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口出狂言。
还想把她做哭。
但是……林珂蛊惑她, 她就没辙了,的确是想和她做。
只是在车库里,人来人往, 还有监控放不开。
去了酒店, 酒店对段嘉央来说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尤其是那种很廉价的酒店,那种气味, 那种难受的压抑,她无法想象那种地方怎么会有人敢去做。
皮肤压在上面……没有细菌吗。
这么大一个城市, 监控覆盖, 去酒店时车子开到她和她住的地方附近,那里是盲区,没有人和车什么经过,她们在那里来了一次。
衣服都没脱掉,接吻, 触碰。
还是夏天比较方便,秋天弄扣子都要许久, 唇一直在亲。亲得嘴唇都痛了。
反正最后,她没哭。
*
星级酒店, 要的总统套房, 干干净净。
段嘉央洗了澡,穿了件吊带裙,她借酒店电脑登陆了一下账号, 顺便给她爸回了一条信息。
段力天上午推了个号给她了,她刚准备加人, 发现自己居然有这个人的微信。但是她忘记什么时候加的。
段力天:【霍君娴,搞地产的, 离婚的那个,大你五岁。】
段嘉央仔细想了想。
记起来了,古思钰跟她打听过她老公。
段嘉央问:【她怎么离婚的?】
段力天发的语音,“还能咋,她老公看她爸去世了想抢公司,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还在外面包女人,最后一脚被她踹了,什么都没捞到。”
段嘉央问:“是哪个女人?”
段力天说:“这我怎么知道,你到时候来我办公室我跟你细说,让秘书给你查,我听这个事儿还有点复杂,好像不单纯。”
“算了。”
“怎么,我这里是刀山还是火海,你不想来。”
“去你那里有心理阴影。”先前在她爸那里混日子,每天被来来往往的人询问,整个楼层都知道她是废物。
段力天不以为意,“你心理阴影是不是太多了?没有强大的心理以后怎么走长路……”
话没说完,段嘉央切断了电话。
她手撑着桌子,坐在沙发上,轻轻地叹着气。
段嘉央想,她会走出泥潭,迎接光的。
窗户外的月光斜着照进来,落在她扬起的脖颈上,秋日已经不暖和了,这光只是来过、不停留,营造短暂的视觉上的美学。
她在电脑前给“霍小姐”发信息,资料也大概看了看,对方性格温柔,有钱,富婆,她给人发信息都是喊“姐姐”。
【霍姐姐你好呀,要不要出来吃饭?】
【霍姐姐,听说你养泰迪,能康康照片吗,我好朋友是兽医。】
信息发出去就是石沉大海,这位霍姐姐一句没回,根本聊不上话,她爸说了霍君娴并不想跟她们合作,她们不是优质的合作方,她有更好的选择,大家都在抢这个机会。雪堂目前要抢占先机建设汽车生产基地和新能源汽车产业园,项目也挺大,先前各方努力了,对方都是“我不怎么管公司的事哎”的回应。
霍君娴不怎么爱说话,总是轻轻拨弄自己的狗,可这个人也不是冷漠,会很温柔的对人笑,搞的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段嘉央上网搜了一大堆夸赞狗的话,对霍君娴的狗一顿夸,霍君娴终于给她发了个东西,是那只泰迪的照片,整一个小时她都在看,想着怎么用优美的辞藻夸赞,又不会显得她是在拍马屁。
想来想去,让林珂从浴室里出来了,发尾湿漉漉的,林珂站在她旁边扫了一遍,说:“你看泰迪的狗牌,它叫小玉,你不是有个朋友也叫什么玉吗?”
段嘉央脑子一闪,敲字:【霍姐姐,好巧,我有个朋友也叫小玉,只是她带金子旁。】
准备发送,林珂说:“你把那个姐姐删除,你满屏打的都是姐姐,看不出来你有多激动,只觉得你是在奉承。”
段嘉央把“姐姐”删除,立马发送,发过去她两分钟,突然眼睛微微瞪看旁边的林珂。
她认识的这个小钰是抢霍君娴老公的小钰!
让霍君娴知道了还不杀了她。
段嘉央一句“你坏我事了”还没说出来,微信滴了一声,她收到了霍君娴的一条信息。
霍君娴:【是吗,好巧,玉是很美好的事物。】
段嘉央没联想到古思钰,只觉得这句话把林珂夸进去了,又仿佛没有,以前她听贺笑说“珂”是像玉的美丽石头,但假的毕竟是假的,石头就是石头。
那时她翻字典看,觉得林珂的名字不太美好,别人都叫美玉和宝石,只有她以美貌混入石头堆,玉不玉,瑕不瑕,一字之差,天壤地别。
段嘉央手按按额头,提醒自己别乱了心,一句话又牵扯到以前的过往。
段嘉央啊,段嘉央,只有停留在原地的人,才会一直回忆从前。
她要打字,林珂又来看她的信息。
“卡住了,回不下去?”
段嘉央的确不知道怎么回,不知道该怎么就“玉”这个话题往下聊,林珂谈项目她见过,很高超,她不怎么闲聊只拿资料拿实力,明明白白的摆出自己优势,语言魅力只是锦上添花,谈项目实力比客套更重要。
这次无非是她爸塞了个大家完成不了的任务给她,她谈成功了,那她真有能力,谈不成也不怪她。但是,也暗示她说……找林珂帮忙。
林珂身上是潮湿的水汽,她把段嘉央的椅子拉开,然后将段嘉央放在桌子上,她轻轻抵在她的脖颈,“想了半天还是想跟你说,以后不要随便叫别人姐姐,好不好。”
喉间吞咽,段嘉央骂她,推她肩膀,“你离我远点。你还想做?烦不烦。”
“因为爱意很频繁。”林珂嗅了她的味道,又去啄她的嘴,碰一下让她们很亲密后再分开,她说:“两天一次,不频繁吧,又不是一天两次……”
段嘉央被她放在桌子上,林珂掌心压着她的腿,感受着她的皮肤纹理,指腹从黑色裙摆滑入抵在腿跟,她吻上段嘉央的唇,段嘉央手撑住了键盘,她怕乱打字影响她谈生意偏头去看屏幕,林珂咬在她的肩骨上,手指往下勾,肩带滑落勾在玉臂上,小件到膝盖细绳一般陷入肉里缚着长腿,林珂吻着低头,睫毛微颤,再看她说:“小羊开始哭了。”
段嘉央闭了闭眼睛,把电脑合上,手环着她的脖颈,做吧做吧,像世界末日那样狂欢,反正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不会爬她的床,也不要她的帮助。
但是……可能吗?
根本不可能。
像林珂说的一样……谁能给她沉沦无妄,坠落到底的高////潮呢。
她也喜欢和林珂狂欢。
那种彻彻底底被爱到透的感觉,麻痹她的神经。
“脱掉。”
“挂着更美,喜欢这样脱离不了的样子,”林珂仰头和她接吻,唇间湿漉漉,分不清是谁的唇间津唾,缠着绕着,吻到唇不可分,夹着对方的手不松又往深处送。
*
“嘉央……说爱我。”林珂弄着,手指撩拨着。
段嘉央躺着,问到了被褥上的味道,分不清是什么香型,手臂压着额,不去看她,咬着唇。
林珂的手松开撤离,段嘉央手忽地扣住她的腕子,“别让我恨你,快点……”
偏就林珂就是不懂,听不懂一般,段嘉央翻过身把她压到身下,对着她唇扇了一巴掌,然后坐了下去。
爱吗,她爱死这种感觉了。
这一夜她没少哄她。
让她说爱她。
夜晚的潮水汹涌的匮乏了,身体成了疲惫姿势的状态,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夜晚黑不溜秋的,什么都被限制了,大家却要做尽最重要的事,黑夜里奔跑,黑夜里哭泣,黑夜里分分合合,黑夜里谈合同做苟且的事儿。黑夜里不是用来休憩的吗,快做烂了,哭得月河潺潺星光沦陷,嘴巴咬破了都没说一句爱。
林珂沉沦,咬着红唇,跟她说:“小羊……我很爱你。”
段嘉央猛地颤动,和她共坠深渊。
*
翌日,段嘉央先起,洗澡换了衣服,她拿了香水喷在手腕上,等到味道散开,跟床上穿衣服的人说:“我先走了。”
“不吃早饭吗?”林珂问。
“十点了,不想吃。”段嘉央说。
学坏果然很简单,林珂以前上班从来不迟到,现在跟她鬼混,一个星期至少迟到两回。
段嘉央提着包,在门口换鞋时,又说:“周六不去看演唱会了。”
林珂动作顿了顿,她脚落在地板上,“有事儿?”
段嘉央从房间里出去,不去看林珂失落的眼睛。
她总不能跟她说,她在网上找了个黄牛,买了她爸现任女朋友的现场会,周六她要去看看未来小妈吧。
*
“云霖”是段嘉央母亲在时的舞团,她母亲车祸后抑郁了很久,跟段力天结婚恢复了一段时间,去舞团当了编舞和后台设计老师,捧出了很多名角。
好景不长,没多久,她母亲状态极差不得不离开舞团了,随后舞团也跟着沉寂了。一直以来她母亲是云霖的灵魂人物,她的粉丝说她走了,舞团也没什么意思了。
最近这个舞团再次爆红了。
段嘉央早已经不在乎她爸那些女人了,段力天找什么样儿都跟她没关系,只是……这次涉及到了她妈。
剧院门口贴着巨大的海报,年轻的女人左脸上用油彩画着蓝色的蝴蝶妆,头发变成结收到脑后,眼尾是深蓝色,视线锐利。她的手指交叠放在胸口,是蓝黑色的蝶尾连着裙摆。
很美,不知是人,还是蝶。
段嘉央头一回看舞剧没有睡过去。
这位洋澜小姐,舞蹈一般般,这场舞剧叫《蝴蝶》,幼虫破茧成蝶变成蝴蝶再变成枯叶,这是她妈的代表作,把蝴蝶的一生跳得灵动,向死而生。
洋澜小姐跳得没有仙气,没有灵魂感,可是她的脸好看,比段嘉央还要像她妈。
洋澜小姐跳得那瞬间,段嘉央对她充满恶劣,觉得她是最拙劣的替身,践踏了蝴蝶的一生。
根本配不上她想念中的母亲。
……哦。
是因为想恋啊。
是因为想恋才会那么充满恶意。
记忆的潮汐朝着她奔涌而来,她溺毙。
她……恶心,又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
台上跳着跳着,台下的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妈妈去世的那天。
段嘉央去帮妈妈拿汽车,回来的时候,她爸愣愣的站在原地,穿着西装,宛如雕塑。
段嘉央并不是走过去发现她妈去世了。
而是,从她爸爸表情上看出来的。
他眼眸漆黑,没有哭。
段嘉央无法分辨他的情绪,于是,就感知到她妈妈去世了。
房间里弥漫了淡淡的香气,床上的人合着眸子,皮肤苍白,身体瘦如枯柴,黄而干燥的发丝笼着她侧脸,人死,灵魂脱离,身体成了抽干的空壳。
段嘉央觉得特别难过。
她伸手去推她爸,她不想让段力天看到她妈。
她用力把他往外推,那时她爸很年轻很英俊,戴着眼镜,她推一下,再推一下,纹丝不动。
随后的葬礼,她爸发了很大的脾气。
那天,有一位穿着西装经验丰富的入殓师出现在葬礼上,身着西装、戴着白色手套,他彬彬有礼的说,他和他的徒弟受亡者所托,要帮亡者化妆,帮她换衣服。
段力天喝多了一般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不准他们碰棺椁,入殓师跟他说:“这是她的遗愿,她希望干干净净了无牵挂的离开。”
段力天让人轰走入殓师,宾客议论纷纷,说,段力天真是狠,遗愿都不帮妻子完成,妻子死后他算是解脱了,偌大的家业都是他一个人的,他算是出人头地苦尽甘来了。
母亲想干干净净的走,不再入凡尘,也忘记这一生所有事儿……不想和这个叫段力天的男人有瓜葛。
可段力天怎么不同意,摔了又砸,还撕了很多东西,把葬礼搞得一团糟,宾客说他跪久了在报复她。
段嘉央站在棺椁旁边恨意的看着他。
年少的段嘉央,不记得他的眼神。
但那一刻,她特别特别恨他。
她冲过,狠狠地咬段力天的手。
凭什么不完成他妈的遗愿。
他还把小汽车抢走了,明明她妈说了,让她放在棺椁里,她想她爸爸妈妈了。
台下段嘉央冷冷瞥着舞者,情绪全挂在脸上。
洋澜小姐沉浸在自己的舞步中,指尖掐花,身体柔韧在花间起舞,阳光的光线落在她身上,月亮又将她笼罩,她热烈的旋转,又孤独清冷陨落,摇曳生姿,她的皮相似仙似精魄,可就是不像蝶,不像另一种生灵。
她属于凡尘。
蝴蝶的寿命只有三天到一个月,大部分只能存活一个星期,它们要在这一个月咬破茧,羽化,再繁衍后代,最后消失在这个世界。
美得一瞬。
段嘉央想,有那么一瞬间,这位洋澜小姐的视线是落在她身上的。
她应该是察觉到了她的鄙夷。
段嘉央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为什么要跳她妈的成名之作。
为了成名?
台上洋澜小姐完成了她华丽而温柔的谢礼,朝着台下鞠躬,掌声如雷落下。
金色的光线闪烁,她眼中全是光芒。
厚重的黑色幕帘降下,直到段嘉央看不见台上的舞者,段嘉央才抬起手,想擦擦眼睛,发现……
这场舞蹈根本没有把她感动到哭出来。
散场,所有人离开。
只剩下幕后的灯光亮着,照亮了舞台的中央,舞者离开,舞台空空的,段嘉央的眼睛不再干涩。
哭了。
直到工作人员过来清场。
“小姐,你……”
话未说完,段嘉央起身提着包离开,纸巾擦了擦眼睛,她去工作人员后台非常容易,只要找个关系,或者报个名字。
来来回回的犹豫。
洋澜跳舞不好看,可她还想再见她一面。
听说“她”就是在她这个年纪做了最错误的决定。
嫁给了段力天。
段嘉央并不是她妈第一个孩子,她妈最早生了一个哥哥,哥哥很早就夭折了,她出生后妈妈就把所有温柔给了她,把她宠成了小公主。
可段嘉央在这个年纪,早已经把有关她的事忘却了。家里关于她妈所有的照片被封存,她快忘记母亲所有模样了。
她在对面找了个奶茶店坐着,很久很久,黄昏落了,街道上的灯一个接着一个在感知到黑暗时亮起来,秋意入侵,四周变成了冷色调。
冥冥中就是有那么一段缘吧,段嘉央出去时,正巧那个女人出来,她卸了妆穿了这个季节的长衣,外面配了一件浅绿色的开衫,对方安安静静的走着,偶尔低着头手机,耳朵里塞着耳机,舞台和现实脱离,她也只是平凡大众的一员,今天天气晴朗,段嘉央却遇到了稠密的雨季,对方撑着伞,她看不清她的脸。
渐渐远离,段嘉央还停在原地。
*
段嘉央回去很晚,家里的灯还没熄灭,客厅里的水晶灯光如白昼,她换了鞋子,脱掉外套拿在手里。
段力天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表情并不是很好,段嘉央走到门口换鞋,段力天抬眸瞥向她,问她怎么现在才回。段嘉央压着手机按键看了一眼,是不早了,已经22点半了。
“看了演唱会。”段嘉央说。
剧院很大,段嘉央位置并不是最佳观赏区,她没注意她爸有没有去。
段力天甩了一本文件给她,说:“这个,给你。”
段嘉央当是工作文件,拿起来打开翻来一页,里面是一些个人简历的东西,各个看着都很有能力,她蹙眉,“我又要去人事部门吗?”
段力天说:“你不是说那个叫霍君娴的对你不来电,怎么都勾搭不上吗,那看来那种也不适合你,你性子太傲了,还是得找个听话,能纵容你的。这些都是我搜寻的、喜欢女人的精英,性格温柔,模样标志,能力都挺强。”
“什么?”段嘉央翻动文件,这少说二十来人,她不可置信地说,“你有病吧,我去相亲吗?这相一年都相不完。”
段力天身体后仰,呼吸时肚子一抖一抖的,说:“没让你去相,我直接搞个商业聚会,把她们全部弄来玩,你自己挨着看,看中哪个加个微信私下相处。”
“???”段嘉央微微肿的眼睛简直不可信。
她爸是有病。
绝症吧。
段嘉央把文件扔她爸,她去楼上,段力天扭头喊她,“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还给你介绍一些生意伙伴,你别给我搞砸了。”
“那林珂呢?”段嘉央问。
“你不跟她讲,她怎么知道?”
上次一个蓝瑶,就搞得不可收拾,让林珂已经发癫成那个样子。这次搞一群……
段嘉央脚步停了停,手握着栏杆,深吸口气,扭头看她爸,说:“你是不是后悔了。”
“什么东西。”段力天不解。
“我今天去看洋澜小姐了,她扮上妆简直跟妈一模一样。”
“你是不是也发现,不管跟谁在一起都不快乐,非她不可。”
段力天表情极差,“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因为林珂不想找别人?”
段嘉央背对着他,闭闭眼睛,“找别人又怎么样,我又不能和别人接吻上床暧昧,我敢都不敢,没本事,干点什么坏事又心虚要死,最后还不是跟她做死在床上。”
看完她爸找的情人替身,最后只得出一个自己可能永远离不开林珂这个结论,真的太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