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被他搂得很紧,手腾不出来,又担心他一时醉了走不稳,到时跌到哪里就不好了,也没管他醉醺醺的说了些什么,将他那两只作乱的手一抓,用一只手箍住。
“别乱动,当心摔。”
谢锦城不舒服地扭了扭被抓着的手腕,脸上酡红,眼神中全是一片迷糊,耷拉着眼皮歪头看着云容。
云容竟从其中看出了几分委屈,无奈笑道:“怎么了?”
谢锦城似乎是觉得两人隔得有些远,怕他听不轻,非要朝他走去,刚迈开步子,就直接左脚绊右脚,一个趔趄往下栽去。
云容急忙将人拉起来,让他撞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要摔了。”
弯腰轻松就将人打横抱起,一步步往楼下走去。
谢锦城靠在他的怀里,迟钝的脑子反应过来,问道:“你是准备欺负我了吗?”
云容知道他醉了,而醉了的人都爱胡言,云容却耐心地回答他。
“不欺负你。”
谢锦城又固执地问:“那你是要抱了我扔掉吗?”
他甚至开始思考云容这个走去的方向,是准备将他往哪里扔?
河里?
还是直接扔路上?
挣扎地扭了扭。
云容不知他哪里来的这奇怪的想法,低头看着他笑道:“怎么会这么想?果然醉得开始胡言乱语,还好不再如凡界那般,若我还是那副残破的身子,如你这般挣扎,想将你抱起来都不行。”
谢锦城压根不在乎云容说的什么,一个醉了酒的人,你是无法同他讲道理的。
他见云容没往河边走,松了一口气,也不挣扎了,想着就算将他丢在路边,他也能自己走回去。
结果看到云容的脚步一转,往一处燃着篝火的地方走去,眼睛倏而睁大。
怎么也不至于把他扔火里吧?
那烧着得多疼啊!
谢锦城用迟钝的脑子想了想,本能地挣扎了起来。
云容拧了拧眉,谢锦城立刻就不动了,随后低声道:
“你扔吧,过后记得将我捡回来就行。”
反正这火还烧不死他。
云容不解地看着他,觉得他的胡话总是说得没有任何道理。
“怎么总觉得我要将你扔掉?”
谢锦城靠在他肩头,固执地很,一直絮叨着说:“你会扔的,你现在不扔,你将来也要扔的……”
“你会丢下我的…”
“丢下了,你也不会回来找我…你……”
他想说,你不想要我了。
云容却在这句话之前打断了他,停下脚步将他紧紧抱住,心疼道:
“是因为我让你一个人在凡界等了几百年,几百年都没回去找你,你才觉得我故意丢下你的吗?”
云容吻着他。
“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忍心丢下你。”
“我不丢下你,从今往后都不丢下你。”
——“别哭了,你哭得我心疼。”
云容一声声地哄着他,谢锦城发现自己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一半是因为那一魄苦苦的等待,夙愿终了。
一半是因为这话不是对着他说的。
谢锦城用迟钝的脑子模模糊糊地想,怎么就让一个人生生变成了两个人呢?
被抱着走了这一路,吹了许久的风,身上的醉意多多少少散去了一些。
他伸出手抚摸上云容的脸,指尖下的皮肤滑嫩如新,当初在凡界时被毁了的脸已经长好,没留下半点痕迹。
但谢锦城知道,这里曾经有过许多的伤口,就像两人之间的伤口一样,看不见,但却始终存在。
他又往上抚摸去,在云容眼睛那里停住,这双眼睛瞳孔极浅,仿若琉璃,却有一只眼眶曾经空洞洞的。
当他摸上那里时,云容身体果然一僵。
谢锦城的手指也随之一滞。
他是疼的,只是当时自己看不见。
以云容的脚程,没用多久便带着他回了家,偌大的府邸,也雇了些下人伺候。
管家见谢锦城被云容抱着回来,便匆匆迎上去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云容淡声道:“无事,只是今夜多喝了些酒,醉过去了,给他烧些醒酒汤来,不然醒来头该痛了,等会儿再烧些热水送进来,他泡完睡觉会舒服些。”
一应事务都安排完了,管家觉得自己除了捎个话也帮不上什么忙,公子对夫人总是体贴入微,远比他们想得要周到。
推开房门弯腰将谢锦城放在了床上,刚要起身感觉手腕一紧。
谢锦城抓住了他。
“醒了?”云容在床边坐下,摸了摸他的头问道,“头痛吗?”
谢锦城酒醒了一半,已不像之前那般迷糊,云容说的话还有他自己说的话,每字每句都记得清清楚楚。
故而,云容所有的温柔款款都让他觉得难受。
既觉得那是对着另外一个人的,又觉得此时骗他的自己配不上。
自己和自己别扭着,十分不舒坦。
管家敲了门,送了醒酒汤进来,云容伸手接过,慢慢地一口口喂给他,谢锦城皱了眉,想从他手里拿过。
“我自己来吧。”
云容抬起眼睛看了看他。
“怎么了?”
谢锦城沉默了会儿道:“你…能不能不对我这么好?换我对你好,行不行?”
不对我太好,你就始终有愧疚。
我对你好,你心里就会有不舍。
这样的话,等将来有一天真的被发现了,你就不会用一句互不相欠搪塞我,然后一走了之了。
云容却无所谓道:“好与不好,都是由心而为,我喜欢你,便想待你好。”
“更何况,你忘了吗?那一世都是你照顾我多一些,我每日的药也都是你亲手喂的,你总是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如今我也想这样待你好。”
谢锦城收敛了神色,不敢再多说,怕被他察觉出什么。
管家不一会儿就将吩咐烧的热水连带着浴桶送了进来。
谢锦城解了衣服走进去,随后抬头看着云容,目光灼灼道:
“一起吗?里面很宽敞。”
云容从来拒绝不了他,一同进去后宽敞的浴桶瞬间小了许多,两人便只能紧紧挨在一起。
最后洗着洗着,便跌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呼吸纠葛一起,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渐入佳境……
云容总是格外温柔,极为体贴。
急促的呼吸中,谢锦城在他耳边道:“重些吧。”
云容微微拧眉:“会疼的。”
谢锦城咬了咬他的唇。
“没事。”
这一次,我想疼。
……
次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额头和身上都有些许疼痛,但因着这些痛,让心里的痛楚反而少了一些。
谢锦城穿了衣服下床,没看到云容,正要去找他,下一刻,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谢锦城抬头时,就见云容向他走过来,身上风尘仆仆,似乎刚从外面回来。
谢锦城挑眉看去,问道:
“你去哪里了?”
云容先是走过来揉揉他的腰,问道:“还难受吗?”
谢锦城摇摇头,勾着他的脖子笑道:“你若想,我们还可以再来一次。”
云容只是浅浅地笑了下,并不将他的话当真,昨夜做过了头,又醉了酒,现下他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便回了谢锦城前面那个问题道:
“今日我手中的魔器突然有异动,择了一处方向飞了出去,我便追了去。”
谢锦城问:“追到了吗?”
这东西里面还有沐色。
而沐色的死也是横在他与云容之间的一道疤,也许只有将那些疤一点点消除,等到东窗事发,尚还能有一线转机。
“追到了,但也遇见了故人。”云容说完顿了顿,随后才道,“但你不认识。”
“既然是你的故人,不管认不认识,我当然得去见见。”
谢锦城拉着他就要出门。
“等会儿。”
云容看着他浅浅一笑,从一旁拿了一顶遮风的斗篷披在他的身上,一边替他系好一边道:“今日外面起风了,这一路也有些远,穿少了你怕是要受寒。”
每一处都收拾完又替他将帽兜戴好,才满意地牵起他的手道:“走吧。”
谢锦城看着他,偏头在他唇边轻轻吻了一下,见他白嫩的耳垂浮上熟悉的红,用手指捏了捏,坏笑道:“在云府你初次告诉我你是男子,调戏我想让我知难而退时,怎么不见你害羞?”
云容任他玩儿了一会儿,才捉了他作乱的手, 无奈笑道:“有的,你看不出来罢了。”
谢锦城挑眉。
云容道:“那世体弱,气血不足,反倒不怎么明显。”
谢锦城眨了眨眼,这会儿才想到,自己那一世本该是去受罪的,却自出生就拥有了极好的命格,云容反而一生病骨,不久于人世。
不必多问,他也知道为什么。
但他不能说,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云容带着他飞到一处府邸外,府邸气势恢宏,上面挂着喜庆的红绸,张灯结彩,里面的人齐聚一堂,欢声笑语。
这家在办喜宴。
有家丁看见他们二人,连忙一脸笑意地跑过来道:“二位公子是我们王爷的朋友吗?可有请柬?或是说了名字我去报予我家王爷听。”
云容冲他点了点头,淡声道:“故人,云容。”
又看了眼谢锦城,想开口顿了顿,没再多言。
家丁进去后很快出来一脸笑意地将两人迎了进去,谢锦城跟在云容旁边,一边走一边想,这位故人到底是谁?
想着想着,已走到了大厅内,而堂上拜堂的那两个人也行完礼,转过了身子。
谢锦城缓缓睁大了眼睛,心中喃喃道:
独孤遵,还有……
阮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