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变成了烫手山芋,阮钰的语音是热量来源,热量不断扩散,从十指到头顶,又返到指尖。
稽雁行不自在地捻了捻手指,捻出细密的汗珠,掌心也变得汗涔涔的,片刻后,他动了动手指,敲下两行字【阮总,我已经回酒店了。】
【您有什么事吗?】
稽雁行等了一会,一边发呆一边等着阮钰的回复,但他没等到回复。
仿佛阮钰只是随口一问,发完消息就撂下手机,根本无所谓他回复与否,更无所谓他回复的内容,一如阮钰对他的态度。
但稽雁行和阮钰不同,他没有不在意阮钰的想法的底气,比如此刻,“阮钰想要他做什么”就困扰着他,像耳边有只嗡嗡乱讲的苍蝇,看不见也挥不走。
窗外暮色浓重,夕阳逐渐隐没在楼宇之中,天将暗未暗,透出橘黄色的光,像被打翻的橘子汽水,稽雁行心不在焉地看着这幅景象,心头忽然浮现一个想法。
——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莫非金主图新鲜,想再次品尝他做的家常菜,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这是稽雁行暂时能想到的、唯一的、阮钰想要他回去的理由。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跳跃,几个字出现在聊天框中,稽雁行问【阮总,您今晚想吃什么?】
如果阮钰还是不回,那他也就——稽雁行的想法被迫中止,阮钰回得很快,或许恰好看到了他的消息,【昨晚的私房菜。】
昨晚的私房菜,稽雁行默默“哦”了一声,看来阮钰很喜欢那家私房餐厅的饭菜,他不由得好奇,这家饭菜究竟有多好吃,才能让吹毛求疵的阮钰念念不忘。
既然不是想吃他做的菜,那阮钰是想让他......坐在床边的稽雁行蓦地僵住,靡乱的画面闯入大脑,他想,他知道阮钰找他的理由了。
【您需要我现在过去吗?】纠结半晌,稽雁行还是点击了发送。
在合同的有效期内,他需要尽可能地让阮钰满意。
但稽雁行不知道的是,在同样的暮色里,一辆黑色商务车正平稳行驶着,阮钰坐在后座,眼眸被落日和晚霞铺满,面庞也被染上暖色,但他表情冷淡,让人很难把他和温暖联系起来。
“阮总,已经按您的要求订好饭菜了。”副驾驶座的严特助打破沉默。
阮钰颔首,没有收回目光,只是眯眼盯着某个虚空的点,像在发呆,也像在沉思。
时间回溯到半小时前,处理完手头的工作,阮钰想起待在家里的情人,继而想起昨晚被大雨耽搁的私房菜,还有稽雁行煮的晚饭。
阮钰的表情有了温度,他其实是有一点点享受……投喂稽雁行的感觉。
想到这里,让干脆给严特助下达命令,让他把私房菜定好,七点左右送到家里,今晚接着投喂年轻情人。
发完消息,阮钰扣了扣桌面,门外也刚好响起敲门声。
“进。”阮钰说。
走进来的是严特助,两人沟通完工作,严特助依然站在办公桌前,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想到一种可能性,阮钰拧起眉头,“景书记那边出岔子了?”
严特助先回了句,阮总,那边一切正常,接着缓缓开口道:“小王说上门家政没进去。”
他刚刚迟疑,不过是在纠结这种小事是否要汇报给阮钰。
至于小王,他是阮钰的生活助理之一,请家政在小王的工作范畴内,通常流程是,他联系家政,带家政上门,再送走家政,家政上门的频率也很稳定,这些事自然不需要阮钰操心,但——
今天顶头大老板的助理竟然联系他,说明天让家政上门,但不用他跟着,因为“阮总家里有人。”
“没进去?”阮钰拧起的眉头没有松下来,他换了个坐姿,食指放在嘴唇上方,眼神飘向桌面,严特助悄悄打量了一眼老板,这是阮钰心情变差的征兆。
严特助自诩阮钰用得最顺手的助理,但共事五年之久,他依然摸不透阮钰的情绪,好在阮钰很少情绪外露,但他也曾撞见过老板动怒的模样,不会嘶吼不会怒斥,但一定会有人遭殃。
“你先出去。”严特助悄悄松了口气,退出了办公室。
家政没进去说明家里没有人,家里没有人说明稽雁行不在,他为什么不在,去哪了,竟然没和他说一声。
【去哪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阮钰发出这样一条消息,他理所当然地觉得稽雁行应当和他汇报动态,却没意识到自己异常的掌控欲。
想要了解稽雁行的动态,最好是稽雁行主动告知,不需要太详细,但一定要具体。
看到稽雁行的回复时,阮钰刚坐上回家的车,他划开屏幕,未读消息飘着一【您有什么事吗?】,是稽雁行问的。
阮钰又皱起了眉头,脸色冷下来,什么叫“他有什么事吗”?就算他真的有事,稽雁行以为自己能帮他做点什么吗,以及......他必须要有事才能把稽雁行“请”过来吗。
阮钰觉得不悦,甚至隐隐生出怒意,在这两种情绪的趋势下,他产生了给稽雁行打电话的冲动,直接问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有事才能找你?”
但阮钰没有,他忍住了打电话的冲动,压下不悦,再硬生生地憋回怒火,他的时间和精力都很宝贵,情绪更是昂贵,而稽雁行……
而稽雁行虽然合他的胃口,但终究只是保质期三个月的情人,他没有道理被一个情人影响情绪。
可当稽雁行又问阮钰“今晚想吃什么”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回了消息,并希望稽雁行可以聪明一回,主动来他的房子报道。
车停在别墅的小花园外,小花园亮着几盏灯,但别墅漆黑一片,如同阮钰骤然聚起乌云的心情。
稽雁行相当不上道,竟然没有回来,阮钰阴沉着一张脸,像画本里吃人的美艳妖怪,他走下车,走过花园,推开大门,按下开门,别墅瞬间灯火通明,但阮钰的心情愈发差劲。
在回家的路上,严特助突然想起老板下车时冰冷的脸色,又想起下午开会时老板一闪而过的笑,这很罕见——谁能在短短数小时内颠覆阮钰的情绪。
但现在是下班时间了,难得不用加班,又何必再折磨自己,严特助只是暗暗祈祷,让阮钰心情变差的人要么尽快哄好阮钰,要么……尽快消失。
阮钰坐在书房读文件,过了一会,文件被他反扣在桌面上,他的工作效率一向很高,但今晚却始终静不下心。
准确来说,今天一整天,他的效率都不算高。
又过了一会,阮钰点开聊天软件,划了几下屏幕,屏幕显示出一个单独的分组,这个分组里有阮钰曾经的床伴,也有些人正等待爬上他的床。
阮钰的手指停在某个二十岁模特的头像上,模特的头像是只鸟,毛茸茸的褐色小鸟,就选他吧,阮钰给模特发了定位,让人今晚过来。
模特回得很快,表示自己会尽快赶到,还会带点东西过去,模特的语气受宠若惊又诚惶诚恐,像得到了什么恩赐。
五分钟后,门铃响了,模特不可能会这么快到,那应该是……他还知道回来。
尽管不想承认,但阮钰又不得不承认,阴转多云再转晴,他心头的乌云奇异般地消散了,阮钰慢悠悠地走向门口,压下翘起的嘴角,换上不在意的神情,这才打开大门。
作者有话说:
人会在几种情况下做出自己无法理解的举动,阮总这是属于……
这俩人,互相猜对方的想法,还都能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