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挂了圆月, 清辉落地。
沈星丛背抵树干,却觉看不清身前人脸庞。
是怒,是笑, 亦或是面无表情。
他只是觉得有些冷。以及下巴有点儿疼。不由探手覆上。
“……兰谨先生待我甚好,”
他抓住身前人手腕,“教我,护我, 不藏半点私心。我敬如长辈。”
类似质问萧霖不止问过一次。沈星丛从前回应都略带玩笑性质,这回却觉哪里不太一样。
是因为萧霖长大了?
就连腕部骨骼也粗上一些, 不肖似少年时期的羸弱。
他想要拽下:“先松开,我有些疼了。”
然而萧霖似乎并不满意他的答复, 五指愈紧。沈星丛只觉下巴都要被卸下来, 不由嘶了一声。
“那人与我, 谁在之上?”
又听见这句问话。
沈星丛无法给出答案。
兰谨于他是恩重如山的长辈,而萧霖……
对于萧霖的感想,无法一句描述。
从前他不喜,惧怕;但如今过去这么久, 他或许真已将萧霖当作师弟看待。
在旁人面前装乖, 对他却是嘴毒。
原著萧霖早已在这时暗中杀了不少人, 是个衣冠禽兽;而现在,萧霖究竟什么也没做。
是魔种演技,亦或是伪装?
不知从何时起, 沈星丛甚至连这点也不再怀疑了。
他只想待在师门,与师父、云琇师姐、两位师兄、以及萧霖一起平淡度日。
平淡就好。
没有听见答复。
萧霖望着身前人。对方却像是要躲避他, 视线落在另一处。
他心中忽然生出无趣, 松开了手。
“师兄还要替先生熬药。”
萧霖低头, 目光投向落地的瓷碗, 眼帘微掩眸中暗光。
“就不打扰师兄了。”
沈星丛下巴仍然酸痛。见其要走,忽地心下一跳。竟下意识反手抓住人。
萧霖停步,侧头回望。五官在夜色中愈显立体。
“我……”沈星丛张了张口。
未能说出更多,便听林间传来脚步声。有人影钻出。
当在黑暗中撞见两人,余飞吓一大跳:“你们俩搁这儿做什么?”
沈星丛尴尬缩回手:“啊、没事,就聊聊天。”
“现在可不是偷懒的时候。”余飞走来拉沈星丛,“听说先生醒了,师父去看过了。现在正找你呢。”
他前脚刚从秘境回来,后脚就听说兰谨先生出了事。
师父既不让告知别峰此事,更不告诉他详细,只让他开些调理经络的药类。一直忙忙慌慌的。
沈星丛被拉着走远,临行前侧头看一眼,见萧霖依然立在原地。
树影之下,表情不甚清晰。只觉人影模糊,仿佛整个人都笼罩在暗色之中。
“师父找我做什么?”
路上,沈星丛问余飞。
余飞摇头,表示不知道。
沈星丛迟疑:“那针对先生状况,师父有说些什么?”
“两人似乎在屋里聊了一会儿,其后师父就出来了。”余飞想了想,“既无其他吩咐,想来先生应该不打紧。”
一路聊着,很快抵达主屋。余飞敲响门:“师父,我领星丛来了。”
门无风自动。静心长老声音自里屋传来:“辛苦,你先回去罢。”
“这还不让我待了。”
余飞嘀咕一句,拍拍沈星丛肩膀,走了。
屋内摆设并无太大区别。
静心长老日常繁忙,沈星丛很少会被叫来单独训话。上回被郑重其事唤来,还是兰谨先生出事之前。
眼前场景有些熟悉,沈星丛心中升起不安:“师父,你找我是……”
静心长老依然令他先坐,沉吟片刻后道:“你已知兰谨身上发生了什么吧?”
沈星丛依然继续此前说辞:“是因走火入魔……”
静心长老打断:“兰谨灵脉俱损,身体早已不适合修炼。但若只是强行突破还不至于会变成那样。现无旁人,你就实话实说。”
沈星丛这才意识到,师父一开始就没相信他的话。大约事关兰谨隐私,那时才未直接戳破。
他沉默几秒:“师父是早知那日之事,才派我去守先生吗。”
静心长老:“……”
静心长老:“不错。”
沈星丛低声:“难怪。”
难怪当时兰谨知道他在外边会那么生气。
无论是谁,都不会想被旁人瞧见那副失去理智的模样。
“此事乃我自作主张。”静心长老道,“若无人及时纾解,恐危及兰谨性命。只能出此下策。”
兰谨身体常留病根,除宗主以外已无法靠传输灵力纾解。哪怕是他也束手无策。一年年过去,只能眼睁睁看兰谨“情发”,独自一人锁于洞中,生生忍过。
尤其这次还去闭关。一旦突破失败,“情发”只会愈加折磨,稍有不慎便危及性命。
唯有找人“双修”可缓。
他别无选择。
沈星丛无言以对。
他亦知如此,所以也没法埋怨师父。那日若非他是合体期,恐怕要么被兰谨拖下,要么眼睁睁看着对方因不堪情/欲了结性命。
可师父不知,所以依然以为他与兰谨之间发生了不可说的秘事。
兰谨先生亦然。
无论他再多解释,都会以为是他欲盖弥彰,对他始终心怀愧疚。
沈星丛已不知该作何解释。
“此事既将你卷进来,我想有必要告知你因由。”静心长老见他不作声,叹息一声,“我已得到兰谨同意。”
“而等兰谨寿终,此事就再无人可知了。”
“寿终?”沈星丛闻言一愣。
静心长老:“兰谨已无法突破,余下寿元不足一年。”
若是依兰谨笑言,便是“寿终正寝”。
今日天气甚好,兰谨坐在树下研读卷宗,忽听脚边有物落下。低头一看,见是青果。
兰谨:?
虽心中疑惑,但他也未注意,收回视线继续研读卷宗。
“砰砰。”
然后又是接二连三几道声响。
再看脚边,这回不止一个,已是连续落下三四枚青果。
兰谨终于抬头,忽然上方有黑影冒出,倒吊着朝他“哇”一声。
他吓一跳,瞳孔骤缩。
过后才看清黑影容貌,竟是周昊天。那日与他一同入门的亲传。
周昊天见他没什么反应,不由无趣。膝盖依然勾着树枝,衣摆下落,身子一晃一晃的。
“你怎么半点儿反应也没有?”
兰谨摇头:“我确是被吓着了。”
“你那叫被吓着吗?”周昊天瞪大眼。
兰谨拾起卷宗:“你看,页角捏皱了。”
周昊天不禁无语,干脆落地就近坐去兰谨身边。
“大少爷的想法我真不懂。”
他随手捡起果子袖口擦几下,递给兰谨,“吃吧,我从柳明峰顺来的。超级甜。”
兰谨犹豫接过。见身旁人已拿起另一枚果子。这回洗也没洗,径自就往嘴里送。咬得咔咔作响。
兰谨:“你不洗吗。”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周昊天口齿不清咽下果肉,又道,“何况你我既是修士,这点儿脏东西早没影响了。”
兰谨端详果子片刻,还是施了去污咒。才咬下一口。
周昊天捂腹大笑:“你也太夸张了。”
兰谨顿住,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没事,你吃吧。”周昊天手撑下巴看他,“爱干净挺好。”
若说兰谨是貌若好女的长相,周昊天便是俊朗帅气。一笑便有虎牙,十分讨女子喜欢。
而周昊天显然也很喜欢女子。兰谨成天瞧见此人与别峰弟子同行,不知说些什么,就将那些漂亮女弟子逗得咯咯直笑。
兰谨问:“今日怎么只有你一个?”
周昊天奇道:“不止我一个,还该有几个?”
“我的意思是……”兰谨不知该如何形容对方与其他女修的关系。
若说是道侣,数量为免太多。
他便也不提了,摇头:“没什么。”
他虽与周昊天师从同一人,但仅是泛泛之交。
他专心修炼研读卷宗,偶尔去静心那里探讨;周昊天成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心思似乎放在别处。
偏偏头脑聪明,授课上听得一句便能举一反三。因此修炼进度竟也不输于他。
兰谨自小被夸天才,这会儿遇见周昊天,才知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对方貌似不喜表现,每每有比试或是亮相,都将他推于台前。
兰谨不知为何对方送来果子就不走了。他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其搭话。不由道:“你还有何事?”
周昊天:“这就赶我走?你这是白吃我果子啊。”
兰谨:“我要研读卷宗。”
“一起。”周昊天凑近过来,“你若有不懂,亦可问我。”
兰谨蹙眉。
这卷宗已是师父授课之外的内容。周昊天再聪明,也不会懂没学过的东西。是哪来的底气说这话?
但他亦非强硬赶人走的性子,便不再多言,低头专注。
然而出乎意料,每当他读到晦涩难懂之处,周昊天就会出言点醒。
兰谨想通之后,发现对方所言十分正确。不由讶异:“你曾读过?”
周昊天:“非也。”
兰谨:“那为何……”
“修炼功法总有相通之处,读多了就会知其规律。而且最重要的是,”周昊天点点太阳穴,“我聪明。”
兰谨:“……”
兰谨:“你与女修也是这般谈话?”
如此自恋之人,他还是第一回 见。
周昊天大笑:“你又并非女修。”
兰谨因长相缘故,不少男修面对他总会没来由的紧张。他虽理解,却也实在不耐烦。
这会儿听见这话,只觉对方自恋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正想着,又忽觉旁人凑近,手臂横来。
“但你若希望我将你看作‘女子’,也不是不可。”
周昊天本就俊朗。
此时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更觉迷人。
兰谨被扣在手臂与树干之间。他望着身前人,几乎能感知到彼此鼻息。
散落地面的果子随风翻滚几圈,陷入土壤。
二人衣袍因灌风鼓起。从后方看去,竟像是在拥吻。
“!”
身形更为高大的男子忽地呜咽一声,捂住腹部往侧旁倒去。
兰瑾神情自若起身:“风大了,我进屋里。”
说完看也不看地上那人,径自离开。
“喂!”周昊天急忙跟上,“我就开个玩笑,钻心咒也太狠了!”
两人身影一前一后消失。
自这日以后,不知是何缘故,周昊天总有事没事寻来。称作共同修炼共同进步,实际却总是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天。
兰瑾起先因礼貌还会回应几句,后来不厌其烦,干脆噤声不答了。
于是就只听得周昊天一人在那儿叨叨。
“柳明峰的青果……”
“茱萸峰的梅酒……”
“无常峰的板栗烧鸡……”
破金丹以后便可辟谷,无需吃食。但也仅是身体不需要。
这不意味着不会嘴馋。
兰瑾忍无可忍,终于睁眼:“你怎总聊些吃食!”
周昊天弯眼笑:“终于理我了?”
兰瑾:“……”
他正要再度闭眼,又听身旁人道,“这可是各峰最好吃的东西,你常年关在峰内定是不知。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
兰瑾无言片刻:“你此前尽去别峰串门,难不成就是为吃东西?”
“自然。”周昊天道,“修者漫漫一生,若是无美食相伴,那该多无趣啊。”
兰瑾:“那你怎么现在不去了?”
“问得好。”
周昊天忽然凑近,眼巴巴盯他。
“美食一人享受也是无趣,不若你陪我?”
周昊天本来眼睛就大,这会儿自下而上目不转睛,倒令兰瑾想起从前养于家中的小狗。
每当讨骨头时,就会摇晃着尾巴围他脚边转。
兰瑾略一犹豫,道:“我对吃食毫无兴趣。”
周昊天又开始念叨:“柳明峰的青果,茱萸峰的梅酒,无常峰的栗子烧鸡……”
话没说完,就听得屋内咕一声。
兰瑾脸色微红。
周昊天倒未戳破,高兴揽他肩膀:“走吧,咱们明日就去。”
兰瑾到底是跟去了。
那日青果味道的确不错,酸甜可口,回味无穷。
他与别峰交集并不多。由周昊天领着,瞧见对方一路姐姐妹妹的叫过去。好像就没有这人不认识的。
落座石桌前,玉盏呈上,一名女修帮忙掺到梅酒。
兰瑾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我自己来。”
“不必。”女修躲开,咯咯直笑,“昊天师弟终于将你带来,我可得好好款待。”
兰瑾一愣:“将我带来?”
“你可不知,大家都想与你多讲话。可你成日闭于峰内,我们也没法擅自去宗主云屿打扰。”
兰瑾的确不太清楚。
“她们都夸你长相好。”对面周昊天笑道,“虽是在与我聊天,心思却全在你身上。”
女修美目略一瞪去:“就你多话。”
兰瑾为掩饰尴尬,咽下梅酒。
“欸等等——”
女修连忙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兰瑾已将一杯尽数咽下。的确味道不错,甘甜爽口。
他有些奇怪为何两人皆是一脸震惊,接着下一秒,忽觉脑袋发晕。眼前出现重影。
周昊天貌似站起朝他说了些什么。那声音忽大忽小,他听不清楚。
脑子像是扣了一口锅在上边,嗡嗡作响。既看不清,也听不见。
“嘭!”
一声巨响。
断线一般,他直直往前倒去。
再醒来已不知何时,当他睁眼,映入眼帘熟悉的天花板。只觉头痛欲裂。
嘴边递来清水。他这才察觉自己已是口干舌燥,张口饮下。
“你喝的也太急了。”
听见声音,兰瑾不由咳嗽,抬眼望去。
站在身边的应是周昊天,可他又有些不太确信。
因这人……脸实在有些肿。完全掩盖了昔日俊朗。
周昊天甚至连声音都有些翁里翁气:“师父惩罚我带你出去,又没看管好你,害你晕倒。说要给我惩处。”
他嘶了一声,摸上脸庞,“说我顶着这脸就不会到处惹事了。”
兰瑾失言。
周昊天:“那酒度数高,你此前没喝过。一下子喝急了当然会出事儿。醒了就好。”
兰瑾拉过棉被盖头。
“你这还生气了?”周昊天急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见你成天待在峰内憋闷,想带你去吃些好的,谁叫你一言不发就全喝下去。”
被子在抖。
周昊天以为自己语气太凶,手探过去:“喂……”
还未扯开,就听得暗笑。
然后仿佛再也忍耐不住,笑得整个人蜷缩一团。
周昊天一顿,接着猛掀开棉被:“我的脸有这么好笑吗!”
兰瑾侧躺床上,既是头痛,又是肚子痛。见周昊天凑近过来。一看人脸,他又忍不住大笑出声。
周昊天崩溃:“别笑了!”
这对向来自恋的他是不能忍的。
兰瑾终于忍住。
因是与平日反差过大。陡一看见,才觉难以忍受。
他撑身坐起,指尖触碰周昊天脸庞:“还痛吗。”
“还成。”
对于修者而言,这等皮外伤压根算不得什么。就是丑。
周昊天见兰瑾第一次主动接近。因对方饮了酒,此时眼尾微红,容貌较之平常愈加艳丽。
他心下一动:“你给我吹吹就不痛了。”
脱口以后才觉这话不太正常。刚想找补,却见兰瑾已靠近过来,捧着他的脸轻呼一口气。
脸颊有风拂过,带着些许梅香。他明明尚未饮酒,此时却也被带出一丝醉熏。
兰瑾做出以后才有些不好意思。
吹吹有什么用。他既是修者,应用术法治伤。
刚想动手却被抓住。
“师父说要我记得教训,不许疗伤。”
周昊天道,“你吹过以后,好像是没那么疼了。”
兰瑾:“唔、嗯。”
两人静望彼此。
片刻,不约而同转开头。
周昊天同手同脚往外走:“我、我再去给你打水。”
兰瑾钻进被中:“好、好的。多谢。”
待门合上,两人绷紧的身子才松懈下来。
一人背抵着门,手覆上方被吹过的脸颊;另一人攥紧棉被,半个头都缩进去,只露出一双眼睛。
梅酒果真醉人。
后来,兰瑾与周昊天关系愈近。就连宗主也发现二人不同寻常,不由打趣。兰瑾自不会承认,只是偷看周昊天的次数多了一些。
他原以为,此人只是个有些小聪明、又爱拈花惹草之徒。但后来发现并非如此。
周昊天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但去过许多地方,读过许多卷宗。经常给他说些外边事物,世界之大,百纳海川,叫人心生向往。
尤其对百荒魔域十分了解。
兰瑾只知那里荒凉,是魔修藏匿之所。其他便再一无所知。周昊天原本不想提,却偶然嘴漏,听兰瑾一再追问,也只好道:“好,但你不许告诉旁人。”
兰瑾问及周昊天为何知道这么多,对方回答:“我入门前拜一散修为师。带我惩恶扬善匡扶正义,因此去了不少地方。”
兰瑾:“那你那位师父呢。为何没一起来?”
“……”周昊天笑了笑,“他年龄太大。被嫌弃了呗。”
说完又岔开话题。
兰瑾被那生趣吸引,全没察觉周昊天神色有些许不对。
某日,他一如往常去书阁翻看卷宗。成天缠着他的周昊天却没出现。
兰瑾心想今日总算可不再被打扰。但翻看几页,总觉心神不宁,因此起身。
他先去了周昊天屋外,敲门却无人应。又转去主屋静室之类。
但去尽了对方平日常去之所,依旧没找到人。
难不成又去别峰逛了?
兰瑾不知为何心有不顺,干脆坐于周昊天屋门外等待。
从白天等到黑夜。光线暗下,连卷宗上的字都看不清了。
这般晚了,究竟是去哪了?
兰瑾收起书起身,忽听身后脚步声。回过头,就瞧见黑夜中走来一道人影。
佝偻着背,身披宽大外袍。
“昊天。”
他唤一声名,正要迎上,却见对方顿步。
“你为何来了?”
兰瑾闻言一怔。
他是第一次听见周昊天如此不耐。
“我,”兰瑾抬起卷宗,“我有问题想问。”
周昊天注视他几秒,软下语气:“明日吧,我今天不便。”
兰瑾本也是为找个借口,走上前:“你是身体不适……”
尚未接近,就见其猛地退开:“别碰我!”
兰瑾僵在原地。
由于天色太暗,又不知为何周昊天裹了一层外袍,他看不清对方容貌。
那句话后对方再未发一言,匆匆就要穿过他。
擦肩而过时,不知是否错觉,他恍然瞥见周昊天手背似有纹身,纹路鬼魅。
兰瑾从前听周昊天提起,不由脱口:“……魔纹?”
周昊天倏地定住。
兰瑾走近:“你的手,让我瞧瞧。”
周昊天没有动。
兰瑾微一蹙眉,正要动手,却见其转过身来,主动摘下外袍兜帽。
兰瑾终于看清了脸。
依着暗光,模样依旧俊朗,瞧不出什么不对。但高领之下依稀见得几道纹路攀出,逐渐往上蔓延,直至下颚。
当确认这一事实,兰瑾久久未能发一言。
“……看见了吗。”
周昊天咧开嘴笑,犬牙可见。
但那笑容,却比兰瑾看见的任何一次都更加苦涩。
“尽可去告知师父,诛灭魔修。”
回忆杀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