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直魔幻。
昏迷五日之久的陛下一朝醒来,就做了三件小事,第一,正式确定了太子的监国身份,第二,加封神策上将孙朗为太子太师,第三,命令皇后听政参议,一顿操作迅猛如虎而且非常之谜。
简直就像是被孙朗的妖法迷惑了心智。
做完这三件小事之后,皇帝陛下就再度昏迷过去。
一点道理都不讲的。
寝宫之中,太医们开始了紧急的检查与抢救,皇帝的家人们重新哭天喊地起来,而帝国的重臣们站在一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很懵逼。
随即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孙朗。
新鲜出炉的太子太师眨了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不说话。
得了消息的太后娘娘匆忙赶来,可终究没有见到清醒着的儿子,在她的询问下,皇后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就连孙朗升官这件事儿都吞吞吐吐地说了,毕竟大家都在听,她也抵赖不得。
太后叹了口气:“既然是圣上的旨意,那就传下去吧。”
皇后显然很不甘心。
太子监国已成定局,皇帝的圣旨也就是个名分问题,垂帘听政似乎很美,但皇后自己人知自家事,后土臣权极强,都是一群从天元战场的血海中杀出来的当世人杰,她哪里是对手?就算真的能听政,也玩不过人家。
这样一看,此事之中得益最大的,显然是孙朗。
那可是太子太师啊,未来的帝师,太子的监护人,孙朗这厮本来就功勋彪炳、声名显赫,如今又镀了一层皇家的光环,那他妈还了得?
陛下亲口说请他教导指点太子的,说明这太子太师并非虚衔,而是实打实的太子之师,这简直是亲口许诺孙朗可以在朝中兴风作浪。
想起这厮之前的所作所为,又想到他今天的无礼和张狂,皇后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反正她与孙朗的矛盾冲突不可调和,既然如此,那就下绊子。
只听她在太后耳边切切察察:“母后,孙朗此人,着实惫懒,数次对儿臣出言不逊,藐视天家,如何能做太子之师?”
她旋即将刚刚的事情说了,然后进言道:“母后容禀,陛下虽有旨意,然而却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孙朗显然辜负了他的期望,君王一旦不能视事,他就露出了得志猖狂的跋扈姿态,连儿臣都要顶撞……”
孙朗听在耳中,不屑地撇了撇嘴。
一派胡言,我哪里顶撞你了?
我要是真的顶撞你,只需七进七出,你这婆娘就干结了。
他直接举手道:“报告太后,皇后娘娘刚刚打我!臣若不是有几分武力,早就被皇后打死了!她还骂我们!”
皇后怒道:“大胆孙朗!你!”
孙朗挥了挥拳头:“娘娘莫要自误!也正是看在您是皇后的份上,孙某这才一再忍让,换做别的妇人,敢在我面前撒泼厮打,早就一拳打死了!”
我靠,这家伙还没完了!
众人尽皆惊叹不已,这他妈的,谁说拿人手短了,孙朗这家伙刚刚得了陛下的大好处,该怼皇后还是照样怼啊,真是太社会了。
皇后气得发抖,对太后说道:“母后您看!这等粗鄙武夫,这等不敬天家的狂徒,也配位极人臣,也配做太子之师吗?”
太后嗔怪地看了孙朗一眼:“不得无礼。”
孙朗立刻低眉顺眼道:“我在太后面前一向很乖的。”
太后摇头笑笑:“皇后不必多言了,神策上将的脾气就是这样,之前与老身说话,也是毫不客气的。”
妈的绝了!
皇后瞪大了眼睛——怎么你也站在他那边的?你们老李家是怎么回事?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慢条斯理道:“陛下乃是明君,素有主见,目光如炬,识人无漏,既然有此诏令,必有深意,以老身之见,可以拟旨了。”
众位大臣沉吟片刻,同时躬身道:“谨遵圣命。”
陛下金口玉言,就是圣令,他给自己的儿子找一个老师,也用不着外朝来同意,大臣们虽然不爽孙朗又被馅饼砸到,可此时他们也无计可施,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孙朗硬碰硬。
否则这厮有的是法子怼回来了。
譬如——陛下的命令你不听吗?怎么,觉得陛下老了,伤了,昏迷了,躺在床上了,说话不顶用了,对不对?
再譬如——你说陛下昏迷之间,神智昏乱,下的命令有时候并不正确?也就是说,让皇后娘娘听政的命令也不正确喽?
诸如此类的。
想到这厮方才日天艹地的凶狠模样,大家谁都不想凑上去捣乱。
所以,在众位大臣的同意与注视下,太子代替皇帝写下圣旨、盖上宝章,旋即他来到孙朗面前,向孙朗施礼跪拜。
在帝国,君王册封一品大员时都要向臣子行礼、托以家国大事,况且太子面对自己的东宫师傅?
他深深低头:“弟子建成,见过恩师。”
孙朗环视左右:“……等等,大家伙儿都没有异议吗?”
“……”
“……”
少他妈哔哔了,你还没玩够吗?
孙朗又诚恳道:“想想看,我这样的兵痞混子、粗鄙武夫、市井流氓,真的能够教好太子吗?我整天说脏话啊,而且满脑子黄色思想,动不动就跟别人打架斗殴,前两天刚刚把李通古大人打飞,这样的我做太子太师,大家都没有意见吗?我们帝国是民主国家,大家有话不妨直说啊。”
大臣们都在翻白眼,懒得理他。
孙朗叹了口气:“我说真的,我这个人,毛病很多,个人素质屌差,其实不适合做老师的,对了,我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过滥情,为人轻佻,一-夜情对象超多,乃是帝国炮王,可别把太子殿下给带坏了……”
人群中有人笑出了声。
孙朗怒目圆瞪:“谁笑的!妈的谁笑的!站出来笑啊!”
对方很是鸡贼,他知道孙朗神功盖世、听音辨位只是寻常,所以笑的时候也动用了内力真气,令音波发散开来,飘飘渺渺,寻不到源头——只是短暂地笑一声,孙朗猝不及防,肯定找不到源头。
最终太后一锤定音:“圣旨既出,上将军还是领旨吧。”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皇宫事毕,大臣们率先离去,出了内宫范围,众人皮笑肉不笑地向孙朗拱手祝贺,李通古淡淡道:“陛下身负重伤,昏迷病榻,一朝短暂清醒,所出圣旨提到三人,太子乃国之储君,皇后乃君之配偶,这第三个人就是上将军了,在此关头,陛下独封您为太子太师,命您辅佐太子,可见君恩之重,信赖之深……上将军对此有什么感想?”
孙朗露出了感动之色,唏嘘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重臣们再次低估了孙朗的惊天狗胆,可他们都是这个国家最强大最智慧的一群人,到了他们这个高度,纠结于一两句言语毫无意义,对此他们也只是摇摇头,纷纷拱手作别。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因为以孙朗的才能与智慧,该想到的都能想到,也不用他们去说什么。
不如回去早做准备。
目送着大臣们离开,孙朗的眼神阴沉了下来。
他对旁边的太监说:“你自己凉快去吧,我在这里等太子,另外,劳烦你通知一下外面,天策上将来后,让她到这里寻我。”
负责送他的太监不是冯永亭,而是另一位宫中的大监,冯公公刚刚接受完隔离审查,正发疯了一般调查刺驾一案,当日天子遇刺,他不在身边,冯公公要用钦犯们的血来证明自己的忠诚,来洗刷自己的失误。
眼前这位太监也是宫中的一个人物,能与冯公公掰掰腕子的那种,可在孙朗面前,他乖得像一只小猫,毕竟他在宫中有一定的地位和消息渠道,知道这位大爷是何等跋扈张狂,更知道可怜的王公公是怎么死的。
小道消息称,孙朗是当着陛下的面,踩爆了王公公的脑袋。
他小心翼翼地候着,闻言连连点头:“奴婢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等等。”孙朗摸了摸肚子,“老子饿了,去搬一张桌椅,让御膳房备一桌席面,他娘的,老子在体制内混了这么多年,陛下也没请吃过饭……看什么看?老子现在是太子太师,天子特聘的特级教师,吃点皇家的大米怎么了?”
天策帝姬赶到的时候,孙朗正大快朵颐。
“妈的,真香!”
神策上将捧着碗,半蹲在椅子上,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还一边对旁边服侍的太监笑:“难怪这么多人想做皇帝,真他妈爽。”
这几位御膳房的太监没见过世面,一听此言,差点被吓昏过去。
帝姬大步上前,望着眼前杯盘狼藉,孙朗直接就在中宫入内宫的一处门户外吃的饭,直接把桌椅板凳杯盘碗筷摆到露天,由御膳房送来温火宴与各色餐点——不消说,这肯定又是后土建国以来的第一份了。
“任性妄为,你究竟几岁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望着眼前的一切,孙朗这么一闹腾,别的不说,后宫之中多半是无人不晓了,而且以皇宫的透风程度而言,内宫无人不晓,就意味着外朝无人不知,她冷冷道:“这样做除了降低朝野风评,还有什么好处?”
孙朗笑道:“你还像以前那样,凡事都要瞻前顾后谋算好处,多累啊?我这样做,自己爽啊,果然这种饭吃起来最香,对不对?”
帝姬冷笑:“现在吃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孙朗放下碗,拍着桌子笑道:“又傻了不是?我孙朗如果在政治斗争中失败了,被打成了国贼,被定性为谋逆,那我的罪名肯定密密麻麻、罄竹难书,想写多少就有多少,相比那些大罪,在皇宫吃霸王餐这种小事根本就尚不得台面,既然如此,我再多吃几顿,又有什么关系?”
帝姬神色一滞,随即又说道:“你这是破罐子破摔?”
孙朗的笑容意味深长:“你说呢?”
他不等帝姬说话,就向着周围的几名太监说道:“你们伺候得不错,我很满意,所以,各位可以走了……先等等,我给一下小费。”
这样说着,神策上将伸出手来:“我,太子太师,给钱。”
帝姬听到“给小费”云云,就知道孙朗要露出什么狗脸了,她本准备拒绝,可听到“太子太师”四个字,神色一凝:“什么?”
孙朗笑眯眯道:“给钱,要不然就耗着吧。”
帝姬冷着脸从腰间摸出了一个荷包,丢给了孙朗。
孙朗打开一看,翻白眼道:“打发叫花子吗?”
“无聊。”
帝姬心下不耐,将佩戴的玉佩取下,从袖中抽出一沓银票,天女散花般扔了过去。
孙朗伸手一招,银票被无形的风操纵,全都落入他的手中,他将勒索来的钱钞财宝都放在桌子上,荷包里的金叶子与宝石也倒了出来,粗略一数,总价值已经不下万两。
他沉思片刻,抽出了五百两的银票递给了身边的一名太监:“分一下。”
然后将剩下的钱全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帝姬望着他的举动,太阳穴突突直跳。
以她的身份地位,钱财真的已经是身外之物,天策府这些年的布局投资,还有诸多宗门、官僚与世家每年的孝敬,其数目之巨,几乎不可计量,相比之下,刚刚散出去的钱其实真是不值一提。
但还是好气啊这王八蛋!
她踢过来一张椅子,在孙朗面前坐下,冷冷道:“太子太师是怎么回事?”
孙朗淡淡道:“如你所见,你昏迷五日的父皇恰到好处地清醒了过来,又恰到好处地清醒了能够说完一道完整圣旨布置的时间,然后就恰到好处地重新昏迷,于是太子监国之位坐实,我有了一个傻-逼学生,皇后听政了。”
帝姬沉默片刻,冷笑道:“大皇兄确实是个弃子,一个诱饵,一个诱使你跳入陷阱的诱饵……哼,不知道他得知真相之后,又会是什么表情。”
“比起这个来……”
孙朗玩味笑道:“你觉得在你父亲的计划中,你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