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前少将和现役将军坐在床边在大眼瞪小眼,气氛微妙。
谭遇按捺住想要笑出来的冲动,凑过去亲了一口对面的青年。维诺认真到让他觉得笑出来都是对他的不尊重。
青年身上的草木气息依然清淡怡人,男人久违地埋在维诺的肩颈处,颇有些独占欲地把人搂进自己怀里,深深嗅闻,憋着笑意把细碎的吻洒在青年白皙细腻的颈间。
“你怎么会觉得有人会对我有非分之想?”
维诺本来越说越生气,这时候突然被男人亲亲抱抱,他推了贴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一把,没推动。
“别转移话题,你说清楚,谁是你下面的人?怎么就成你下面的人了?你和海茵斯彻的首领又不是伴侣关系,怎么还能共享人家的下属?”
“再说了,你长成这样子,别人对你有非分之想不是很正常。”维诺推不开身前的人,只能拍了一把谭遇的腰。
男人吭哧笑出来,热气喷洒在青年脖颈间,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小心讨好的笑意,“我长成什么样子了?”
维诺憋了憋,但还是没忍住,先夸了一顿男人的长相,“你长这么好看!谁看见你不得色心泛滥!之前带你去皇室宴会就有好多不长眼的你对你有想法!”
他一边夸老婆长得好,一边不爽别人对自己老婆的觊觎,“要是那个海茵斯彻首领见过你真面容,他很难不对你有什么想法!”
谭遇把脸埋在爱人的颈窝里微微抖肩,抿着唇努力不喷笑出来。所以维诺看见自己的时候,也会色心泛滥么?
自己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色批,维诺可太了解男人这种东西了,看见漂亮单身的,心里多少得起点小想法。
尤其他们还是在一个黄雯世界,这里对纯洁的1v1关系格外不友好,长得好看又没足够实力的人在这里就约等于屁股贞操不保。
他老婆太过好看,维诺也担心他不在的时候,自己被有心之人撬墙角。
他有信心谭遇不会被撬走,他的斯塔利永远是他的人鱼,这一点不会改变。
但这不并妨碍自己吃飞醋。
维诺以为他会很冷静理智,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但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对谭遇的感情。
“他没见过你真实的脸吧?”维诺警觉地把男人埋在他颈肩乱蹭的脸蛋捧出来,紧紧盯着谭遇的双眼。
“唔……应该是见过的。”就算看得少,偶尔摘下面具洗澡时,也会在镜子中看到的。
谭遇忍着笑,安抚突然怒目的爱人,他抓住青年捧在自己脸旁的手,歪头亲了亲那清瘦细长的指骨。
“但我保证,他对我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他也是有伴侣的,而且他很爱他的伴侣,我们就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而已。刚好他们做的事情,也是我想做的,我就尽量出一点力。”
男人深邃的金眸看着眼前的爱人,一字一句认真道,任谁也不会看不出他眼中的认真。
维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为自己乱吃飞醋的行为感到自责,他把脸贴进男人的肩膀,闷闷道:“抱歉,不该怀疑你们的。我知道你们没有什么……我就是……”
他就是想光明正大地和爱人走在众人眼中,告诉所有人,这个好到让人目眩神迷的男人是他的伴侣,你们可以羡慕但别有什么非分之想。
但他现在甚至不能声张自己还活着的消息,谭遇更惨,一直以来在公共场合连面具都不能摘。
他对自己面对这情况束手无策而感到愤怒,却只能等着时机成熟、他们可以露面的时候。然而那尚未到达的时机却显得遥遥无期,等得他心焦。
维诺抓皱了谭遇的衣角,这些弯弯绕绕的思绪在胸口舌尖转了几圈,却终究没有吐露出来。
男人温柔地一下下安抚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不安的幼崽一样,低沉的声音如同温柔的大提琴音,“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等了那么多年,怎会不知道爱人的心思。
维诺在男人温暖干净的雪松气息间,缓缓放松下来。
*
帝星,皇宫。
皇帝这些天简直没睡过一个好觉。
所有糟糕的事情纷至沓来,像是插队凑热闹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让人措手不及。
先是有人曝光人鱼机构的内部计划,再是推行白皮书计划遭到了民间的舆论阻拦,帝国派出追击人鱼盗窃者的追击舰损失了几十架也没能把人抓回来一个;紧接着医疗疾控中心的人又来警示说帝国内近期开始大面积流行一种皮肤病,感染方式和预防方式目前尚未摸清,让大家注意防范,却连如何感染得这种病症都说不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哈里森一天只睡四个小时,黑眼圈都出来了,恨不得一闭上眼第二天就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完美解决了。
但眼下他还得先处理这种流行病。
医生们给这种以往罕见的病症命名为“鳞屑病”,顾名思义,前期掉皮屑,后期会从皮肤里冒出细小鳞片来。
这种病很早就有了,可追溯的记载历史在300多年前,就曾有人出现过这种病症。
但因为病发率太低,平均五百多万人里才可能会出现一个鳞屑病患者,大多数民众对这种皮肤病很是陌生。
加之鳞屑病在当时看来并没有传染性,那些得了鳞屑病的患者最后都销声匿迹了,也没有对他人造成感染,帝国对这种病并没有足够的重视和研究,导致这次鳞屑病大面积爆发后,引起了民众一定程度上的惶恐情绪。
很多人开始往家里囤积营养剂和必要的生活用品。
想想看,一种疾病,你知道得病后皮肤会瘙痒不断,甚至最后从皮肤里长出细鳞,你去看医生,医生却不知道病因、不知道预防措施,国家对这种病症也没什么研究,大众很容易陷入崩溃。
据说鳞屑病到后期有很大几率从皮肤下长出鳞片来。
很难分辨原本的皮肤是被鳞片顶破的还是被指甲挠烂的,总之星网上曝光的鳞屑病图片中,基本上都是血肉模糊的肌肤里冒出一小丛被挠地凌乱掀起的半透明鳞片,横七竖八地插在血肉中,糊着斑驳的血迹,看上去很容易让人产生反胃的感觉。
鳞屑病在民间就像是一团可怕的幽灵迷雾一般,让人捉摸不透,但在皇帝这里算不得什么秘密。
以往几十年里,但凡有求助政府机构的鳞屑病患者,都被掩人耳目地悄悄处置了。
帝国人鱼科研机构早就研究过这种鳞屑病,他们更愿意称之为人类返祖现象。鉴于人类的一半基因来源于人鱼,极少部分基因不稳定的人在成年后会逐渐显露出人鱼的一些特征。
最初阶段的返祖现象,就是从皮肤下开始长出鱼鳞。
那些长出鱼鳞的人们求助帝国医疗机构后,会被送入专门的疾控中心,他们的身体变化会在那里被进一步观察治疗,所以外界对这种病症的了解只停留在皮肤里长出鱼鳞,而不知道后续人体还会慢慢向着人鱼的体征靠拢,直至最后腿骨退化,长出一条人鱼的尾巴和功能丧失的萎缩孕囊。
哈里森曾经去人鱼科研机构看过那些人化成的人鱼。
那种可悲的生物连活着都是一种受罪。
他们的下半身已经没了人形,腿骨退化,脊柱延长,腰部以下只有一条扭曲程度不一的干瘪鱼尾。因为骨骼的过度收缩和延展,这些人沉浸在一刻也不停歇的痛苦中,只能用大量麻醉剂来缓解疼痛。
而人体的抗药性使得他们很快就得加大麻醉药剂量,直至麻药上瘾。
药物上瘾的半人鱼会极度消瘦,头发大量掉落,在身体不断的疼痛中,学会像人鱼那样趴在水池中休息。
最可悲的是,这些半人鱼还保留着人类时的记忆和神智。
有些半人鱼还想联系家人、回到人类社会。
哈里森曾被一个人类化形的人鱼低声恳求,请赐予他死亡的安息。
当活着太过痛苦,死亡就成了慰藉的梦乡。
他安抚地冲那条人鱼笑了笑,走开了。
人鱼研究院的研究员们尝试了很多种办法,物理拔除鳞片、心理暗示疗法,或者是药物治疗,都无法将那些人的返祖症状消除或逆化,除了增加那些异化生物的痛苦、缩短他们的寿命,半点用都没有。
后来帝国也放弃继续在这种病症上投入人力财力了,反正每年得这种病的人不过十几个,给他们简单的安乐死比什么救治方法都来得容易。
这是哈里森上任后,发现那些异化生物无法再恢复成人形,才下的密令。
前任皇帝对待这些异化生物的方式,则更为直接简单。
这些已经异化的半人鱼要被注射给初生人鱼提供的抗病毒针剂,破坏掉他们身为人类的神智,加快返祖异化的速度,很快这些半人鱼就会返祖成和现有的人鱼差不多的样子。
可笑的是,破坏掉神智后,半人鱼的身体反而会更加自然地自我疗愈,不会留有畸形的尾巴。
异化完成后的人鱼,容貌相较人类时的样子来说,会更加柔和一些,虽然和人类时的相貌有点类似,但不会有人把一条留着口水发呆的人鱼和人类相关联起来。
然后他们会被送入人鱼领养系统内,等待被分配,以另一种身份和姿态重新进入人类社会。
与其当一条没有神智的人鱼,不如在留有人类神智的时候,体面死去。
这是哈里森留给这些曾经的子民们最后的温柔。
正因为知道人类的基因稳定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所以哈里森才酝酿出了白皮书计划的雏形,他想让帝国的人口增长速度,能够完全地被国家掌控。
这样即使有一小部分人受返祖现象的影响,也不会影响整个人类社会的稳定性。工厂里有足够的工人,前线依然有足够多的战士,国家稳定会长久地维持下去。
曾经只要简单注射一针药剂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疾控中心统计显示目前登记在案的鳞屑病患者,已经占了帝国总人口的2%,而这个数字还在每天不断增加。
帝国总人口有几十亿,2%就是上千万人,况且他们现在并不知道这个病症是否有变异,会不会大面积开始感染,皇帝根本无法下令让这上千万人直接去死。
虽然让人焦头烂额,但他需要一个正式的、能够展示给公众的解决办法。
如果能借这次机会集结到足够多的人才,彻底解决鳞屑病,那更好。
于是曾经解散的鳞屑病专案研究组被重新建立,数百位来自帝国各星球的皮肤科专家、传染病专家、微生物细菌专家和基因遗传学专家等,齐聚在帝星临时腾出来的一个研究所内,开始专攻鳞屑病的防治办法。
*
与此同时,远在宇宙星际间,和伴侣温馨相拥的帝国现任第八军团、兼第三军团将军,接到了来自帝国皇帝的夺命连环呼叫。
谭遇看着光脑上的通讯显示,十分抗拒地闭上眼,试图忽视手腕间的“滴滴”声。
靠在他怀里的青年扭脸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通信ID,挑眉道:“皇帝的通讯,你不打算接么?”
“他找我就没有过好事。”谭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正准备接通的时候,顿住了,“啊,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嗯?”怀里的青年用睁大的双眼表示疑惑。
“之前哈里森找我去追击人鱼盗窃案的团伙来着,你记得么。”
维诺点点头,“你说之后要联系皇帝,接下这个任务。后来呢?”
“问题就在这里,”谭遇微微眯眼,目光有些空茫与沧桑,“我们后来去古蓝星布置基地,后来又去各个偏远星球上捞人鱼,被帝国的人追着跑……日子过得太充实了。”他感慨道。
以至于他完全忘了当初要找哈里森的话了。
所以皇帝被他晾了大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