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想什么呢,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没?”
姜谣怒瞪他,靠,什么人啊, 办正事他在这发呆, 京兆府为什么把这种人派过来, 他真的靠谱吗?
那人名唤纪清宴,永城侯家的嫡次子, 长兄被揍一事他总觉得才刚发生过,现在被姜谣一凶立马怕了, 忙道, “听进去了, 我听进去了,您说的我都明白, 只是您可否让我再查探一二?确认一下。”
外头早已汇聚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老鸨也出现在廊下,姜谣一脸不耐烦让开, “行行行,你快看,她父亲虽现在还是罪臣,但指不定哪天就不是了,你给我查清楚一点,今天我就要见到人!”
纪清宴:……
他觉得姜大小姐在为难人, 现在天色已暗,马上都到他下值的时间了, 他要怎么让她今天就见到人?
他要是找不出人, 不会被姜小姐打吧?
哥哥被揍过的纪清宴很是担忧。
那老鸨迎过来时, 脸上表情都惊呆了,柳月型的眉毛往上一跳一跳的,不敢置信,官场上的争斗,不都是攻心计吗?哪有直接报官的啊!
姜谣报了官,这让她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这,这位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纪清宴态度有礼回道,“有人报案月上坊有女子凭空失踪,本官过来查案。”
老鸨:……
“这这,这还要查啊……”
她神情有几分尴尬。
月上坊不是没失踪过女子或男子,大皇子身为月上坊幕后老板,好色又荤素不忌,偶尔有看上的,不论男女直接带走,那些人再没回来过,也从来没招惹来京兆府的人啊。
纪清宴一本正经,“有人报案了自然要查,人总不会真是凭空消失的。”
“这,这样啊,那你们要查到什么时候?”
纪清宴:“查到找到人的时候。”
老鸨:……
根本不想说话。
“可你们这样带着官兵进来,我可怎么做生意啊!”
“抱歉,我们会尽量不打扰你们的。”
姜谣听他们扯的不耐烦,瞪了老鸨一眼,“叫什么叫,人要是找不回来我把你们店全砸了,谁也别想好过!”
老鸨只敢与那些看起来温和有礼的人闹,可不敢招惹姜谣,姜谣一说话她就闭嘴了,在这看了片刻,见自己什么也阻止不了,只能提着心离开。
纪清宴还在找稍有力些的证据,他着人去问了仆役,那些仆役胆子小,一见来的都是当官的,立马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虽没什么用,起码确定了这茶具或许真是宋暮云亲手摆弄上的,可……暗指七皇子和大皇子?
这要他如何查!
他敢带人去搜两位皇子府吗?!
天色渐暗,还找不出什么有力的东西,纪清宴额角冷汗涔涔的,甚至不敢抬头看姜谣,幸好外头忽然来了一队人,吸引了姜谣的注意力。
为首的仿佛是个公公,笑起来十分机灵,声音有些尖细,“哎呦姜大小姐,您果真在这。”
找不到人姜谣心情很差,恨不得现在就冲进皇子府揍慕容清,逼问他把人带去哪了,脸色也难看的厉害,瞥了那公公一眼,不耐烦道,“有事快说。”
她如此不耐烦,公公笑眯眯的态度也没变化一分,“那奴才就直说了,咱家八皇子找您呢,急得很,您快随奴才过去一趟吧。”
姜谣想到自己今日不慎看见的,估计慕容慈正是为此事寻她,啧,真烦,谁想知道这种可能会掉脑袋的秘密啊!
“行行行,我去一趟,纪大人,此事我希望早些有结果,暮云平日里性子好,从不与人为恶,除了七皇子没得罪过旁人,您明白吗?”
她又在指向性明显的暗示。
纪清宴额上掉下豆大的汗珠,两个人他谁也惹不起,若此事真是七皇子做的,强掳民女的罪名定下来,那……
京城恐怕是要变天了。
以姜谣今日的态度来看,她怕是厌极了七皇子,那宰相呢?
宰相近日在朝堂上一直想重审宋家一案,与七皇子针锋相对,姜谣如今的态度,怕是也有宰相授意。
纪清宴也是赞同重审宋家一案的,之前他就觉得结案太快了,应该仔细审问一二,且重审是大理寺的活儿,除大理寺外其他官员应该都会同意的,重审于他们没有任何坏处,若能翻案还会使宋家免于蒙冤,但不知道为什么,朝上反而是齐齐反对,尤其是七皇子,反对的最为厉害。
很难不叫人多想。
姜谣跟着八皇子身边的人去了皇子府,却没被引到大厅里去,而是被引去了慕容慈房里。
……
幸好知道慕容慈是个女的了,不然她还以为慕容慈喜欢她呢。
姜谣敲门,里面响起雌雄莫辨的温柔声音,“进来。”
她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推门进去,里头两扇窗子都紧紧关着,倒是点了好几盏蜡烛,也算明亮,姜谣转身关门,嘴上喊人,“八殿下,您找我?”
然一回头,却看见屏风后款款走出另外一人,穿着华贵,戴了满头朱玉,仪态雍容,姜谣呆了呆,下意识唤,“皇后娘娘?”
她也是见过皇后几面的,勉强能认出来。
皇后看着她,笑的十分慈祥,“你就是姜恒的长女谣谣吧,本宫记得你,你小时本宫还抱过呢。”
姜谣尴尬的情绪上涌,挠着后脑勺,笑也笑不出来,只干巴巴应,“是,是吗,那都过去好久了,呵呵,呵呵呵。”
慕容慈很快也从屏风后头出来,就在皇后身边站着,她拉了拉皇后的袖子,“母后,直说吧,别拐弯抹角了,她听不明白的。”
姜谣:???总觉得慕容慈在说我脑子不拐弯。
因皇后忽然出现,她不好说话,便站在一边听她们母女说。
皇后闻言温柔一笑,招呼姜谣,“那你先过来坐下。”
姜谣依言过去坐下。
下一秒就听皇后开口,“听闻你看了慈儿的身子?”
姜谣:!!!
脸色微僵,“抱歉,臣女也是被人设计了,不知道八皇子正在换衣服,今日所见,臣女不会说出去。”
皇后颔首,“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你是个好孩子,你父亲也是个心系百姓的好臣子,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你愿意嫁给慈儿吗?”
这话骤然响起,如五雷轰顶,姜谣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脸色颇有些难看,“皇后娘娘,您别开玩笑了。”
慕容慈也吓了一跳,“母后!您说这些干嘛!”
皇后按住慕容慈的手,又看向姜谣,语气温柔祥和,“本宫知道本宫这么说很冒犯,但慈儿的秘密涉及到很多人,你能明白吗?”
姜谣勉强明白,意思就是只有她嫁给慕容慈,皇后才能放心。
不知为何,她心里闪过那张清雅绝尘的脸,小姑娘还在受苦,等她去救呢,她却在这和人谈婚论嫁。
实在不该。
“皇后娘娘的意思臣女明白,但臣女不愿。”
“为何,你有心悦之人了?”
皇后抓紧慕容慈的手,慕容慈简直尴尬到想钻进地里去。
姜谣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沉默,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慕容慈,企图让她说点什么把皇后劝回去。
慕容慈赶紧拉拉皇后的手,“母后,您就别为难姜谣了,我不是跟您说过她同宋家的嫡女走的很近吗?”
皇后恍然大悟似的,“你喜欢宋家嫡女?”
……
不是,为何我一定要喜欢女人?哦,因为外面都在传我磨镜来着。
姜谣想起来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继续沉默,皇后就当她默认了,无法将人彻底纳入自己阵营,她只能以利诱之,忽然便正经起来,“好吧,那若你能替慈儿保守秘密,我会让皇上同意重查宋家一案,若宋家确实无辜,我会让户部归还宋家的家产。”
她以为姜谣心悦宋暮云,姜家如今已是鼎盛,什么都不缺,她只能以姜谣的心上人诱之,但现在宋家一案根本不是她最忧心的,姜谣头疼的很,忽而想到什么,她一双黑亮的眼瞳看向皇后,“皇后娘娘,宋家的事不急,如今宋暮云失踪了,您能帮我找到她吗?只要能找到她,我保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来也不说。”
慕容慈满门心思都是可能会暴露她女儿身的事,还没来得及细想姜谣为何会被人骗到她这。
“宋暮云如何了,怎么会失踪?”
此事还没有传开来。
姜谣紧皱着眉,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顺便再次影射慕容清。
听到或许是七皇子设的局,慕容慈冷汗都要出来了,“母后,慕容清可是知道了我的身份?”
皇后脸色也不大好看,但到底做了很多年的皇后,能稳得住,她抬手按了按慕容慈的手,“你怕什么,你是皇上的嫡子,你要稳重,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慌。”
慕容慈紧张恐惧的情绪就这样诡异地平静下来了,然后又听她母后肯定道,“慕容清不知道,他如果知道,要么以此威胁你,要么去皇上面前揭发你,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你的要求本宫答应,本宫会命人去找的。”
皇后眯了眯眼睛,无论设局之人是否真的知道慕容慈是女儿身,都留不得了。
姜谣起身,“多谢皇后娘娘,这件事就拜托您了,臣女先行告退。”
“你急着去哪啊,你父亲对此事如何说?”
慕容慈问。
“父亲让我报了官,但我不放心,准备去慕容清府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等等,你别去,崔家有专门隐匿在暗中查探消息的死士,慕容清不会把人放在府上,最多三日,本宫能为你找到她。”
姜谣狠狠皱眉,“一日,娘娘,臣女等不了三日,暮云身子骨弱,慕容清为人狭隘心狠手辣,她落到慕容清手里,会受不住的。”
最多一日,一日若找不到人,她会潜入皇子府,逼着慕容清把人交出来。
她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心里知道,不会有旁人了,定是慕容清贼心不死,从中作梗。
一日时间太过短,皇后也犹豫了一下,但见姜谣是真着急,脸色冷眼神也冷,浑身带着股压抑的怒气,为防她着急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她还是答应了,“本宫可以试试,但不确定能找到。”
“多谢娘娘。”
若是旁人知道这等辛秘,早就被皇后灭口了,但知道的人是姜谣,一来为了拉拢姜恒和姜知,她不能杀姜谣,二来,她信姜家人的品行,姜谣不会说出去的,相反,此事还会使姜家和慈儿有了联系,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姜谣离开八皇子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没有回姜府,而是翻墙又去了月上坊后院。
院子里一片安静,再没有出现女子温软的声音,叫人颇觉不适。
她在外站了会儿,便抬腿往宋暮云屋里走去,她总将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透着一股沁人的馨香。
不知在里头坐了多久,混着蜡烛噼里啪啦的声音,门忽而被人叩响。
姜谣:?
这时候要是老鸨再来烦她,难保她不会动手打人了。
她忍着烦躁去开门,却见外头站着的穿是一粉衫的眼生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很是紧张,四处看了看,确定没被人发现,才小声道,“姜小姐,我有话要跟你说,可以让我进去吗?”
姜谣没说话,她怕对方不同意,立马说,“是关于暮云的。”
那手一下子就松了,烟萝得以进去,忙转身关上门,拍着胸口似舒了口气。
“你知道什么,想要什么?”
姜谣站在一侧,眼眸凌厉的看着她,沉声问。
烟萝脸色立马又紧张起来,身体绷紧,眼里泛着后怕,好一会儿才说,“姜小姐,白天,我看见了。”
姜谣眉心狠狠一皱,没接话,等她继续说。
烟萝犹豫片刻,提出要求,“我知道是谁带走了暮云,但我希望我说出来后,姜小姐可以为我赎身,然后给我一份养家糊口的活儿,好吗?做侍女做什么都好,我不想留在月上坊了。”
月上坊的生活太难过了,要讨好那些富绅更难,她也想出去,堂堂正正做个女人,哪怕辛苦一点,也不想跟一堆女人抢男人,做别人嘴里不三不四低贱至极的乐坊女子。
姜谣毫不犹豫答应,“若你所言属实,我会为你赎身,给你你想要的。”
现在就算有人要拿宋暮云换她全部钱财,她都会给。
烟萝见她答应的如此干脆,面上闪过一丝喜色,忙将自己白日所见全说了出来,姜谣越听脸色越难看。
老鸨参与了,慕容春参与了,暮云说是慕容清让慕容春来的,他没有反驳,所以慕容清也参与了,好,好样的!
她让烟萝回去了。
顶多再忍一日,若找不到人,这刀就要架在慕容清脖子上了。
姜恒本已有了法子能解决此事,想与姜谣说一声,让她不必太过担忧,然而姜谣不在府里,也不知道干嘛去了,姜恒懒得命人去找,只盼着她别惹出什么麻烦就是。
第二日,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宰相的门生,如今的御史中丞站出来,呈上了宋允骞含冤而死的证据。
皇上压着不让重查,他们直接寻到了证据,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还不想做昏君被万人唾骂的皇上吹胡子瞪眼,只能命人把证据呈上来,丝毫没有注意底下的两个儿子脸色霎时惨白。
朝堂上的气氛,随着皇上翻看证据时越发震惊的神色而冷凝。
许久,他终于翻到最后一面,于是猛的将地方官员的证词掷到地上,脸上盛怒未消,原来不是宋允骞故意隐瞒地方灾情不报,而是那群人平日里将朝廷的赈灾款中饱私囊,花最少的钱,建造堤坝,以致洪水决堤,又怕贪污之事遭人发现,于是隐瞒灾情不报,也不许百姓逃难到京城!
并非宋允骞隐瞒灾情,而是底下的人根本就没把有灾情的事告诉他!
这下皇上也怒了,“查,给朕彻查宋家的案子!这帮大晋的蛀虫,不知道贪墨了多少银子,一个也别给朕放过,查出来全部死罪!”
为了那笔赈灾银,他连选秀规格都往下降了一半,原本的八十一道菜改为四十九道,结果他堂堂皇帝省下来的钱竟然进了别人的口袋!这要他如何能忍!
查,必须得查!
趁此机会,姜恒站出来,将宋允骞唯一嫡女被掳之事说了,皇上才刚发现可能冤枉了人家爹,此时也不好不管她,“罢了罢了,那就调出一队护卫队挨家挨户的找人,朕就不信了,天子脚下,竟还有人能做出劫持女子这等胆大妄为的事!”
慕容清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慕容春反倒想通了什么似的,一脸淡然
下朝,三三两两的官员结伴而行。
慕容清想去找慕容春商量一下对策,然慕容春这蠢货,明明看懂他的意思了,却转身就往宫里去了!摆明是要同他划清界限,他疯了吗?
慕容清在心里骂爹,眼前是成群结队的官员,领头之人是姜谣的父亲,宰相姜恒。
他阴沉着脸看姜恒大步离开的背影,忽然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后拍了他一下,拍的他向前一个趔趄,正要发怒,男子爽朗笑起来,“哈哈哈哈,还是皇子,怎么身子如此柔弱,我家谣儿都比你健壮些。”
慕容清听见声音,立刻换上笑脸,转身,“龙虎大将军。”
他以为对方忽然拍他,是想与他交谈一番,谁知他刚开口,对方便摆摆手说,“七皇子有空来姜家练武啊,我教你,不过最近就别来了,谣儿这两日心情不好,本将军还得回去看看是谁欺负她呢,哼,若被我找出来了,我这拳头可是不饶人的。”
姜知比划了两下自己硕大的拳头,才大摇大摆离开,徒留慕容清一个人站在那,眼神阴翳到极致。
这是警告,他听的明明白白,姜家在警告他。
但他又想不明白,怎么会有长辈参与到小辈的争斗里?
姜家人竟为了姜谣,愿意和皇室作对,都疯了不成?
临近中午,姜谣已经秘密在七皇子府走了一遭了,没找到人,只找到一个暗道。
她急得失去理智,在慕容清回府时又把人套麻袋狠狠揍了一顿。
揍完后悄无声息离开皇子府。
然后便被八皇子的人请走了。
八皇子在内室煮茶,烟气袅袅,本想邀姜谣喝茶的,但见人满身戾气从外面进来后,她就想,算了,赶紧说正事把她送走吧。
于是慕容慈连茶也没给她倒,站起身,“慕容春手脚没处理干净,我母后的人查到了,宋暮云在慕容春名下的一处私产里,慕容清行事还算谨慎,人是他要的,结果连宅子也不出一个,如果不是慕容春来办这件事的话,我母后还真不一定能找到人。”
姜谣神色愈发冷,慕容慈十分好心,“可要我让人带你过去?”
“劳烦八皇子。”
八皇子浅笑,“你也帮我良多,这不算什么。”
姜谣没说话,一心想着那柔弱女子。
离开她一夜,现下可是吓坏了,慕容清定欺负了她。
姜大小姐满脑子都是小姑娘被人欺负后躲在黑漆漆墙角抹眼泪的画面,可怜极了,光是想想便叫她心疼到喘不过气来。
想不了了想不了了,得赶紧过去。
慕容慈派出的正是她母亲给她的死士,两人速度快的几乎只留残影,不一会儿就到关押宋暮云的宅院里了。
那宅院从外头看就是普通富人的院子,甚至门户大开,有下人进出采买走动。
暮云就被关在这里吗?
姜谣心被揪着似的,催促死士,“劳烦阁下快带我进去。”
死士沉默寡言,一言不发带着人从暗处绕进去。
没想到这表面上正经的宅院,竟修了一道暗牢,姜谣一路走进去,暗牢里空空荡荡,她不由着急,“人真在此处?”
“是,在暗牢深处。”
死士说完又闭了嘴,姜谣只得耐着性子继续找,终于,在暗牢即将到尽头时,她看见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衣衫破烂的小姑娘。
即便被她背对着,姜谣也能一眼认出,是宋暮云,是她,一定是她。
牢房上了锁,姜谣想打开,于是锁链相撞间弄出了点动静,角落里姑娘清瘦的身子颤了颤,害怕似的又往墙角挪了挪。
姜谣面前忽然出现一把银制的钥匙,死士常年不说话,沙哑的声音响起,“主子让我给你的,我的任务完成了。”
说完,人两下消失在地牢里。
宋暮云听出声音不对,猛然回头,却对上神情急切,认真解锁的姜谣,整个人都愣住了。
就在刚刚,她以为来的会是慕容清……
她以为是慕容清又来折磨她了,她知道慕容清小心眼,她跟姜谣几次下他面子,他说过会好好报复她的。
她甚至一整晚都在害怕,害怕慕容清又出现,害怕姜谣一直找不到她。
可现在,姜谣找到她了,她找到她了。
宋暮云黑润的眸子里浸满水汽,眼巴巴盯着姜谣,就像被欺负后终于找到了可以为她做主的人,委屈到不行。
清脆的咔嚓声响起,锁开了,姜谣急急推开牢门,下一秒,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女子声音沙哑中透着虚弱绝望,“姜谣,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她眼里滚落炙热的眼泪,一点一点渗进姜谣衣服里,将她衣裳也沾了个湿透。
姜谣想紧紧抱着她安抚,可手刚搂下去,就触到一片黏腻,怀里人也小声痛呼,姜谣吓死了,再不敢乱抱,双手举高,嘴里不停关切,“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碰疼你了?慕容清对你动刑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简直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把慕容清抓过来,打爆他的头。
宋暮云终于见到心心念念一晚上的人,心神骤然松懈下来,整个人都失了力气般倒在姜谣怀里,被她慌乱无措的圈着,双手环着她的脖子借力,声音温柔又委屈,“姜谣,他对我动刑了,很疼很疼,我不想呆在这里,你带我走好不好?我想跟你走……”
美人晕红的眼尾顺着苍白脸颊滑下一串水珠,可把姜谣心疼坏了,忙就哄着,“好好好,我带你回去,我这就带你回去。”
慕容清被她揍了一顿,打晕了,眼下估计还没醒,不会出现在此处,姜谣直接带着宋暮云从后门离开。
宋暮云身上鞭伤严重的很,有些地方甚至连衣裳都划破了,可见使鞭子的人力气有多大。
他想打死宋暮云吗?
话本果然是假的吧,慕容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爱慕宋暮云!
谁被他爱慕谁倒霉!
姜谣满是心疼,也舍不得美人走回去了,刚出宅府后门,便将人打横抱起,寻了人少的路将她带回姜府。
宋暮云一路昏昏沉沉,脸轻贴在姜谣胸口,鼻间是熟悉的暖香,紧锁的眉目终于一点点放平。
姜府一直养着府医,刚进府门,她便随手唤了名侍卫吩咐,“去请府医到蘅芜院,别耽搁,立刻去。”
“是!”
那侍卫领命去了,她又马不停蹄往蘅芜院走。
蘅芜院里,姜茹看完了书,也看完了话本子,坐在窗边喝茶,她脊背挺直,杯盖被纤长秀美的手指捏着,一下又一下扇过杯面,心想着,她几日未曾见到姐姐了,于是问身侧的翠竹。
“翠竹姐姐,你说姐姐日日宿在外面,就一点也不想我吗?”
翠竹哪敢让姜茹胡思乱想,忙说,“二小姐,您多虑了,大小姐最喜欢您了。”
姜茹垂眸看着手里的清茶,语气有些失落,“哎,可我好不容易才从边关回来,姐姐一次也没跟我一起睡,她以前最爱和我一起睡觉了,还跟我说军中发生的趣事,我百听不腻。”
姜茹是乖小孩,从小就爱读诗书,不喜欢舞枪弄棒,军营是她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虽然没去过,但她一直是很好奇的,幸好有姐姐会跟她说。
翠竹无意间抬眼,正好看见姜谣往此处走,脸上神情有些惊喜,“呀,二小姐,您可以亲自去问问大小姐怎么回事嘛,您看,大小姐来了。”
姜茹抬头时,姜谣已到院子门口了,她眼睛骤然一亮,嘴角迅速勾起,从窗子边站起来,理好袖子,快步走出去。
矜持,但急切。
刚走到门口便与姜谣打了个照面,“姐……”
那一声甜甜的姐姐将要叫出口,她终于注意到姜谣怀里满身伤痕的人,吓得脸都白了,“这,这是暮云姐姐?暮云姐姐怎么了,被,被谁欺负了吗?”
姜茹养在深闺,天真单纯又善良,这些事姜家人都会默契的避开她,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姜谣无意多说,只是点头,“嗯,被人欺负了,我先带她在我们家养养伤。”
说罢,绕过姜茹抱着人往里走,姜茹忙跟着姜谣一起把宋暮云放好。
前些时候见面时还好端端的姐姐,现在却满身伤痕与血污,姜茹小脸雪白,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踟蹰不安的看着姜谣。
翠竹见状已经急忙离开去小厨房打热水去了。
姜谣心疼的摸摸宋暮云沾着些许凝固血红的脸,见姜茹要给她脱鞋,起身阻拦,“不必,我来吧。”
她亲手替宋暮云脱了鞋,将衣着单薄的她整个塞进了被子里。
宋暮云在慕容清手里一直情绪紧绷着,如今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早沉沉睡去,只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凑近了才能听见,她在唤姜谣。
作者有话说:
后面先甜一下,昨天就想说了,我本来打算偷偷揭露的暗线都被你们发现了QAQ!太没成就感了(︶︿︶)还以为你们会惊呼八皇子居然是女的,没想到我只描写了两句大部分人都猜出来了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icenine_ 1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