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八字这东西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也是呼吸到阳间第一口空气时就确定了的,这个东西将伴随我们一生。通过生辰八字,懂道的人可以算出你将来的运势、姻缘、仕途,以及劫难;同样,如果被小人得到了,他就能通过这个来让你走上霉运,甚至是夺去你的生命。
通常一个人只会有唯一的八字来对应自己的运势,有的人也会用一些特殊的办法来改变命运中的那些背运,也就是俗话说的过掉那些沟沟坎坎。
可是命由天定,有些坎靠人力是迈不过去的。这时候就有人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借八字!
这八字怎么借?
答案是残酷的,那便是养一只小鬼,也就是婴灵。这些婴灵被拿出母体的那一天,便早就有了属于它的生辰八字。
那些尚未出娘胎便已经死亡的婴孩,因为他们未曾经历世事,所以也便不懂得善恶,只一心报答那个供养自己的人,东南亚地区就有一些富商用这种办法来避免霉运。
因为这些婴灵是能够通灵的,可以预知一些潜在的危险,这样它的主人便可以提前想好对策。但若是遇到那些大灾难,也是束手无策的,这时,富商便会用婴灵的生辰八字去替自己受这个罪,也就是所谓的嫁祸。
眼下,超子怀里的这张符纸上写的,正是那日他在石头爹家里那壶酒中发现的婴灵。这个婴灵虽然被查文斌超度了,却让超子积了它的阴德,能够用留下的那点运势替超子扛过一劫。
现在用它的时机到了,查文斌把这张符纸放在超子跟前,嘴里念念有词。
随着查文斌语速的加快,符纸的一角竟也动了几下。他拿出辟邪铃一摇,右手指着那符纸大喝一声:“起!”那符纸竟真的慢慢地立了起来。
一开始还是摇摇晃晃的,最后干脆立得笔直,就像是背后粘着小棍被插在地上一般。
查文斌拿出火折子俯下身去点燃了符纸。符纸一下子就燃了起来,但升起的烟却一直徘徊在不足半米高的地方,不断地上下翻腾着,始终不飘不散。
查文斌取出无根水,中指迅速朝着那团烟弹了几下,念道:“画符为人,落地生根;借你八字,度其天劫!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那团烟开始慢慢地向下沉,洒出去的水柱像是被分散到了这些烟里,形成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这些雾气开始逐渐变幻,最终形成了一个只有婴儿般大小的人形。
这团人形烟雾便是这个婴灵留在世上并未消散的命魂,因为它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世,地魂和天魂也就无法感知到它的存在。三魂不能合一,所以即使是死亡了,它的命魂将不散不聚不轮回,成为一个游荡着但却没有心智的野鬼。
那小孩模样的烟雾虚空踏着步子,活像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不停地吮着自己的手指,“呀呀”叫着向查文斌走过去。
而查文斌看到此情此景也难得会心一笑,说道:“小娃娃,报答他的时候到了,待你这命魂一散,你的地魂便能进入下一世的轮回,我已经给你超度过了,来世你会找到一个好人家的。”
烟雾小人朝查文斌作了个揖,那模样甚是滑稽。这小人本还想用都站不大稳当的身子给他行一个跪拜大礼,却被查文斌赶忙止住了:“不用不用,他的时间快来不及了,你得赶快上路了。”
别了查文斌,那团烟雾又歪歪扭扭地走到超子跟前,双膝一弯,就给超子跪下了,虚空朝着他磕了三个头,便转身朝那晶莹剔透的地方走去。
查文斌目送着那团烟雾越来越稀薄,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查文斌转过身来看着超子,只见他两只眼睛都已经闭上,脸上也有了些许血色,看样子歇一会儿就没什么大碍了。但凡是遇上这种中招的,都会被损掉些精气,需要日后好生调理,但小命起码是保住了。
今天的查文斌算是被折了左膀右臂,先倒下一个卓雄,后倒下一个超子,这条道家龙的翅膀就这样被硬生生砍断了。
查文斌把超子也像卓雄那样安顿了下来,本来这儿也就不该他们来的,自己也没准备让他俩来,接下来该是独自面对的时候了。
看着前方那段仅数十米的路,查文斌由衷地想念它——老伙计三足蟾!
曾几何时,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那只蛤蟆。拍了拍怀里那枚太阳轮,这是和它唯一的记忆。一阵熟悉的温热感突然传来,让他暂时忘却了这儿的寒冷。
走吧,前方还有未知在等待着自己;走吧,命运便是如此安排的。查文斌觉得这样的结局是他想要的,也是最好的,因为他早已知晓一件事:要从死门入,必要死一人!这是规矩,没有人能改变。从死门入,要想平安通过,必须拿命来买路,否则是永远也通不过的。现在卓雄和超子经过两劫都还活着,就只剩下自己一人去面对了。
如果卓雄现在醒着,他一定会大声地阻止。因为他看到了,他在最早的时候便看到了这结局。超子已经应验了,虽然吃蜘蛛的是他自己而不是超子。
那么查文斌呢,他会应验吗?
“老伙计,你在哪儿?”查文斌喃喃自语。他这一生都是孤独的,没有一个真正懂他的朋友,唯有它——那只蛤蟆。
动了,这个现在看上去有些消瘦但却挺得笔直的后背;动了,那柄已经流传千年、出自道家名门的七星剑;动了,天正道这一脉在世上的最后一个掌门……跨出去的第十步前面横着一排细微的小石子,黑色的鹅卵石。它们被缜密地埋在了地上,形成一道细微的线。虽然这线的颜色是黑的,但却没能逃过查文斌的眼睛。这是一道生死界线,跨过这一步,他便不再是他。
脚步落地,风声四起,伴随着呼呼作响的冷风,还有无数个突然凭空出现的鬼魂,其中便有他的老熟人——石头爹!这道线就如同一道无形的墙壁,隐藏了太多太多。
这是一群没有心智的魂魄,它们的目标只有把这个擅自闯进来的人撕碎,男女老少皆是如此。这一刻,查文斌的心头再也没有了一丝怜悯。
风起,符起,咒起,剑起!
漫天飘扬的符咒伴随着朵朵剑光,他的身子就这样艰难地顶着肆虐的狂风前行。也不知是风太大,还是脏东西太多,他身上的道袍被一点点地划破。每前进一步,他的衣服上就会留下数道新的划痕。
雪白的道袍已被鲜血浸透,剑柄也被染红……那不是别人的血,而是他自己的血,他就像走上了一条路两旁站满手拿钢鞭的恶徒的小道,每走一步就会被人狠狠抽上一鞭。
太多了,几千年来因为摄魂草而被困在这儿的魂魄太多了。所有的魂魄都希望抓住这个等候了千年的机会,杀了他,让他做自己的替死鬼。这是它们轮回的唯一办法,他不怪它们。
无情的七星剑像是一台收割机,剑光闪过之处就立刻魂飞魄散。这只是一群普通的魂,它们并没有错,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也包括查文斌。
当他的眼睛流出第一滴血,白色的道袍已成红色的时候,曾经卓雄看见的那一幕终于出现了。
查文斌就站在距离中心不足三步的位置,七星剑再也举不起来了,他就那样仗剑而立,稳如泰山!
死了吗?没有人知道,如果看见那张七窍都在流血的脸,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死了。
不,他没死!此时,那些鬼魂没有一个还敢靠近,因为在查文斌背后赫然有另外一个人在舞动着七星剑,白衣胜雪,道气凌然!
是人吗?不,是一个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