴景没有回头,故作漫不经心:“今天不是休息的日子吧,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在等你。”
段裴景“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爷爷说过了。”浅淡色的眸子微微有些不耐烦地维持着笑,“还有多少问题,不然一口气问完?”
段裴景觉得自己可能有病,被人这么一怼,他反而放了些心。
“瞧你这话说的。”段裴景卡在了门口,嘘寒问暖,“外面那么冷,你就穿这样,叫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放心?”
……江馁挑高了半边眉。
他的身上的确只穿了一件薄款的白衬衫,而且领口异常的新,衣服面上平整到没有一丝的褶皱。
从上午到下午的时间,怎么可能还这么崭新。
裤子没有褶皱倒是不奇怪,但裤脚未免大了点,尤其江馁还赤着脚出现在这儿。
如果只是认错人就算了,如果是个罪犯,那就玩完了,他要是给放出去了,江局得拿他切了片片然后摆花盘。
江馁被挡住去路,视线流转在段裴景的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段裴景眯起眼,提起了警惕。
他没有异能者的气息,但又有着不容忽视的危险性,像只在深林里隐匿良久不易察觉的毒蛇。
这种感觉他只在异能者监狱里,与那种穷凶极恶,手染鲜血的人面对面才会有。
“刚刚处理培养皿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了,手机也失灵了。”江馁淡淡地说。
“你的大衣挺好看的,能借我吗?”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疑惑。
异能在这个人身上不管用。
他企图用精神型异能干扰段裴景,但居然不起作用。
S级?
江馁默念着,似乎是在评估什么。
段裴景笑道:“行,就地取材。”
他脱了下来,他里面穿的是一件略微修身的黑色羊毛高领毛衣,手臂隆起的肌肉蕴含着强劲的力量。
如果按照S级alpha异能者的正常爆发力来谈,他能一只手举起十个江馁这种体格的人也不在话下。
江馁接过还带着温热的大衣,垂眸说:“谢谢。”
“不客气。”
况且虽然看着有点冷清,但是还挺有礼貌的。
段裴景微微松了些警戒,但撑着墙的手仍旧没有让开,江馁见状似乎微微叹了口气:“你是怀疑我?”
段裴景有些微怔,但也默认了。
江馁说:“人都是会变的,哥哥。”
段裴景眉心微蹙盯着他的眼睛,企图在其中找到蛛丝马迹,但是没有。
真诚得仿佛一汪湖水。
他忽然展颜哈哈一笑:“你看你这话说的,你哥是这种人嘛,你小时候我还带你出去玩呢,忘不了。”
江馁动作一顿,灰蓝的眼眸侧身望着他。
这个角度看下来,可能是由于光线的问题,他的眼神半明半暗,似乎闪过了一丝冰凉的杀意。
但只是一闪而过,仿佛只不过是个错觉。
“我真的不记得了,十几年前的事了吧。”
“也是,那时候你才那么点大,跟个土豆子似的。”段裴景说,“要不你再给你爷爷打个电话?”
“可以。”江馁从容应下,他答应的那么快,反倒叫段裴景生出几分不自信来。
掏出手机,段裴景解锁后愣住了。
没信号?
一声笑声从侧边响起,江馁就像是抽丝剥茧般地替换掉了之前的表情,十分自然:“不然我们出去打?”
“……”段裴景扯扯嘴角,“不用了。”
空气中只有一丝淡淡的白桦香,却没有异能波动,不是他搞的鬼。
看来是他多心了。
段裴景侧开身子:“走吧,先回家再说。”
“你先走。”
“行。”
等段裴景走到他的前面后,江馁方才粉饰的笑意再无半点,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他能感知到段裴景释放的提防他而绷紧的信息素。
好敏锐的洞察力。
江馁迈步跟上去。
段裴景说:“你脖子上的纹身是怎么回事?你们实验室信奉赛博朋克教?”
江馁猝然抬手捂住了后脖颈,随即将大衣拢紧了些:“……没什么,小时候不懂事刻的。”
段裴景停下脚步,下巴点了点:“要我背你吗?”
江馁知道他是在说自己没有穿鞋的缘故,他摇头:“不必了。”
恰巧段裴景也就这么客套一下,他“哦”一声,转身就走。
外面的天气很好,骄阳艳艳,推开门的时候光线顺着门缝泄了进来。
江馁很不习惯地眯了眯眼,下一刻段裴景就将门全部拉开。
阳光敞亮,段裴景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有动静了。
转头看江馁愣在了原地,催促般地招了招手:“干嘛呢,杵那儿cos雕像?还是改变主意了要我背你走?”
江馁眉梢微动:“来了。”
段裴景环视一周,“啧”一声,这就是没开车的坏处。
他点开了某个打车软件。
……
江馁赤着脚,感受着阳光照射在脚背温热的感觉,眼睫微颤,一步,两步地迈下了台阶。
就在这时,他忽然回头,定睛看向远处裸露在外的摄像头——
尖厉如刀刃般地眼神似乎要透过摄像头跟电线直直注视着对面监视他的人。
忽然,监控轻微地“咔哒”一响,一股白烟缓缓升起,表示着这台可怜的摄像头已经报废的事实。
江馁脚步轻松了些,朝着不远处的段裴景走去。
而与此同时眼看着数千台监控全部黑了屏的情景的几个研究者,唰然站起,抠住桌边的手指攥得青白,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
“完了,完了……”
另外一名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师,我们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拦住他们?”
“……拦?”被称之为老师的男人早已两鬓斑白,他脸色铁青,“拿什么拦,一个是S级alpha,一个是……怪物,你告诉我,我拿什么拦?”
学生被吓了一跳,但抿了抿唇还是说:“S级alpha到底跟其他的alpha跟异能者有什么区别啊?”
“……自从全球人类基因变异,部分人类出现类似于超能力的能力,人们一度认为这是人类在进化的缘故。”
老师咽了咽口水,颤抖着说,“而在这是十万分之一的概率之中,异能者之间的高低同样有着巨大的实力差异,所以才会有ABCD的等级划分。这其中还存在这十亿分之一的特例,他们的能力几乎是所有的异能者都望尘莫及的存在,我们称他们为S。”
“我们现在已知的S级强者除了布锐斯先生就只剩下H市首富的那个儿子,异调组的组长——段裴景,但除此之外他的力量跟异能全都是一个谜,我们就连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现在你还好意思问S级到底算什么吗。”
学生忍不住后退一步:“……跟,跟布锐斯先生一个等级……”
“布锐斯先生一走,我们就把那个怪物给弄丢了。”老师将五指插入发缝,近乎崩溃,“但谁知道段裴景居然会来啊?这下彻底完了,他肯定会杀了我们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个监控室彻底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