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意一个人在家里闷,怕胡思乱想把自己憋出病来,便出门闲逛。
沿着洛月在转角消失的方向一直走,看到一栋最突出最漂亮的建筑,没想到就来到了月亮岛小学。
秦朝意刚来没多久,却刚巧听见了洛月的解释。
不是朋友。
确实,不是朋友。
但又是什么呢?
其实秦朝意私以为两人的关系不算陌生,因为昨晚的吻,也因为昨晚她睡在洛月家里,今早还坐了洛月的电动车后座,她的手拽着洛月腰侧的衣服。
秦朝意和相识多年的周溪都没这么亲密过。
但此刻却被洛月轻而易举地否认。
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和刚才的难过堆积在一起,让人不知所措,于是只能低声喊她的名字。
就连秦朝意都不知道她此刻出声是为什么。
很像是逃避,希望她别再说,别再继续否认。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还是程时雨率先打破寂静,“Hello?”
“嗯。”秦朝意朝她微微颔首,总觉得这人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也没心思去想。
“你有点眼熟啊。”程时雨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呃?”秦朝意错愕,还当两人真在哪儿见过。
“刚才。”洛月出声打断:“你不是在我家台阶上见过么?”
“在此之前。”程时雨说:“不过可能我看美女都有点面熟。”
程时雨拍了拍洛月的肩膀,“洛月姐,我先走了,你忙。”
“好。”
等到程时雨离开,秦朝意和洛月不约而同将视线放到对方身上。
片刻后,洛月才问:“你怎么来了?”
秦朝意微顿,“闲逛。”
声音低沉,还带着几分哑,听上去就不太高兴。
“刚好逛到这?”洛月试探地问。
秦朝意挑眉,“不然?这是附近最突出的建筑。”
那一脸淡漠的表情似是在说——你以为我来找你?
洛月嘴角往下,略显无奈,疏离又客气道:“那你慢慢逛。”
说完便转身往教学楼走,不再理会她。
秦朝意再一次看着洛月的背影消失。
站在原地任由风吹,失望地闭了闭眼,
一颗心浸满了酸梅,沉入海底。
—
洛月回办公室时走得很慢,沿路有窗时她便会下意识往窗外看。
刚开学没多久,教学楼窗明几净,随意一瞟都能看见秦朝意。
她就像是长在这院里的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看着很难过。
洛月忍住了出去安慰的步伐,疾步走进办公室。
从桌上拿了把美工刀划开快递,沉甸甸的箱子里放了一包麦芽糖,还有几件新衣服,色泽鲜亮,完全不是洛月平日的风格。
在这些东西底下还放着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物盒。
礼物盒里是一款女表,英国的一个小众牌子,价格在四位数。
其余之外再无其他。
洛月把这些东西翻完以后便窝在椅子里发呆。
太阳逐渐西沉。
良久,她从箱子里把表拿出来换上,金色衬得她更白。
之后她便把那个箱子塞进了桌底下。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这种快递每年都会在她生日前后寄到, 从嘉宜寄过来,寄件人只写个“洛”,电话是隐藏的,具体地址也没有。
但这种快递是从她爸离开月亮岛的第二年开始出现的。
任谁也猜得出来是她爸。
洛月不知道当年她爸为什么要离开,也不知道为何此后再没联系过她。
那小半年不管谁提起来,总会用怜悯的眼光看她。
洛月问不出来理由。
即便她大学是在嘉宜上的,但在那所城市里,她从未偶遇过一次她爸。
命运有时就喜欢和人开玩笑。
收到快递让洛月的心情急转直下,不过在办公室缓了十几分钟,总算好了很多。
等她再去校园里时,秦朝意已经离开。
估计是不高兴了。
那姑娘一看就是被娇惯出来的,大抵从小是要星星家里人会想方设法给摘月亮的类型。
年少有为,骄傲又恣意。
洛月夸她时是真心里带着几分揶揄。
因为在自己做到那些事时从未觉得是值得高兴且炫耀的。
可秦朝意却能自然地将这种骄傲流露出来。
并且一点儿都不让人讨厌。
似乎这就是值得普天同庆的事儿。
自小都被宠着,肯定也没受过什么挫折,来月亮岛这一趟也挺让人委屈的。
更何况,刚才她很明显在生气。
洛月站在秦朝意刚才所站的位置发了会儿呆,有学生喊她,她便收敛了所有思绪过去。
洛月作为班主任,还有负责每天的课后服务,简而言之就是看着学生写作业。
“双减”之后,老师们几乎都不会布置太多作业,所以每天的课后服务只有半小时。
刚好在日落西山时放学。
洛月也踩着夕阳的影子回家,一路上都把程时景那天的话在脑海中回放。
——洛月,控制住自己的心。
——洛月,别放纵。
如此几番后,还是有些心烦意乱。
很奇怪,分明只是见了几面而已,分明只接了个缠绵悱恻的吻而已。
分明她们只认识了一天而已。
洛月的心却不自觉地往那个人身上飞。
回家的路走到一半,洛月拐弯去便利店买了两罐啤酒,拎着去了程时景的诊所。
诊所不忙,程时景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看书。
洛月把啤酒拿出来放桌上:“要不要喝一杯?”
程时景单手拉开易拉罐环递还给她,漫不经心地问:“又收到礼物了?”
洛月轻笑,带着几分讥讽:“那也算礼物?”
分明是把扎人的刀。
程时景抿唇不语,和她碰了碰杯,灌了口酒。
洛月低敛着眉眼喝闷酒,很快便喝完了一罐。
因为她和程时景的酒量都不好,所以两人之间有个不成文的君子协议:喝酒只喝六分。
如果有必须喝酒的场合,那一定要留一个人清醒。
“回家了。”洛月站起来,“你也早点回去。”
程时景送她出门,边走边聊道:“那人走了没?”
“不知道。”洛月故作无谓地耸耸肩:“应该走了。”
没受过挫败的骄傲公主怎么会在这穷乡僻壤里受委屈?
估计早收拾行李走了。
“不高兴?”程时景问。
洛月斜睨他一眼:“洛星走的那天你高兴?”
程时景:“……不一样。”
洛星是洛月的堂妹,比程时景小三岁,在嘉宜一家化妆品公司做Pr。
洛星和他们不一样,坚定地留在了嘉宜。
在那座寸土寸金的城市和这世界的每一个年轻人一样,艰难奋斗着。
他们都是钢铁森林里的逃避者。
而程时景自幼就护着洛星,有那么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
也是个偶然的契机,洛月发现了他的小秘密。
所以作为交换,洛月也告诉他,自己喜欢的是女孩子。
程时景最先惊讶,后来表示尊重,没想到现在还能和她坦率聊女孩。
“都是要展翅高飞的鹰。”洛月清醒地说:“注定落不在这巴掌大的月亮岛。有什么不一样?”
程时景:“……”
“那就放弃。”程时景说。
洛月沉默着离开。
—
就算再不想回,最终也还是要回家。
洛月家里没亮灯,秦朝意应该走了。
她只知道对方的名字,还没交换微信和电话号码。
略有些遗憾。
她回家以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先进屋,而是坐在了台阶上。
夜凉如水,台阶上有些冰。
她倒也没介意。
海浪声和着风,海风里裹挟着咸湿的味道。
一如既往。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头闷闷昏昏时,一道熟悉又冷冽的声音传来,“怎么不进来?”
洛月缓慢地转过脸,半眯着眼睛看过去,只见眼前突兀地出现一张漂亮的脸。
洛月不自觉地凑近,想要确认是真是假。
秦朝意的呼吸却在一瞬间凝滞,随后皱着眉问:“你喝酒了?”
而与这道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洛月略带雀跃的声音:“你没走啊?”
秦朝意不自觉舔了下唇,感觉有几分燥热,随后佯装清冷道:“在等你。”
洛月逆着月光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看向她,声音温柔又迷蒙:“等我一起睡吗?”
秦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