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48章 雨中曲

多血质和抑郁质 柏君 3454 2024-01-29 16:03:00

趁大家要去军训前,何月彤组织了我们吃谢师宴。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先后到场,陆河来的时候穿了一条连衣裙,受到大家的夹道欢迎。

冷菜陆陆续续上齐,女生们都争先恐后坐到了有老师的那一桌,其他人和我一样挤在另一桌等开饭。

等同学到齐,何月彤做主开饭,大家一起举起玻璃杯敬老师,叮叮当当。秦奇坐在我旁边,不停给刘子帆夹菜,夹熏鱼烤麸,舀一勺马兰头。然后听见刘子帆说:“不要夹了!我想吃什么会自己拿的!”

吃到一半,陆河开始问大家都被什么学校录取了,她迈步走到我们这桌,先问了坐在对面的任天浩等人,再微微俯身到我侧边:“岑筱,你最后进的什么学校?”

我说:“压线进的申大,调剂到了广告学。”

她说:“哦,蛮好的,这个分数是一点都没有浪费。”

陆河又问:“你知道魏丞禹录取去哪里了吗?他考的很好啊,超水平发挥!”

我回答:“也是申大,理科实验班。”

“哦,你们考了一个大学?又可以相互照顾了。”陆河一乐,“魏丞禹学理啊?我还以为他会学商。不过也蛮好的,这个学院是申大的金字招牌,以后就业不用愁。哦,不过他也不用发愁就业,哈哈哈哈哈。很好,都很好!”

陆河今天额外兴奋,挨个问了一圈都很满意,都说很好,最后走的时候又挨个嘱咐。她摸我的后脑勺说:“岑筱,大学加油啊。”我笑着回应:“嗯,一定。”我大概也是老师很放不下心的类型。

老师们吃到八点走了,但菜其实还剩很多,甚至生煎包是她们走了再上的。送完老师,大家宛如解除桎梏,气氛更热络起来。四大才子嚷嚷说要喝酒,何月彤虽然瞪了他们很多眼,但还是把酒水单递了过来,警告适可而止。旁边那桌的女生不知道在说什么,不断发出哄笑声,夹杂短促的不太刺耳的尖叫。

又吵吵嚷嚷过了半个小时,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男生捧了一大束花走进来。

角落的音响突然放起了音乐,然后就见那个男生拿了只麦克风,开始唱:“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走音了。

不知道谁先起哄,林凯悦从人堆里被拱了出来,她站在那里,局促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发。大家都围了过去,我只得放下喝了一半的酒酿圆子跟着凑热闹,站到最外围一圈。

同学们随着音乐鼓掌打节拍,那个男生还在唱,很动情,但一直在走音。天哪。

我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别处,他一手搂的那束花很别致,不是红玫瑰,是几朵白玫瑰,正中心放了蓝色的绣球花。

“这个花好漂亮。”我和秦奇说。

刘子帆听到回头和我讲:“这个是绣球花啦!叫无尽夏。”

“无尽夏?”我问。

刘子帆在鬼哭狼嚎的“黑凤梨——”中向我解释:“对,无尽的夏天,endless summer。”然后她对秦奇说:“我也要,你给我买一个。”秦奇处在微醺的状态中,爽快答应下来,说包在他身上!

吃完饭我和大家道别,一个人走回家。那首歌唱完以后,林凯悦就把花接了过去,两个人当众接了一个吻。大家都起哄,我也鼓掌,有点眼热又羡慕。

这一瞬好像夏天是无尽的,青春是永驻的,而有情人就是会终成眷属。

我沿着人行道往回走,突然口袋里震动。掏出手机,发现是魏丞禹给我打电话。我正好很想他,很高兴接通:“喂?”

听筒那头,环境声很嘈杂,听见几个人的声音。首先是王雪滨,不甚清晰:“算了算了,换一个人吧!或者你们等他回来再说。”

然后是一个男生的声音,很近:“哎哟这有什么的,我前面不也和傅家莘表白了!快快趁他不在,愿赌服输——哦,接通了接通了!”

他说:“你是A岑筱吗!”

我一愣:“我是。”

那头又有人说:“哦哟不是男的么,这有什么的?”

他说:“告诉你,魏丞禹喜欢你!”

我捏住手机,看界面,已经挂断了。

我一下子脑袋发蒙,正想要回拨,又来了电话。

接通,那头的声音变成了王雪滨。

“喂喂,岑筱吗?”王雪滨说,“对不起对不起,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魏丞禹刚刚抽到大冒险,被人喊了出去,手机被他们趁机抢了……童铭你他妈的赶紧把人喊来!他去哪了啊!”

她说:“对不起啊,你别在意……我让魏丞禹来和你说啊!”

“啊……”我说,嘴巴在张合,不知道自己讲了什么,“没事,不用了,我明白了,那我先挂了。”

我掐断电话,心跳得很快,手撑着路灯,摸了一手灰。光照在我一个人身上,我是黯然离场的丑角。

空气中带着潮气,好像又要下雨了。今年的黄梅天格外长,好不容易结束以后又开始迎接台风,一个接一个。

我加快脚步往回走,手机又响了两回,都是魏丞禹的电话。我干脆关了机放回口袋。

风逐渐大起来,吹得一身凌乱,差点以为要变成断线风筝飞起来。好不容易到家,蒋阿姨已经睡了,在玄关留了一盏灯。

我脑中一片空白,按流程洗完澡,然后埋进被子里。

天知道刚刚听到那句“喜欢你”心里是何种体会。幸好下意识觉得不可能,而且王雪滨后脚就打来了电话,所以甚至没来得及当真开心,就被澄清了真相。

我与黑暗同床共枕了一会,翻出手机重新开机。一边想责怪为什么要找我开这种玩笑,一面又觉得自己实在很自作多情。又想到图书馆那一天,魏丞禹祝李旭洋早日找到女朋友,还承认自己也想脱单。

以后我们两个还是一个学校,我应该有幸可以看他念书学习,看他新交许多朋友,看他……谈场恋爱。

他对普通朋友都这么好,对女朋友会更好吧。唉。

手机亮了屏,冒出来很多条消息提醒,还有很多未接来电,都是魏丞禹。

最后一条短信是二十分钟前:我在你家楼下,你在家吗?有话想和你说。

我一个激灵跃起身,望向已经开始下雨的窗外。

若是晴好的夜晚,此刻我定会请他打道回府,但现在外面是一片漆黑,混合着风声和雨声。

我跳下床草草换了件衣服,拿了把伞出门。

我下楼去开门,喊:“魏丞禹……?”突然发现,虽然他平常千姿百态喊我,但我甚至都很少喊他的名字。

魏丞禹站在玄关能避雨的暗处,怀里抱着什么,朝我走过来。

我把伞撑起来,看他半边头发被打湿了,有一点狼狈,根据短信的时间推断,等了起码二十分钟有余。

我有点愧疚和心疼:“你就不能按门铃吗。”

他低头看我:“房间都是暗的,我怕打扰了你休息。”

我问:“那我要是真的休息了,没看到那个短信呢?”

他说:“那我也不是傻的,最多再站两小时就回去了。”

“……你到底来找我干什么?”我说。

他把怀里遮得很好的东西递给我。我借着檐上那盏小夜灯看清,是在冬天时借给他的那本《情书》。

魏丞禹低声说:“一直没有找到时机还给你,今天带过来了……”

我闻着闷湿的水汽,一下子呼吸不过来。那时候把这本书借出去,就从没想过还要拿回来。甚至暗自窃喜,觉得四舍五入是给魏丞禹送了份情书。

我朝他尴尬地笑了笑:“不用,我送给你了,你收下吧。”拜托,请你收下吧。

魏丞禹摇头,说:“我已经看完了,你的就是你的……”

“我说,不要还给我,送给你了!”我捏着伞柄往后退了一步,靠到墙,退无可退。

他却恍若未闻,一手抢过伞,试着把书往我怀里塞,比我想象地还要执拗。

我们无声地对峙。最后虽然我万般不情愿,还是让他得逞。

这一本《情书》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到我手里。

我攥紧了书,装得平静问:“还有事吗?”

魏丞禹顿了顿,说:“今天晚上吃饭,他们在玩游戏,我抽到的大冒险是向通讯录第一个人打电话表白……”

“嗯!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解释了。”我打断他的话,强弯起嘴角做掩饰,语气竟因此变得如此轻快。

“嗯……”魏丞禹磕绊了一下,“我还没说完……”

我抱着书,眼眶还是孵出眼泪来,同雨水在这个潮湿的夜晚一道蒸发。压抑一整晚的情绪终于因为没有宣泄的刀口,兀自膨胀,野蛮生长,然后“嘭”一声,爆炸了。

突然清醒意识到,对我来说,青春自然不会永驻,夏天也不是无尽的,甚至大冒险的一句“喜欢你”,都没办法听到魏丞禹亲口和我说。

我后背贴着墙,胡乱地想,想到妈妈微博上那场给妹妹置办的豪华百日宴,想到我呆在阴影里,她说“不卫生”。明明都是秋天冬天的事情,可是我站在夏天里突然回想起来。

其实我都记得,我记性很好,什么都能记得,三个字也能记得。

为什么魏丞禹连一本书都要还给我啊,是也觉得不卫生吗,是因为我是同性恋吗?

雨越下越大,他正要继续说什么,我半垂下头,小声道:“你真讨厌。”知道我是同性恋以后就应该有所警觉,离我远一点,这样我才不会有非分之想。

毕竟想象和意淫只有一线之隔,但想象的时候,也有真的可以得到的错觉。

魏丞禹顿了顿,问:“……你在哭吗?”

看见了还要问。我恼火道:“没有,再见。”

他的动作一下子局促起来,先把伞换到了左手,要来抹我的眼泪。我不耐烦挥开,下一秒他把伞丢了抱住我。

我们两个都只穿了短袖,他抱得很紧,比我高的体温迅速传导而来。

魏丞禹一只手箍住我,一只手摸我的后脑勺,揉了揉我的头发,像在摸小狗或小猫柔软的皮毛。

“我前面还想说……”他接下去讲。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看不到脸,但我感觉他在紧张。

“虽然……‘喜欢你’是大冒险要说的话,但是也是我的真心话……我……确实喜欢你很久了。”他说,“诶,虽然……我不是你理想型,但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我心跳得很快,以为是在梦里,越过他的肩膀看到我的直柄透明伞掉在地上,伞面朝地,像湖里一艘无篷的船,雨点落下来,蓄了好多水。

我刚一动,魏丞禹越发用力把我按在怀里,突然感觉到他手在抖,原来是这么紧张啊。

我问:“你没有骗我吧?”

“我为什么拿这种事开玩笑?”他说。我就笑了,把脸埋到他怀里,希望以后可以多做几个这样心想事成的梦。

他的脑袋也压下来,问:“你……你愿意吗?”

“愿意什么?”

“愿意……和我谈恋爱。”

“愿意啊。”

“真的假的?”他问,“确定?没骗我吧?”

“我为什么拿这种事开玩笑?”我把这句话奉还,把脸继续贴到他怀里,像很多次臆想的场景那样,我被整个地抱住,这一瞬间终于实现了。

雨更大了。我抬起头,把下巴搁到他的肩膀看外面:“这个叫什么,瓢泼大雨还是倾盆大雨?”

雨如幕,又稠又密,把万事万物包裹。雨声轰隆,檐下这一块站着我们两个,贴得严丝合缝,像世界上最后一块夹心饼干。

他说:“泼盆瓢大雨。”

我噎了噎:“有病。”然后两个人一起笑。

笑完,他问:“你看过《雨中曲》吗?”

我说看过,他就说:“我现在很想那样在雨里跳舞。”

我下巴抬了抬,指快成蓄水池的透明伞:“送给你了,拿去跳吧。”

但他没有动。

我抬起头看他,他的眉眼落在我眼里。我们有无数次对视,这大概是最有默契的一次。

魏丞禹又低头,动作不是很利落,也许内心在挣扎,进度抵达约六成。

我手臂勾住他脖子,完成剩下四成。

我们的嘴唇贴到一起。

原来经常生气的人,头发一直如针刺的人,嘴唇也是软的啊。

《多血质和抑郁质》PartⅠ- end.

作者有话说:第一部分,写完啦!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