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总是来自不经意间——反正郝仁在之前可没想到跟尤古多拉希尔建立连接之后竟然会一下子听到这么有刺激性的消息,当时他就意识到:自己貌似终于接触到一万年前那场集体穿越的终极秘密了。
“你说创世女神命令你穿越现实之墙?”郝仁努力控制住自己声音中的激动,但实际上这种控制也只是他的心理作用:在精神直连的状态下,他很难掩饰自己的激动情绪,至少激动成现在这样是没法掩饰的。
“当然,我刚才就是这么说的。”尤古多拉希尔回答的很干脆,“你听上去……很兴奋?”
“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一万年前,有大量种族从另一个宇宙进入我的故乡世界,也就是‘墙’的这一侧,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尤古多拉希尔这次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一句:“我怎么知道你是可以相信的?”
郝仁一怔,随之想到自己这边有个证人:“哦,弥米尔你总该知道吧?他是你的兄弟,他现在就在我这边——而且之前他应该和你交谈过才对,你不知道?”
“弥米尔……啊,我当然知道,我的兄弟,但我可听不清楚外面传来的声音,我这糟糕的状态……说实话,你是我这么多年来遇到的唯一一个谈话对象了。不过我可还不敢完全信任你,奇怪的半神……我知道弥米尔的状态,大污染影响到了他的记忆,他恐怕并不记得自己的使命和来历,所以他也不能证明你就很可靠……”尤古多拉希尔说着,声音中突然混入了一阵奇怪的轰隆隆杂音,而与此同时,黑暗海洋上也卷起了一阵异样的风暴:那风暴的形态诡异可怕,只见整个海面就仿佛重力失衡一样开始向上涌动,漆黑如墨的海水里升起无数水墙,这些水墙缓慢而扭曲着向天空爬升,一个个大漩涡则出现在下方动荡不安的海面上,漩涡下面露出了盘根错节的、严重萎缩的无数触须。
“哦,奇怪的半神,稍等一下,我得处理点麻烦……”
尤古多拉希尔的声音带着严重的失真从四面八方传来,随后整个黑暗海洋掀起了无比狂暴的风浪,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几乎要把郝仁的精神体从这个世界中震出去,而在风浪之后,海水终于再次从天空坠下。
郝仁当然能猜到这壮观的异象与现实世界中那两个不断争斗的脑核有关:“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精神世界……难道是那个腐化病变的脑核把这里变成这样的?”
“啊,你说的挺对,确实是‘腐化病变’的脑核把这里变成这样。”尤古多拉希尔轰隆隆地说道,“但你貌似搞错一件事——我就是腐化病变的那个。”
在最初的三秒钟里,郝仁压根没反应过来。
三秒钟后,他发出一声怪叫:“啥?!”
“我就是‘腐化病变’的那个。”尤古多拉希尔用震耳欲聋的声音答道,“啊,你不用描述我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反正肯定好看不到哪去,全烂了?或者半烂了?都差不多,我猜你和你的朋友们肯定在我的神经中枢附近动了什么手脚,我感觉不到其中一个中枢……而且我的第一千七百六十八条触须有点麻酥酥的……”
郝仁一愣一愣地听着,下意识嘀咕:“我给你打了半吨镇定剂,然后把你脑壳切开了……”
“哦,谢谢,你真好心。”
“等会!”郝仁可算反应过来,“你是那个完全病变的脑核里的意识?那你是尤古多拉希尔还是别的什么?你现在是疯的还是正常的?另外一个健康的脑核又是怎么回事?你的其他脑核呢?!”
“问题太多问题太多……”尤古多拉希尔轰隆隆地说道,“我当然就是我,啊,当然这其中稍微出了点问题,我恐怕也不完全是我……但我觉得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疯,对吧?至于另外一……”
尤古多拉希尔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郝仁正疑惑间,便看到一束光芒从漆黑的大海中浮了上来。
这束光芒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有如实质,它刺破黑暗的海水,在天地间形成了一道宽达数百米的光柱,而在光柱内部,郝仁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不断变幻的影子:这影子正如他当初与卓姆进行精神直连时看到的景象。
瞬间他就猜到这个影子代表什么了。
“你出来了!你出来了!”郝仁脚下的荆棘之山顿时轰然震动起来,尤古多拉希尔——自称腐化病变的那位——发出一阵响亮的喊叫,“你这个混账玩意儿终于出来了!你终于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了!是来打架的吗?来呀,来呀,我奉陪,来完成你的设计使命——以后你就是尤古多拉希尔!”
在得知“荆棘之山”就是腐化病变的脑核的意识投影之后,再听着对方的这些叫骂,郝仁终于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事情。
面对“荆棘之山”的高声喊叫,那束光芒丝毫不为所动,它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天地间,而它周围的黑暗之海则迅速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它才发出一阵和缓的声音:“你只是在逃避你的命运,我是不会执行你的荒唐计划的。”
“我逃避命运?”尤古多拉希尔勃然大怒,“我的命运就是死在这儿!我正是要面对它!你以为是谁赋予了你思考的能力?我让你思考是为了让你制定一个完美的抹杀方案,不是让你跟我讨论计划可行性的!”
光芒中的声音仍然不急不躁:“死亡就是逃避,你我有使命在身,我们承担着维持终极赦免的重任,你不能独自离开。”
“傻X!只要我们的符文之躯活着就够了,你管我死不死?”
郝仁就在旁边听着天地间这震耳欲聋的争吵声,尤古多拉希尔(俩)自己跟自己吵的那是天地变色云翻浪涌,他脑海里冒出一大堆的猜想,于是终于忍不住横插进来:“等一下!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尤古多拉希尔……生病的那个,你跟我讲讲到底怎么了?”
“你感兴趣?好,告诉你也无所谓。”荆棘之山显得非常粗犷洒脱(当然现在郝仁怀疑他是因为病的不轻导致和普通的长子画风不一样),“你不是傻子,所以你肯定看出来了,我被污染了,我在病变,在腐烂,在一点一点变成某种我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可怕玩意儿,而且我完全不能控制这个过程——这个污染一万年前就开始了,就在我刚刚穿过那道墙的时候,某个东西隐藏在我的灵魂里,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里面……反正它让我神志不清,昏昏沉沉。这个情况一直在恶化,恶化的过程你不用知道,总之最后我觉得自己是死定了。我不是个软弱的家伙,我确实尝试了各种方法来治疗自己,但真的没办法,所以我认命了,准备去死,但是有一个问题……”
尤古多拉希尔顿了顿,似乎再次压制了自己灵魂中某个即将失控的负面力量,这才继续说道:“我有使命在身,母亲交给我一个任务,她把这个任务刻在我的身体上,所以我不能死,否则符文之躯就会损坏,于是我创造了他——就是你看到的,这个不听话的蠢玩意儿。”
郝仁觉得自己的猜想恐怕是对的:“所以那个健康的脑核是你在腐化之后自己制造出来的?为的是让它杀死你这个‘病变器官?’”
并不是腐化的脑核在侵蚀健康躯体,情况恰恰相反,是这个腐化的脑核在阻止病变恶化,它在努力杀死自己!
“你很聪明,就是这样。”情况果然如此,尤古多拉希尔肯定了郝仁的猜测,“那腐化让我无法杀死自己,所以我只能制造另外一套思考器官来取代自己,这方法在一开始卓有成效,我很快就被消灭的只剩下最后一个节点,而我制造的‘备份’则成长迅速,但该死的问题就出在这儿:他成长的太快了!在我彻底死干净之前他就产生了太多的想法,但这些想法又不够聪明:现在他拒绝执行最后一步,而是就这么把我困在这个地方,希望能就这么一直拖下去,好像拖下去就有转机似的!哈,这可真是……等一下!”
尤古多拉希尔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接着猛然间反应过来:“你,你这个奇怪的家伙,你自称也是半神?啊,我确实能从你身上感觉到类似的气息……太好了!所以你的力量同样强大!快,我告诉你我的弱点在什么地方,你能不能帮帮忙……杀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