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远重伤又被迫昏迷, 不知道易华带着他一路逃向一个熟悉的方向。
左将军舒坦躺在贵妃榻上享受男人给他捶腿,嘴边一颗剥掉皮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到嘴边,他惬意吞下, 刚咽下去,一道身影就出现在屋内。
“谁!”他凤目一凌,起身将要攻击。等看清来人,动作霎时僵住,凤眼睁大, 不可置信。
“大人!”左将军慌忙单膝下跪, 头恭敬低下。两个仆人不清楚发生什么事,跟着左将军惶恐下跪,头叩在地上不敢抬起。
易华没有看他们一眼, 将沈言远随意丢在地上, 堂而皇之霸占那张贵妃榻, 喟叹:“不愧是你,这日子过得可真舒服。”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左将军绷紧心弦不敢放松。
他眼神示意两个男人去服饰易华,男人颤颤巍巍站起来为易华揉肩捶背,放松肌肉。见易华神色轻松,他小心站到易华身侧, 吹捧道:“许久未见, 大人风采依旧!”
易华抬起眼皮看他一眼:“行了, 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我消失这么多年, 你和右将军管理组织多年有功, 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淡淡的话语, 左将军后背渗出冷汗。他没那么单纯以为易华要嘉奖他,心知易华要秋后算账了, 立马辩解道:“大人,不是我们不找您!实在是这么多年我们将您出现过的地方都搜了个遍,是一点线索都没找到啊!如果有线索,我们一定会马不停蹄赶过去帮助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嗯!”
易华突然出手,黑雾死死缠绕住他的脖颈,左将军双脚离地,双手抓住黑雾,凤目惊恐圆睁,脸色通红,他的双脚在半空无力蹬着。
两仆人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易华冷凝道:“一百多年都找不到线索,要你们有何用,废物!”
雷霆之怒降临在他们头上,左将军呼吸困难,始终扒拉不开脖子的阻碍,黑雾坚若盘石缠绕着他。他心下惊骇,一百多年过去,他竟然还是撼动不了易华。这事实让他将自己内心那些野望小心收起,向易华表现出臣服:“大、人,请……息怒。”
他艰难吐出几个字,脖子上的黑雾松开,他掉落在地上难受地咳嗽着。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易华居高临下看着他:“这之前我不管,这之后,给我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他警告道。
左将军跪伏在地上,哑声道:“遵命。”
易华藐视他一眼,和他来时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地上那人,给我好好照顾。”
“是。”左将军低头恭送他离开,许久后不见声息才站起来,没说一句话,怨气倾巢而出,两个男人连尖叫都没发出一句就被吞噬干净。
吃掉看见他狼狈一面的人后,左将军总算心里畅快点。地上那人趴着看不清面容,左将军走过去,脚踩着他的肩膀将人翻面。出乎意料,是个熟悉的面孔。
左将军眯起眼睛,犹疑道:“沈三?”
躺在地上的男人正是离开鬼灭生有一段时间的沈言远,左将军没想到易华让他好好照顾的人竟然是沈三!
他忍不住低头捏住他下巴好好观察一番,这人究竟哪里被大人看重?
沈言远受伤很严重,腹部伤口血流不止,唇色极淡。左将军留在他身边的神识告诉他沈言远现在情况不妙,他昏迷着,是一举攻破他心神侵占他意识的最好时机。
可这人偏偏又是大人要求要照顾好的,左将军眸光闪烁,他紧盯着沈言远脸庞,在他心跳声越来越弱,即将停止那一刻,他缓缓朝他伸出手。
沈言远对此一无所觉。
修真历八百六十七年,归一宗宣布化神长老承济尊者叛出宗门,并发布悬赏令,引起轩然大波。
修真历八百六十八年,谢随云闭关冲击元婴。
修真历八百七十一年,谢随云成功突破元婴出关,成为年轻一辈第一人,以其佩剑为名,号为“望川真君”。
同年,谢随云以历练为由离开宗门。
谢随云离开宗门后没有急着去其他地方,而是先回了趟青州界。和谢家主彻夜长谈后,离开谢家来到沈家墓园。
沈家上下一百三十七块墓碑井然有序和沈家族人一起沉睡在群山怀抱中,微风拂过野草,压低它们的腰肢。金色阳光洒落在墓碑上,像是沈家族人对世间的留恋。谢家子弟将这片墓园看顾得很好,鲜花布满这片土地,花香芬芳,蝴蝶翩翩起舞,追逐嬉戏。每一座墓堆都会有谢家子弟时不时前来拔拔杂草。
谢随云来到两块并排的墓碑前,跪下郑重磕了三个头。
他柔和望着墓碑:“沈伯父,沈伯母,请原谅随云今日才来看你们。”
他在墓碑面前开始说起他和沈言远这些年来经历过的一切,说到易华将沈言远带走时,话语一顿,声音低了下来:“言远被带走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甚至我还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谢随云声音一颤,“我很后悔那天我没有和他在一起,如果那时候我在,是不是他就不会被带走。”
关于易华没有被拦下这事,掌门心怀愧疚解释道是他实力不够,不能阻止易华。
洛苍剑尊亲自找他道沈言远被带走也许会是一个更好的结果。
参与这件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因和道理,谢随云都懂,可他没办法接受。他清楚不能怪也不应该怪任何人,可他还是难以避免产生过一丝怨怼,为什么没能救下他?
他更恨的是他自己,为什么那日收到沈言远的消息后不能再快点赶过去。
易华逃出归一宗后不知所踪,鬼修潜藏能力本就是一绝,易华更是其中翘楚,逃出归一宗后如水归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掌门先后派出多名弟子探查两人踪迹,一直没有好消息。
谢随云场场搜查不落,不知疲劳地搜查线索,不顾掌门的劝阻,执意外出搜查,一日比一日憔悴,直到洛苍剑尊看不下去强制将他带回归一宗休息。
那也是师徒间第一次发生争吵,谢随云被罚跪在九华峰前一个月,那段时间全宗门都安静许多。
一个月后洛苍剑尊重新出现他面前:“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找到也没有任何作用。你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提升实力,而不是在那忤逆师长!本尊现在不拦着你,你要找便找去。”
谢随云不准运用灵力整整跪了一个月,脸色苍白,嘴唇干燥。听闻洛苍剑尊所言,低头道:“多谢师尊。”
他只是休息了一天,又继续投入搜查的队伍中。后来,他终于认清现实,回去潜心闭关,直到三年后突破元婴出关。
现在的他在修真界也是可以被尊称一句“望川真君”的存在,不再是三年前可有可无的金丹修士。他已经有了实力再次出发去找他的爱人,所以当谢随云提出辞行时,洛苍剑尊没有拦他。
谢随云真诚实意叩谢师尊的教诲,同时也为三年前的忤逆道歉:“我知晓师尊是为了弟子好,可是那种情况下,弟子绝不可能放弃一丝一毫寻找到他的机会。”
洛苍剑尊沉默许久终于问道:“他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存在?”
谢随云柔和地笑,提起那人连眼里都有了光:“他是我的伴侣,我的爱人。”
回忆结束,谢随云郑重对沈家夫妇承诺:“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言远的。届时我们会一起回来,正式向二位宣布我们的关系。我相信,二位在天之灵,一定能帮助我找到他。”
谢随云此行不是漫无目的,离开宗门前掌门就已经将搜集到的有用信息全交给他。灵简上记录着这么多年来出现过鬼修踪迹,奇怪传闻的地方,谢随云照着这些数据一个个开始寻找。
望川剑毫不留情穿透鬼修的胸膛,他惊恐地睁大双目,连肉身都顾不上化成一团黑雾匆匆想要逃走。谢随云眉眼冷漠,金光闪过,鬼修惨叫一声,化成一堆灰烬消逝在风中。
谢随云将法宝召回,擦拭干净望川剑上的鲜血。望川剑兴奋地清鸣,谢随云目光柔和一些。
这是第三个月,谢随云一路走来已经探查了十几个地方,这里面,有真正有鬼修潜藏的,也有人类装神弄鬼的。谢随云一视同仁,不怀好意者,杀。残害百姓者,杀。这些鬼修实力都不高,谢随云轻而易举就把他们消灭掉。
由于杀伐果断,出手毫不留情,消灭的又是为害一方的鬼修,谢随云的名号逐渐传出来,大部分鬼修都听说过有一个白衣修士专杀鬼修,实力高强。往往听闻谢随云过来,实力低点的脚底抹油,闻风就逃。实力高点的自以为能够压制谢随云,结果一个照面就被望川剑捅出个窟窿,为轻视付出生命的代价。
谢随云名声更甚。
一日,他来到新的城镇,天色已晚,城门已关。谢随云在郊外找了个破庙就地歇息。
他盘膝而坐,闭目修炼,望川剑就放在他手边。高洁的仙人端坐在破庙内,显得格格不入。
同样选择在此地休息的几波人咽咽口水,不敢过去打扰。
其中一伙人是一家三口,小孩子机灵可爱,趁父母不注意蹬蹬蹬跑向他喜欢的大哥哥怀里,仰起头眼睛眨巴眨巴期待地看着他。
“哎!”父母惊叫,焦急不已。
谢随云睁眼,微笑,摸摸小孩子的脑袋,从袖中掏出一颗糖送给他。小孩子得了糖欢呼一声,在他脸颊旁轻轻落下柔软的吻,随后害羞地跑回父母身边。
谢随云朝他的父母点点头,父母对视一眼,放下心来。
夜深,所有人都已经歇息。谢随云依旧端坐着,庙外正在下雨,雷声一声接一声轰隆隆地响。
嗒,嗒,嗒。有人在缓缓靠近,步伐从容不迫。
谢随云睁眼,正巧一道雷电光闪过,照亮了门口来人半张脸。
“外面雨大,我想在此处挤挤,不知公子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