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玉在听风的声音。
他对风声并没有研究,或者说他对这世间绝大多数的自然现象都没有什么研究。
他之所以会在这样的一个深夜,站在院子里聆听风的声音,原因再简单不过,因为今晚的风声有些奇怪。
在大部分的情况之下,风声很难引起人的注意,因为那就相当于电影之中的配乐,只有当它格外吸睛之时,才会引来观众的注意。
今夜的风不大,但是方向很有意思。
羿玉一开始是在烛光下看书,那风就一直从窗户缝里面钻进去,往烛火上吹。
后来羿玉躺在床上准备休息,风就不停地吹拂垂下来的纱帐。
然后羿玉将纱帐绑了起来,窗户就一直被吹得呼呼作响。
羿玉终于坐不住来到院中的时候,风却安静温柔了下来。
温州白趁着从地道之中来到小院中时,就看到了羿玉险些被气笑的模样。
“少君。”温州白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院中扫了一圈,走向羿玉,“这么晚了怎么还待在院子里?”
羿玉瞥了他一眼,略有些迁怒,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白天睡太久,到了晚上反而睡不着了,索性出来吹吹风。”羿玉倒不是在随口敷衍温州白,他白天确实多睡了些,不过晚上还能继续睡着而已。
温州白听了,神态略有低落郁闷:“这里确实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明天我叫人送些来。”
羿玉没有拒绝,他总不能一天到晚地疯狂用大脑思考,总要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
“家里有什么事发生吗?”羿玉问温州白。
平时一件事都能详细说上半天的温州白,这次却罕见地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羿玉站直了:“什么大事?”
温州白道:“祠堂被烧了……”
这个时候祠堂被烧了可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天大的事情,怪不得温州白刚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祠堂被烧这种事情很容易联想到祖宗发怒,或者这家人品行低劣到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温州白开了个头,但是能说下去了。
·
此时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但温家身为县里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自然是不缺乏各种巡夜的家丁,以及在各处预备的灭火措施等。
祠堂更是重中之重。
但是这火来的又快又迅猛,是从祠堂内部被烧起来的,后罩房里歇息的老仆发现的时候,火势都已经窜到窗外了。
而等到温家组织的人灭火的时候,整个祠堂都被烧穿了,更别提里面的各样东西以及祖宗牌位了。
就连被软禁着的温老爷得知了此事都吓得面色煞白,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过去了。
外头的人又不了解温家的内情,还以为目前当家作主的仍是温老爷呢,不拘是祖宗发火,还是天怒人怨,总之头一个被指指点点的一定是当家老爷。
更不要提温老爷自己本身确实也不干净,就是被说成不敬祖宗的不孝子孙道也不是说不过去……
至于他是真的被吓晕了,还是装晕躲避接下来的事情,那就说不好了。
总之,祠堂被烧了之后,整个温家都像是被冻到了冰块里似的。
况且火势那样大,根本瞒不过周围的人。
还未过去一两个时辰,就有附近的邻居以及关系比较近的人打发人来上门询问了。
温州白也是忙了许久,才终于腾出点时间往小院里走了一趟。
“你瞧着,祠堂被烧是意外还是有人在作怪?”羿玉在消化了温家祠堂悲伤的事实之后,终于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温州白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一开始的火势就那样大着实不太正常……”
他的意思就是觉得可能是有人暗中作怪的可能性比较高。
羿玉也这么觉得。
想也知道,最近经历了一连串事情的温家夜间守备必定严格,即便看守祠堂的温家老仆懈怠了些,来来回回巡夜的家丁也不可能全部偷懒去了。
这样都没能将火势给压下来,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普通的起火。
“……说起来,我上一次到祠堂去,还是与秋妃兄一同为少君与辰安兄卜吉,如今恐怕连茭杯都被烧成灰烬了。”温州白轻声感慨。
羿玉没有回答,不知是不是错觉,刚刚那一瞬间连风都停止了。
“是吗。”羿玉应付温州白,“我只知道夫君托付了秋妃,倒是不知道你那一天也去了。”
温州白低低地“嗯”了一声:“也是凑巧。我从外面回来,遇到了往祠堂去的秋妃兄,索性一起结伴去了。”
风声又停了一下。羿玉皱眉,他可以确定第一次感觉风停了不是错觉了……
而且两次发生异样之时,都是温州白在说话的时候。
羿玉看向温州白。
温州白也在看他:“少君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从一开始,羿玉就有些不太专注,只有听到温家祠堂被烧了那一会儿的时候才认真些,刚刚更是开始左顾右盼了。
他说话那么令人感到厌烦吗。温州白忍不住心想。
羿玉打起精神:“没有,只是听说你说祠堂被烧之事,心中骇然,一时无法平复。”
温州白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而且祠堂被烧……羿玉反而更不好回温家了,毕竟硬是要联系在一起,温家给长子又是独子娶了个男妻,也是会被祖宗责罚的。
羿玉没有想到这里,因为他想不通为什么祖宗要责罚子孙,为什么会把自己的牌位给烧了。
两人略在院子里站了站,羿玉心里惦记着别的事,就先回了卧房。
独留温州白一人吹风。
·
羿玉将门窗关好,坐在床边,目光在屋子里面环顾了一圈。
什么也没有看到,更没有异常。
但之前院子里的灵异事件却是真实存在的。
羿玉小声地道:“秋妃?”
他的声音很轻,但莫名的有种回荡之感。
没有任何的回应。羿玉皱眉,难道它还在外面,没有跟进来?
不应该呀,风声变得有些怪异,不是从温州白来到小院开始的……
羿玉正想着,就看到一旁几案上的纸笔忽然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