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了一会儿,叶暇揉揉李寒峤后脑勺,感觉自己在揉一只大老虎头。
“我继续去工作了,等会儿下午你记得去严老那复诊哦。”叶暇说。
李寒峤“嗯”了声。
叶暇意外:“你都不问我要去哪儿?”
“那是你的事。”李寒峤说,“上次之后……我想过了,你也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
“那你的私人空间呢?”叶暇笑他,“什么时候给你留。”
李寒峤:“我的私人空间就是用来让你享受的。”
叶暇眨眼,脑袋里有一瞬间想岔了,轻咳一声,心里庆幸李寒峤没有读心术这种东西。
“没什么事儿,我就是回家一趟。”虽然李寒峤表示自己不问,但他明显是会介意的那种类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叶暇就直说了。
“给家里添了点东西,回去收快递。”
“好。”李寒峤说,“复诊很快,半个多小时,结束之后我也回去。”
“不行,得准点下班。”叶暇说完,强调,“不许翘班、也不许提前下班。我是总裁管委会的,我会监督你好好工作!”
“监督?”李寒峤笑,“真好。”
叶暇:……
有点变态了男朋友,还是藏一下吧。
-
五点二十九分,李寒峤乘坐电梯下到一楼。
五点三十分零秒整,他按开门禁,准时准点走出公司大门。
总裁为什么没有打卡记录,李寒峤想,并立刻着手给庄秘布置任务。
总裁也需要打卡设备——好向家属汇报自己一整天的动向。
推开家门的一瞬间,李寒峤愣了一下,后退半步,重新出门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
家里焕然一新——几乎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但看起来又有些眼熟……
直到看见叶暇的脑袋从卧室探出来的时候,李寒峤才抓住了这缕熟悉感。
整个客厅餐厅现在的风格,完全就是叶暇卧室的适配放大版。
“怎么样?”叶暇说,“家里原来是性冷淡商务风……算了,说商务风都抬举了,人家商务套房里还有价格不菲的摆件呢,你倒好,主打一个一贫如洗。”
好好的总裁,住得像个高级毛坯房。
叶暇曾经怀疑过,李寒峤是不是在日复一日的工作磋磨里,变成了极简主义爱好者,但他又观察过,李寒峤一坐到他书桌前,目光时不时就会去看他放在桌面的各种摆件、手办和盲盒,连偶尔叶暇往卧室添盆花,他都会驻足看好久。
明显是喜欢的嘛!
他还问了同住一栋楼的庄秘,庄秘表示,李总买来这套房子之后,随便让他进了几个必要家具,摆件装饰一概没兴趣,自己什么都没动过。
叶暇脑海里渐渐勾勒出屋主人木头的形象——其实很喜欢他卧室那种软蓬蓬的居家风格,但碍于自己形象而放弃爱好,又或者真的没时间布置出喜欢的样子。
神通广大的叶暇大人,当然是要满足他啦!
李寒峤换好鞋,站在玄关,第一次觉得在自己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太……柔软了。有种只要走进去,就这辈子都出不来的诱惑力。
原本客厅沙发到阳台之间,空荡荡的、能按倒一个人,叶暇铺了块大地毯,又下阳台附近放了第二把摇椅,猫小孩蹲在原本的那把摇椅上,好奇地看着叶暇把李寒峤按了上去。
李寒峤很少坐这种完全休闲的东西,在叶暇的指导下,才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这样,休息日的中午,咱们就能跟小孩一起晒太阳啦。”叶暇说。
李寒峤问他:“等那边的工作告一段落,你不回来吗?”
“你想我回来?”叶暇反问。
李寒峤不答,只说:“我说了算吗。”
叶暇笑:“你不说,怎么知道算不算?”
李寒峤微微闭上眼,唇边却抬起了一点点弧度。
“好,那我到时候会说的。”
这种事也要吊人胃口?叶暇挑眉。拎起猫小孩,自己也躺进摇椅里,猫踩着他的肚子跳上猫爬架,没半分钟又沉沉睡过去了。
“……懒猫。”
摇椅上的时光太过安逸,哪怕已经没有午后暖融融的阳光,叶暇发现李寒峤也慢慢闭上了眼睛,似睡非睡。
“是不是很享受?”叶暇笑说,“像不像小时候坐秋千的感觉?”
李寒峤睁眼看他。
叶暇愣了一下,试探:“你想的……不是这个?”
“不是。”李寒峤说,“想一些,世俗的欲望。”
叶暇:……
真想让直播间那帮天天说他变态的弹幕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变态。
叶暇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个清脆的脑瓜崩:“洗洗脑子,光天化日的。”
李寒峤笑笑,声音倒是乖巧。
“在你愿意之前,我会藏好的。”
比起上次弹脑瓜崩,这次李寒峤坐得四平八稳——明明这次的椅子比起那个儿童椅,更容易晃才对。
短短一个脑瓜崩的时间,叶暇又发现自己被这家伙忽悠了。
“我发现你……”叶暇琢磨了半天措辞,最后意味深长道。
“你这个小木头,很有心机啊。”
李寒峤顺着他的玩笑,叹了口气:“坐在这个位置,如果我太单纯,会死的很惨。”
叶暇怜悯地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
李寒峤说:“没关系,你不需要。”
叶暇:?
“点我笨蛋呢?”他瞪一眼,踢踢李寒峤的摇椅道,“去坐我那个,让我试试你的。”
“你下午没试?”李寒峤起身,随口问。
叶暇美滋滋躺下,满足地喟叹了声,眯着眼睛道:“唔,没有啊……你的生日礼物,当然要你第一个来试——”
骤然听见‘生日’两个字,李寒峤愣了一下,旋即看见上一秒还享受着的叶暇,忽然变魔术一样,从旁边的箱子里,摸出一个四寸的生日蛋糕。
蛋糕的包装盒还没拆开,蜡烛放在盒子上,厚厚一沓,仔细看过去,零到九的所有数字都赫然在列。
自打被接到京市起,李寒峤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生日了,刚到京市的第一年,老爷子本想给他办个生日宴会,并向圈子里宣布他李家二少的身份,李寒峤拒绝了。
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一个没有后盾、也没有能力的初中生,老爷子也还未重视他,那种时候来这一手,根本不是要培养他,无非是想拿他当大孙子李屹的靶子罢了。李寒峤很清楚。
所以他再没提过生日。
虽然很多年没买过生日蛋糕,但李寒峤也隐约记得,蛋糕店配蜡烛,一般都只给相应年岁的两个数字才对。
叶暇看出他的疑惑,笑了笑说。
“都有用嘛,一个一个插!”
在叶暇的催促下,李寒峤拆了蛋糕,露出盒子下面蛋糕的全貌。
蛋糕明显是叶暇自己美化的——李寒峤很清楚,烘焙不在叶暇的能力范围内,他只能在烤好的蛋糕胚上画画。
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这个蛋糕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都香甜。
蛋糕上画着两个小人,一个穿毛衫,栗色卷发,是叶暇的Q版小人;另一个穿黑色大衣,梳背头,明显就是李寒峤的Q版化。
栗色卷发的小人骑在黑大衣小人的肩膀上,背上长了一对羽翼丰满的翅膀,看上去,既像是Q版李寒峤背着Q版叶暇向前走,又像是叶暇努力扇着翅膀,把两个人往天上带。
“怎么样?”叶暇有些小得意,扎起来的刘海像尾巴一样翘着。
“好看。”李寒峤说。
叶暇对于如此贫瘠的赞美词汇并不满意,弯腰盯着李寒峤的眼睛,催促道:“没有了吗?”
李寒峤张了张嘴。
“……超级好看。”
叶暇侧过头笑出来。
“直男。”他说。
把十个数字的蜡烛在沙发上摊开,叶暇从中选了1和2的两根,递给李寒峤:“喏,插上。”
李寒峤犹豫了一下,把“1”的那根插到左边,拼成一个“12”。
叶暇眼睛弯弯,竖起大拇指:“超聪明!”
等一个生日的流程过完,李寒峤吹灭了“12”的蜡烛之后,叶暇流水线一样把“2”换成“3”,点开手机再次播放生日快乐歌,拍着手摇头晃脑地跟唱,然后从背后变出第二顶生日帽,啪地扣到李寒峤头上。
“祝李木头小朋友,十三岁生日快乐!”叶暇呱唧呱唧鼓掌,一个人鼓出了好几个人的气势,“许愿吧!”
于是李寒峤又闭上眼睛,许愿,睁眼,吹灭蜡烛,换下一个……
李寒峤整整许了十八个愿望。
“会不会太贪心了。”李寒峤说。
“怎么会?”叶暇微抬下巴,“李寒峤小朋友就是十八年都没许愿了,攒在一块儿许怎么啦?”
“而且,这事儿是老天爷占便宜了呀。”叶暇说,“你想,小孩子的愿望多难实现啊。都是什么‘我要和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我长大要当奥特曼’,‘我想永远都不用上学’……”
李寒峤失笑。
“这都是你小时候的愿望?”他问。
“对啊,我小时候还许过我要有一屋子画不完的画纸……当然现在肯定不想了。”
“别的呢?”李寒峤问。
叶暇想了好一会儿:“嗯……还有比如说天天都能吃到好吃的东西,然后能和朋友一直这么好下去,长生不老之类的……小孩子就是很贪心啊。”
他笑了笑,摊手:“但大人就不一样啦。”
“大人只会许愿说,希望明年不用加班了,希望明年能中个彩票,希望自己的颈椎病腰椎病别折磨了,之类的。”
叶暇摇头叹气:“人长大了就是很好糊弄……但是你,李木头!”他语气一转。
“你不要成为好糊弄的大人!”他说,“你要许很多个小孩子的愿望,老天爷会答应你的,毕竟你特别诚实守信,欠十八个就许十八个,还没跟祂讨利息呢。”
李寒峤轻笑出来。
叶暇摘了蛋糕上最后写着“29”的蜡烛,“2”的那根烧了太多次,已经只剩下一半了,“9”那根才融了一点点顶头的烛芯。
“不错嘛,长长久久。”叶暇说。
“李寒峤大朋友,二十九岁,生日快乐,岁岁有今朝!”
-
两个人分了一块四寸蛋糕,肚子鼓鼓地躺回并肩摆放的躺椅上。
“谢谢。”忽然,李寒峤冷不丁开口。
叶暇侧头看他:“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李寒峤说。
叶暇失笑:“不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吗?”
他这话没半点作假。昨晚睡前,他翻来覆去地想了好久,觉得李寒峤说他是木头……其实也没什么错。
谈恋爱的事,如果李寒峤不开这个口,又或者,他不这么坚定且执着地开两次口的话,叶暇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去揭开那层窗户纸。
他躺在床上就想到自己曾经给oc的批语——明明两个人之间已经不止是挚友的关系了,但在故事里,到死都只能扮演挚友的角色,不会很遗憾吗。
会吧。
叶暇想过,如果真的没有选择跟李寒峤在一起,那他们的未来大概就是……一直这么当朋友,当协议结婚对象,当合作伙伴。
偶尔遇见合作需要,牵手搂腰的时候,会有人心乱吗?
自己会遇见其他喜欢的人吗?李寒峤会吗?
叶暇不知道。毕竟有研究说,在全世界的范围内,一个人会有两万个命中注定的灵魂伴侣,只可惜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遇见一个。
“如果我没答应你的话,协议期结束之后,你会选择离婚吗?”叶暇问。
李寒峤答的毫不犹豫:“会。”
大约是叶暇的陪伴起了作用,又或者他真的成了最后“被选择”的那唯一一个,李寒峤开始甚少想起车祸后那个梦的内容,也渐渐清醒地意识到,那只是一个不会发生的噩梦而已。
但如果叶暇真的像梦里一样,对他毫无感情,甚至表现出厌恶的话,李寒峤毫不犹豫会放手的。
“真的?”叶暇倒是有些意外,“你不像这样的人……”
李寒峤看他一眼:“不是所有的总裁都会对不能拥有的人搞强|制爱。”
叶暇:……
对不起,小说看多了是这样的。
李寒峤想了想说:“我觉得,你会遇见很多更好的人。”
“当然你也确实,一直都在吸引很好的人。小时候是,现在也还是。”
“你在自夸吗?”叶暇笑,“你已经够好了,我去哪儿再找一个比得过你的?”
“啊……我想起来一个要求。不如就作为咱们分手后,我找下一任的要求吧?”
李寒峤眼皮跳了跳,心里油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叶暇掏出手机,简单翻了两下就找到了目标文档,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念。
【1.不和不爱的人再婚……】
【5.二婚对象不能姓陆严傅季……】
……
【21.男性性|器官长度不能短于15cm,不能大于23cm。】
叶暇念得面不改色——改的色全涂在李寒峤脸上了。
“……别念了。”他深吸一口气。
“诶,我那会儿没反应过来,都忘了问你。”叶暇无动于衷,反而拉着他探讨,一副要研究的样子。
“李木头先生,这些条目,是拿你自己量身定制的吧?”
李寒峤没说话,他恨不得自己现在真的是个哑巴,聋子也行,聋子最好。
“真的有……”叶暇放大文档里【23cm】的数字,指指道,“真的有这么多吗?”
李寒峤瞬间脸色爆红。
实在不行,瞎子也可以的。
叶暇咧嘴一笑。
谁还不是个母胎单身了?理论知识丰富实践经验为零,大家都是高攻低防,谁怕谁呢。
是的,没错,他完全是在报复这家伙昨晚的行为——回来的电梯上装迷糊,一进家门就把他按在玄关亲。
虽然他小叶偶尔人心黄黄的本质被看透了,虽然李寒峤在小时候自己的指点下,熟练掌握了“让男朋友心软的三个动作”……
但小小木头,还是拿捏!
叶暇志得意满,关了文档,善良地给了败方李木头三分钟自我修复的私人空间。
“对了木头,你最近,还有在想那个梦里的事吗?”叶暇问,“还在准备当反派吗?”
“偶尔……吧。”李寒峤说,“很少了,也分得清现实和梦境。”
叶暇拍拍胸脯:“没关系的,就算世界真的按那个剧本走了,那这个反派,我来当也可以的。”
“你来?”李寒峤疑惑。
“嗯哼。”叶暇头点得脆生生的,“按照剧本嘛,你破产,没关系,我来捞你。”
“破产会欠很多钱。”李寒峤说,“把你卖了画稿都填不平的无底洞。”
叶暇:“哎,思路打开。”
“按照剧本,会有其他优秀的男配追我,对不对?”叶暇拍拍李寒峤肩膀,震声说。
“我偷别的男人的钱养你啊。”
李寒峤沉默。
“……不要。”他侧过头,“那么没用的男人,扔掉好了。”
叶暇连忙凑过来,半个身子都挂在摇椅外,胳膊拉着李寒峤的椅子,腰微微塌下来,像桥一样。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他用没使力的那只手搓了搓李寒峤的脸,笑道。
“我开玩笑呢。木头,你超级勇敢!”
叶暇强调:“超级厉害,超级有用,哪里都是——嗯,如果那个数据没有作假的话。”
李寒峤耳尖红了,别开眼去,开口声音都是咬着牙的。
“叶暇,你真是……”
州官在到处放火,但李寒峤这个平头老百姓,连蜡烛都不敢点一根,生怕叶州官来个管杀不管埋,像昨晚一样,把他扔在这儿,自己躲回屋里,门一锁,留给他的就只剩下浴室和冷水澡。
他能怎么办,他又不敢撬门。
李寒峤正蔫哒哒着,忽然,摇椅剧烈地晃了两下李寒峤连忙抬脚撑住——
叶暇见他还是一副垂眸抑郁的样子,直接从摇椅上一步跨过来,膝盖跌在他大腿外侧,整个人几乎掉进他怀里。
“小心点!”李寒峤心跳都漏了一拍,但怀里的人贴他太近,又低头对上叶暇不好意思的笑,他半句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吧,毛手毛脚也没关系,至少能让他练的这一身肌肉不会没有用武之地。
叶暇好,木头坏。
“没事,没事。”叶暇揽住他脖子,“我很矫健!”
李寒峤轻笑出声,但还是抬手推了推他。
“劝你快起来。”他说,“不然一会儿又要骂我急色。”
叶暇非但没松手,甚至动了动身体,抱住他的面积更大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叶暇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晃了晃说,“这是勇敢木头的奖励。”
李寒峤眨眼:“你吗?”
叶暇顿时露出嫌弃的神色:“你好土。”
李寒峤就笑。
叶暇轻轻捂住他的嘴,防止没有浪漫细胞的木头再说出什么怪话,然后说。
“奖励……就是现在啊。”
窗外,太阳即将自大楼的缝隙间沉入地平线,灿黄的余晖仍然像被子一样落在他们肩头,安静又暖和。
李寒峤忽然懂了他的意思。
叶暇给他的奖励,是是夕阳里的相拥,摇椅上消磨时间的两人……是未来每个早晨睁眼就见到的人,是日历上翻走的每页,都有另一个人的痕迹。
这也是他刚刚许的,最后一个愿望。
一定会好好实现的吧。
他伸手,把叶暇抱得更紧。
“我还挺喜欢我的床的。”下巴搁在他肩头,叶暇冷不丁说。
李寒峤“嗯”了一声,鼻音懒懒的,像餍足的大猫。
耳边,叶暇轻轻笑了。
“我的意思是……太阳马上落山了。晚上,你来我这边睡吗?”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