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容熙神情不大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我不喜穿隔夜的衣服,你知道的。”
“是。”容觉愣了一下,按捺下心中的疑问,不敢再问。
“我先去歇息片刻。”容熙点点头,抬腿慢悠悠地进了屋子,仍然有些疲惫。
容熙虽然没有说,但容觉心里也并非一点都猜不到。
昨日公子说与宴清小郡王去喝酒,喝了便一夜未归。
思虑再三,容觉还是忍不住想要开口提醒他一句。
“贵妃娘娘,似乎并不喜欢您与宴清小郡王有过多的接触。”
容熙本往屋里走着,听到容觉这话脚步稍顿。
长眉一敛,颇有些放肆地说道:“不喜我与他接触,也接触多回了。”
本来容熙就在回东宫的这一路上都在反省深思,想着要不要从此以后与宴清保持些距离。
但容觉的话,反而激起了他心里的叛逆与抵触情绪。
凭什么,别人喜欢他怎样,他就得按照别人的意愿去做?
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的权利。
既然他们偏是要硬按牛头强喝水,那他还偏就不如他们的意!
“公子!”
容觉有些着急担忧地唤道:“贵妃娘娘的手段您是知道的,何必非要违拗她呢?”
“你不说不就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是她安插在我身边的人吧?”
容熙勾唇冷笑,他身边的人,根本就没有一个是真心对他的。
或监视,或利用,总之都是在虚情假意罢了。
“属下虽受过贵妃娘娘的恩惠,但对公子也是忠心耿耿的。从未有害过公子的念头!”
容觉惊住了,反应过来以后立马“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表忠心。
“起来吧,若你有,本公子自然早就留你不得了。”
容熙神情淡漠地撇了一眼战战兢兢跪着的容觉,面无表情地说着。
“是。”容觉心里稍稍松下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抬手擦了擦额角冒出的冷汗。
“跟在本公子身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希望你心中有数。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容熙开口音色清泠如玉,神情偏冷,眼中暗含警告敲打之意。
“是。”容觉自然乖乖点头,无不称是。
容熙这才满意地挑了挑眉,拂袖而去。
过了几次,卫砚急匆匆来了兰庭,恨不得连轻功都用上了。
瞧着脸上的焦急之色,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
卫澜霆正漫不经心地捧着鱼食,倚栏坐着,时不时扔几粒鱼食入池。
池中锦鲤竞相而食,挤挤攘攘,激起“哗哗”的流水声,好不热闹。
而卫澜霆就像是出尘超绝的仙人,俯视着人间的刍狗相争相斗,清冷疏离,不染纤尘。
“爷!”
突然,这种平静的画面被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给打破。
聚集在一块儿吃食的鱼儿也被吓得如鸟兽散,坏了卫澜霆赏鱼的兴致。
卫澜霆不悦地往下压了压嘴角,将鱼食盒搁在一边,回头淡漠地看了一眼步履匆匆的卫砚。
但也没有急着贸然怪罪,而是蹙眉问道:“出什么事了?你鲜少如此莽撞冒失。”
卫砚也顾不得解释了,直接开门见山道:“咱们安插在宫里的眼线说,皇上动了替明阳公主选驸马的念头!”
“什么?!”
卫澜霆淡漠的眉眼一下子凌厉了起来,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离渊帝并不是什么慈父,也不会是真心想要替明阳找一个好归宿。
“他向来不怎么管明阳的事,怎会突然动了这样的心思?莫不是谁,多嘴说了些什么?”
卫澜霆神色淡漠,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讥讽的冷笑,他才不相信他们会安什么好心。
卫砚自然知道卫澜霆怀疑的是谁,点了点头,“似乎就是容贵妃折腾的幺蛾子。”
“呵。”卫澜霆冷嗤一声。
他就猜到会是这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容清越要替明阳择婿。
“日子定了吗?”
“定了,皇上全权交给了容贵妃料理主持。六日之后,容贵妃会在宫中开宴,宴邀各大王公贵族公子。”
“如此紧急,定有蹊跷。查过了吗?”
卫澜霆忍不住再次皱起了眉头,明阳是他唯一的亲妹妹,他不容许她受任何伤害。
卫砚有些惭愧地摇了摇头,“清渊殿这几日口风紧得很,查探不到一丝有用的消息。”
卫澜霆勾唇冷笑,眸中冷意森然,看起来格外摄人,一如地狱里飒沓而来的活阎王。
“她想玩,孤就陪她玩一玩。到那日,她的狐狸尾巴定然就藏不住了,再见机行事。”
卫砚跟在卫澜霆身边多年,深知太子爷扳着脸的时候其实还没有真的生气,笑起来才是真正的动了怒火。
他越是笑,就越是说明有人要倒霉。
“是。”卫砚被卫澜霆脸上的笑意吓得一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明阳知道吗?”卫澜霆此时已没有半点赏鱼的闲情逸致,起身往回走。
卫砚则亦步亦趋地跟着,“怕是还不知道,属下是第一时间就赶来告诉您的。”
“走吧,去看看明阳。”卫澜霆忽然也想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明阳了,索性去瞧瞧她。
“是。”
明阳公主生性温婉可人,偏偏身子骨弱,还是打从娘胎里就有的旧疾,难以痊愈,只能长期服药养着身子。
卫澜霆有了一定权势之后,就将明阳娇养在了公主府,也不准她乱跑,生怕她磕着碰着。
只因为旁人玩耍磕碰到了,至多是不打紧的皮肉外伤。
而明阳体质特殊,一旦磕破了哪里就会血流不止,十分危险。
太子已经好些时间没来看望公主,公主闷闷不乐,下面伺候的人自然也跟着情绪低落。
明阳公主此时正倚坐在院落里的秋千上,这是皇兄亲手给她扎得秋千,她很喜欢。
可是皇兄已经许久没来看她了,她只好闷闷地坐在那里想他。
手中还捧着一卷书,皇兄说想他的时候就看书,可是她都已经看了好几本书了,皇兄依旧没来。
正当明阳有些负气地将书一把扣上的时候,突然有侍女从穿花长廊那边一路小跑过来通禀。
“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当真?”明阳立刻从秋千上站起身,脸上扬起一抹明媚的喜色。
“自然是真真切切的了,奴婢哪里敢那太子殿下说笑?”侍女回答。
得到肯定答案的明阳更是喜不自胜,“皇兄到哪儿了?”
“已过了前厅,往这边来了。”
“这么快?!”
明阳又有些担忧,这皇兄来得太快了她都来不及重新更衣梳妆了。
“公主别急,妆容很好,衣裳配饰也极好,太子殿下看了会高兴的。”
明阳性子单纯更甚宴清,照顾她的贴身侍女自然知道她在顾虑些什么了,连忙开口说道。
明阳这才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稳下了心绪,抚了抚发髻又摸了摸衣襟,生怕会让皇兄看了她的笑话。
明阳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卫澜霆。
所以纵使皇家血缘亲情淡薄,但她对卫澜霆的依赖和信任却是异于常人的。
直到那一抹熟悉又安全的玄色身影出现,明阳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是有了着落。
提着长可曳地的裙摆,一路小跑着朝着卫澜霆奔赴而去。
卫澜霆看着这小丫头激动不已地朝他跑来的时候,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目光紧紧盯着她,生怕她摔着。
在离卫澜霆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带着女孩子家独有的娇气与依赖,脆生生地嘟着嘴说道:
“皇兄,你算算有多少日没有来看芊芊了?”
明阳是离渊帝给她的封号,卫景芊才是她的闺名。
几乎所有人都喊她“明阳”或是“公主”。
但是她却坚持让卫澜霆唤她的名字,因为她觉得那样会显得格外亲切。
“嗯,是有些时日没来了,”卫澜霆微笑着点头,带着淡淡的宠溺。
一想到容清越要张罗着给明阳选驸马,卫澜霆心里就突然生出许多的不舍与不放心。
明阳这样单纯软弱的性子,若是夫君不疼爱亦或不专情,又或者婆母跋扈专横,定然是会吃亏受委屈的。
思及此,卫澜霆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卫景芊的身上,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她。
如今的卫景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再是从前那个跟着他屁股后面缠着他的小女孩了。
唇红齿白,明眸善睐,肌肤如玉,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了。
两兄妹还未来得及多寒暄几句,宫里的旨意就传了过来。
传旨太监宣完旨意,又一脸坏笑地对着卫景芊说道:“公主,恭喜呐。皇上和贵妃娘娘还是疼您的。”
卫澜霆蹙眉,不悦地开口赶人:“宣完旨了,公公还不快些回宫复命?”
“是是是,奴才这就告退了。”传旨太监是在清渊殿当差的人,老油条。
若是换作别人他还可磨些赏钱,可太子在这儿,他是万万不敢放肆的。
卫景芊一直面带忧色,好不容易撑到传旨太监离开了,她就再也坐不住了。
“皇兄,那公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去参加个宫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