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珣接到学校电话时十分惊讶,在他身边的同事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压抑着兴奋,彼此之间使眼色。
“安安在学校里打架了?”温珣震惊地微微睁大眼,呢喃自语,“不应该啊,我家孩子很乖的。”
虞安会跟别人打架?原谅温珣实在是想象不出这个画面,不仅仅是他,但凡认识虞安的人都纷纷质疑起来。
一头绿毛的付音凑到温珣面前,目光担忧,“搞错了吧,别是安安被别人欺负了。”
只是有小白和星期一在,虞安被欺负的可能性也不大。
温珣拿起外套往外走,询问电话那头的老师,“那安安有没有受伤?他打赢了吗?”
教导主任一时语塞,哪个家长听到孩子打架的消息,关注的第一点是有没有打赢,他教了这么多年的书,还是头一回遇到温珣这样的奇葩家长。
由于教导主任开了免提,办公室内的所有人都可以听到温珣说话,虞安坐不住,凑到教导主任身边,“爸爸,我没有……唔唔。”
他没有打架,这是在诽谤!
徐叶宁面无表情地捂住虞安的嘴巴,把小孩抱到腿上坐着,抬了抬下巴,示意教导主任继续说。
教导主任年过半百还跟着年轻的校长折腾,心累地擦擦脑门上的汗水,磕磕绊绊半天也说不出:“这、这,反正小孩没有受伤,很安全……”
温珣满意了,语气轻松了不少,“那应该是打赢了,我等会儿过来。”
说完不给教导主任反应的几乎,直接挂断电话,教导主任满脸懵逼,剩下的那几根独苗发丝在风扇的吹拂下凌乱飞舞,跟他那七零八乱的心情一模一样。
虞安从温珣挂电话开始便闷闷不乐地撅着嘴,哪怕徐叶宁给他拿了糖果也不理人,徐叶宁弹了弹他的小嘴巴,“年纪小小,脾气还挺大。”
下一秒,徐叶宁的手背传来一阵疼痛,他看向虞安肩膀上的呆萌可爱的小章鱼,惊讶了一瞬,这是一只异种。
但转念一想,温珣是基地的高级负责人,虞安是他的孩子,身边会有小异种陪着也不奇怪,兴许是等级极低、没有攻击性的观赏性异种。
“下次别让它出来。”
徐叶宁捏起小章鱼,在对上克洛尔德那双湖蓝色眼睛时,心头微颤,他快速把小章鱼放进虞安的小口袋里,喝了一杯茶水,压下心中的异样。
奇怪了,他竟然在一只小章鱼异种身上感觉到了压迫感。
“你不要碰它。”
虞安护短地捂住口袋,不想跟这个讨厌的人说话,看向周夏的方向,伸手向他要抱。
周夏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看不出刚才狼狈的模样,可他像是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整个人显得精神恍惚,经常发呆出神,但一听到虞安的话便起身走到他们身边。
“校长,安安不喜欢你,让我抱他吧。”
他这毫不客气的话让徐叶宁愣了片刻,反而把虞安抱得更紧,低头危险地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你不喜欢我?”
虞安小小地哼了一声,嘟哝着,“对,就是不喜欢你。”
想了想,虞安故意使坏,又加了个称呼,“舅舅,我最讨厌你了!”
小白不是说徐叶宁最讨厌舅舅这个称呼吗?那他偏偏就要叫,气死他!
果不其然,徐叶宁俊脸漆黑如墨,他手上微微用力,虞安软绵绵的脸蛋被挤成一团,小嘴微微嘟着。
他声音危险低沉,“是蔺淮尘还是你温爸爸让你这么喊我的?”
“不是啊。”
徐叶宁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温爸爸压根没有提起过你。”
这口气突然又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徐叶宁呛得直咳嗽,心里哗凉哗凉的,瞪着虞安,这臭小子像是知道该如何精准地戳他心窝子。
虞安被满脸颓丧的徐叶宁放到周夏怀中,周夏还是那个有礼貌的好学生,对着徐叶宁弯腰道谢,无视校长那复杂的脸色,抱着虞安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
教务主任去处理那几个私自跑进学校的外校学生,校长室内一时间寂静无声,突然,一连串焦急的喊哥哥声从门外传来。
许久没见的徐明尧神色焦急地推开校长室大门,脱口而出,“哥!我听说虞安跟别人打起来了?不可能,他那么乖,压根不会打架!”
徐叶宁看着幼弟,皱了皱眉,“关你什么事?快点回去上课。”
徐明尧置若罔闻,径直走到虞安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自从上次徐明尧误会虞安跟傅云殊他们一起玩是为了巴结权贵,结果得知真相后灰溜溜离开,这人像是无颜面对虞安,好几天也没来上学。
虞安对他没什么好感,但看着他担忧关切的目光,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忽视,摇摇头,“没事。”
周夏瞥了徐明尧一眼,低垂着眼帘拨弄虞安漆黑的发丝。
徐叶宁对自家弟弟也没什么耐心,“徐明尧,去上课!”
徐明尧目光灼灼地看着虞安,把虞安盯着一头扎进周夏怀中也不移开眼,十分固执,“我不去,我就要在这里待着。”
“你要是再说,我就回去告诉爸爸,你在学校里故意针对我。”
徐明尧是徐爸爸老来得子,十分疼爱宠溺,要是他真的回去嚼舌根,徐叶宁肯定要被说上几句,令他烦不胜烦。
徐明尧成功留下,见虞安没有计较他以前的事,心中窃喜,故意挨着虞安坐着。
徐叶宁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唇角,还有看向虞安时那满眼的喜欢,心中一沉,提起徐明尧的后衣领,直接丢到另一个离得远的单人沙发上。
弟弟跟温珣儿子在一个年纪,已经让徐叶宁很不爽了,他的辈分可不能因为这混蛋小子一降再降。
“你有病啊!”
徐明尧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一脸的不服气,明明这人平日里看起来波澜不惊,一门心思扎在学业里,怎么毕业回国了反倒是变成这喜怒无常的性子。
徐叶宁对弟弟的骂声置若罔闻,时不时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
半个小时候后,温珣和蔺淮尘出现在校长办公室之前,蔺淮尘老神在在,丝毫不担心虞安在克洛尔德、星期一这两个高危异种的保护下会打不过其他小孩。
蔺淮尘揽着温珣,语气轻松,“放轻松亲爱的,咱们家孩子又不是普通人,肯定不会吃亏的,那老师不也说安安现在很安全吗,放宽心啦……”
门一推开,蔺淮尘跟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徐叶宁不期然地对上视线,他呼吸一窒,想都没想直接拉着温珣退到门外,哐当一声关上门。
那速度之快,仿佛里面有什么脏东西。
虞安见到他们二人时眼睛一亮,呼之欲出的一声爸爸还没说出口,在见到爸爸们又退了回去,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
他不是爸爸们最爱的宝贝了吗?
虞安呆呆愣愣地盯着紧闭的门,瘪了瘪嘴,一头扎进周夏的怀中,双目无神,肉眼可见地伤心难过。
没过一会儿,门再次打开,温珣瞪了眼蔺淮尘,掐了下他的腰,低声训斥,“好端端地发什么疯。”
说完一眼看向虞安,就见自家宝贝正用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幽怨地看着自己,明显是控诉刚才他们来了又走的恶劣行为。
温珣又在心中骂了蔺淮尘一顿,看都不看在场的其他人,径直心疼地把虞安抱在怀中,顺着他后脑的柔软发丝抚摸,轻声地哄着,“没事没事,爸爸来了。”
虞安满腔的委屈顷刻间宣泄出来,他委委屈屈地搂着温珣的脖子,软软的脸颊蹭了蹭温珣的脸,闷闷地说道:“我没有打架……而且是那群很坏的哥哥在欺负周夏哥哥。”
他明明是见义勇为,才不是个打架的坏小孩。
温珣自然是相信他的,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嗯,那我们安安很棒。”
得了夸奖,虞安露出一抹笑容,抱着温珣的脸一顿亲亲蹭蹭,亲昵得很。
“咳咳……”徐叶宁实在按耐不住,假模假样地咳嗽两声,以此吸引温珣的注意力,要是不这样做,温珣怕是永远注意不到他这个人的存在。
徐叶宁换上灿烂无比的微笑,对温珣伸出手,“学长,好久不见。”
“哼~”虞安不喜欢造谣他的徐叶宁,很有小脾气地扭头不看他。
温珣看了眼徐叶宁,眼神陌生而疏远,低头问虞安,“是这个人欺负你吗?”
虞安摇摇头,虽然校长叔叔很讨厌,但谈不上欺负他。
另一边,徐叶宁的笑容凝固,因为哥哥似乎压根没认出来他是谁……这可谓是给他会心一击。
蔺淮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愉悦的心情压都压不住,为了不让他的幸灾乐祸太过明显,他还贴心地举手挡住上扬的唇角。
但很可惜,徐叶宁那天崩地裂的表情实在是太让他想要大笑出声,一个没忍住,一声轻笑从嘴边溢出,引得其他人看了过来。
虞安好奇地看着蔺淮尘,“爸爸?”
今天的爸爸好奇怪,不仅没有一上来就给他抱抱,还一直盯着校长叔叔。
联想到从小白那里听来的八卦,虞安伸着小手把温珣抱得更紧,警惕地看着徐叶宁,生怕他来抢自家爸爸。
蔺淮尘得意地扫了眼垂头丧气的情敌,宣示主权地揽住温珣的肩膀,把老婆孩子一起纳入他的怀抱。
“阿珣,你忘了?他就是当年的小学弟,经常跟若伊一起玩的徐家弟弟。”蔺淮尘十分“好心”地提醒,用着长辈的口吻说道,“这么久没见,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明里暗里都在说徐叶宁只是个弟弟,辈分上都低他们一等。
徐叶宁攥紧拳头,对蔺淮尘上眼药的行为咬牙却齿,可有温珣在场,他又必须保持得体的行为。
忍了又忍,徐叶宁勉强扯动唇角,露出生硬的微笑,死死盯着蔺淮尘,要是眼神可以杀人,蔺淮尘早就在他的目光下变得千疮百孔。
“是啊,多亏了蔺大哥当初的提点,让我在国外成长了这么多。”徐叶宁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还真是谢谢你了。”
蔺淮尘哪能听不出他的冷嘲热讽,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不用谢,这是哥哥我该做的,只是当初你没能参加我和你哥的婚礼,实在是遗憾,不过下辈子你还有机会,到时候可以亲眼见证我们的婚礼啦。”
“咔嚓!”
徐叶宁手中的笔生生捏断,他冷笑一声,随手将断笔丢到垃圾桶中,不再搭理蔺淮尘。
虞安的目光来来回回地在二人身上转悠,这间宽敞的办公室不知不觉间变成他们的战场,看不见的硝烟萦绕在上空。
而徐明尧不知道他们的恩怨旧情,迷迷糊糊地听着他们的“友好叙旧”,又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两人之间说不上来的古怪氛围。
温珣在得知面前这个陌生人是老熟人,罕见地尴尬得沉默了片刻。
他向来记不住人,要是碰面了都不说话,那便没事,但他是单方面不认识人家,那便有些失礼。
温珣想了很久,终于从久远的记忆深处扒拉出徐叶宁的身影,“是……叶宁?”
正如蔺淮尘所说的,徐叶宁变了很多,当初他离开之前还是个没长大的半大小子,天天跟在他们身后喊哥哥。
因为当时父母工作忙,若伊由温珣带着一起玩,多徐叶宁一个小孩也不嫌多,而且这孩子很乖巧,指哪打哪,比若伊好照顾多了。
徐叶宁顾不上矜持,连连点头,“是我。”
他试探着走到温珣身边,用着小时候惯用的乖巧样子,声音轻柔,“哥……我好想你……”
这下子,不仅仅是蔺淮尘看他不对劲,连他的亲弟弟看他的眼神都显得十分陌生。
徐明尧错愕地看着这幕,仿佛是看见了霸王龙捏着小手帕撒娇,十分辣眼睛,恨不得自戳双目。
真的是瞎了眼。
蔺淮尘阴阳怪气地模仿,“哥哥我好想你……切,真恶心。”
“不许想!”
清脆的小奶音突然响起,大人们把目光放在温珣怀中的小虞安身上,虞安的小脸蛋紧紧贴着温珣,抿着嘴巴,提防地看着徐叶宁。
“我的爸爸,你不可以想。”虞安很是霸道地拒绝徐叶宁的思念,把温珣抱得更紧,执拗地嘀咕着,“我的……”
这是虞安第一次表现出这么强的独占欲还有排他性,他一直是很乖的,但面对有人要抢他爸爸,虞安也竖起浑身的尖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蔺淮尘很感动,在虞安的小脑袋上摸了两把,“好孩子,爸爸没白疼你。”
虞安对徐叶宁那么排斥,温珣自然不会多跟他亲近,两人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浅浅地交谈了两句,谈话的内容还是虞安。
得知虞安确实没打架,学校里的混乱是由校外的几个小混混引起的之后,温珣松了口气,他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周夏。
温珣上上下下检查了周夏一番,确定没有外伤,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下次再有人欺负你,你直接跟这个叔叔说。”
小孩子之前的欺负总是直白而残忍的,尤其是周夏没有家人护着,在这个学校里格格不入,会被坏学生盯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叶宁当然愿意听温珣的话,“放心,这是我的责任。”
虞安牵着温珣的手,用着质疑的眼神看了眼徐叶宁,虽然他很不信校长叔叔,但他毕竟是校长,在学校里他可以更好地保护好周夏。
徐叶宁和温珣见了一面,虽然当时他是被蔺淮尘忽悠出国的,但今天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知道他们过得很好,扎心之余也熄灭了别的心思。
解决完虞安的事,温珣和蔺淮尘便要离开了,走之前,蔺淮尘特地把虞安拉到一边,告诉他徐叶宁是多么小心眼的一个人,要是徐叶宁对他不好,他一定要及时告诉他们。
还将克洛尔德、小白和星期一都揪了出来,挨个嘱咐它们一定要看好虞安。
克洛尔德懒洋洋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挥舞着小触手表示他已经接收到消息,小白像模像样地用翅膀行了个军礼,铿锵有力,“保证完成任务!“
星期一也学着它的模样,“汪!”
【保证完成任务!】
温珣和蔺淮尘相伴离开,周夏被他的班主任带走,虞安和徐明尧回到教室里继续上课。
一路上徐明尧一直想找机会和虞安说话,但虞安一直兴致缺缺,时不时点点头,表示他在听。
徐明尧别别扭扭地看着虞安,“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虞安一愣:“啊?”
“就……上一次,我误会你的那件事。”徐明尧脸红红的,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虞安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是我做错了,我不该用那样的心思想你,我只是……我想你跟我一起玩……”
“你一直跟着傅云殊一起玩,我不比他们差,所以也想你跟我一起玩……”
徐明尧是小孩子心性,想要的就要得到,在听家人说了他行为的不妥之后才十分后悔,用了几天时间闷在家里反思,才鼓起勇气和虞安道歉。
虞安愣了愣,这才记起徐明尧说的是哪件事,实话实说,“没事,我不在乎。”
他压根没在这件事放在心上,要不是徐明尧提起,虞安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总算落地,徐明尧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期期艾艾地看着虞安,“那……我们算是好朋友吗?”
这回轮到虞安惊讶了,“我们是朋友?”
他怎么不知道?
徐明尧脸上的欣喜消失得一干二净,低垂着头,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虞安于心不忍,改了口,“好吧,是朋友。”
徐明尧瞬间开心,笑得格外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