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粉尘爆发后，多肢山的海拔就不再继续升高，但环境的恶化却变得愈演愈烈。
放眼望去草木枯萎，河流表面漂浮着一层鱼虾的尸体。
周遭村落都已经废弃，难民潮向远离多肢山的城镇而去，偶尔还能看到路边发黑的遗骨。
砰……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多肢山再次喷涌出浓郁至极的金属粉尘，天地间被笼罩在淡黄的浓雾中，令人窒息。
山海市场变得冷清，多数店铺都有隔绝空气的法阵护佑。
仅仅几天过去，所属熔镇的兽修已经陆续离开，实在是对突如其来的异象深感忌惮。
原本趋之若鹜的药田，如今荒废的比比皆是，只有一些傀修还依旧在坚守着药田。
兽祸结束，但棋局继续。
田昌文的布置，使得熔镇没有傀修的容身之处，逼迫石矶他们前来多肢山落脚。
山海市场的街道上，从散修压制不住的咳嗽声能看出，他们的结局仿佛已经有所预示。
不过多数散修依旧坚守在山海市场，或是在山下的福兴镇，关注着多肢山的事态发展。
“什么鬼世道，真不清楚是好是坏……”
宋亮用金沙图包裹脑袋，皱着眉头穿梭在山海市场。
与他擦身而过的散修，普遍都体型消瘦，移植的手臂反倒显得无比壮硕，给人的感觉不像血肉，而是一件件逼真的法器。
傀修已经察觉到多肢山的利弊。
移植的手臂确实在汲取本体养分，借此不断生长，但与此同时，修行的效率也在增加。
他们沉迷其中，甚至自认为可以轻易把控危险，在根基受到重创前，从容的抽身离开。
散修本就是一群疯子，如今行事作风愈发极端。
宋亮快步赶回炼器铺，刚摘掉金沙图就忍不住大口喘息，只感觉肺部有着微微刺痛，可能是金属粉尘意外吸入导致。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隶属于炼器铺的修士都已经在场，包括赵柱，以及李青芳兄妹。
众人普遍皮肤暗沉，双眼布满血丝，牙龈更是发黑红肿。
宋亮的目光落在窗口，李墨正面无表情的坐在位置上，打量着街道沿路形形色色的散修。
他不由显露讪笑，随即坐到李墨的面前。
“看来李道友你的闭关一切顺利，气息更加内敛凝实。”
李墨许久未见宋亮，后者已经变得愈发富态，早就看不出曾经当镖头时的干练。
宋亮略显忐忑。
在浮屠居士闭关后，他独揽山海市场的权力，哪怕从不主动收取油水钱，但各家族势力的打点，依旧是笔不小的数字。
李墨食指敲打着桌面，在宋亮忐忑的注视下说道：“宋亮，今后我不再插手山海市场。”
“这……”
宋亮神情挣扎起来。
按照他的设想，只要有法阵护佑各店铺，保证散修可以长久居住，不会影响赚取灵石。
毕竟山海市场是多肢山的必经之地。
李墨看出宋亮内心的抗拒，呡着茶水继续说道：“我会明确告知各势力，如果宋亮你想要维持山海市场，只能自行交涉。”
宋亮目光闪烁，显然有点意动，但他又怕是李墨的试探，连忙解释道：“山海市场哪能交给我呢，李道友你……”
李墨摆手不再多言，表达的意思非常明确。
“我事先提醒你，熔镇那群傀修肯定会插手多肢山，并且兽修已经尽数撤离了。”
“今后傀修必定一家独大，山海市场的灵石不好拿的。”
李墨还有些话没说，多肢山从头到尾都是子器派的布置，继续执掌山海市场麻烦太大。
他在山海市场已经赚到五万余块中品灵石，以心兽地界的资源贫瘠程度，就算再获得十几万块中品灵石，也花不出去。
况且没人知道，接下来多肢山会往什么方向发展，还不如暂且退一步静观其变。
宋亮纠结的皱着眉头。
他欲言又止的想要退出山海市场，可想到其中牵扯的利益，又把心头的念头压下了。
“李道友，山海市场涉及各势力，那……我暂时先管着吧。”
李墨没有戳穿宋亮的心思，只是扫过炼器铺里的修士，显然都有些舍不得，不由低下脑袋。
他点到为止的摇头起身，毕竟路都是自己选择的。
“黑娃。”
赵柱迟疑许久，苦笑着从人群走出，“好久没回熔镇了，徐虎大人对我有教导之恩，确实差不多该去看看他老人家了。”
他抱拳说道：“感谢各位同道关照，来日方长。”
李青芳兄妹没有多言，反而疑惑不解的看向赵柱，不清楚后者为何选择放弃管事的位置。
“柱子。”
李墨拍了拍赵柱的肩膀，两人并排走出炼器铺。
“有空的话，柱子你回牛家村看看，二叔肯定想你了。”
“恩，黑娃你啥时候走，同路吗？”
“不了，我得留在多肢山附近修行，柱子你要是有事，可以去找医馆的韩大夫……”
赵柱目送着李墨的背影朝浓雾而去，意识不由有些恍惚，原来已经过去二十载。
想想当年出村时的窘样，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黑娃，我在典当行等你吃酒，定要结丹啊！！！”
李墨摆手回应，身影消失在浓雾深处。
他脚步不停的走进巷弄，穿过一片墙边的阴影后，新旧两张人皮不经意间里外对换。
李墨的刺青图案隐去，样貌变得天差地别，甚至没有那股凶恶的兽性后，气质大相径庭。
他此前用灵符与闭关中的浮屠居士简单交流过，后者也建议李墨不要再趟浑水。
如果舍不得多肢山充沛的霾雾灵气，就找个地方窝起来。
浮屠居士就是这么做的，还带走同样闭关的金立，连李墨都不清楚两人的具体位置。
李墨身处多肢山，才有短时间晋升假丹期的可能。
寻常修士要是吸入到金属粉尘，肯定会导致内脏出现不可逆的金属化，必须穿戴道袍法器。
唯独李墨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仿佛混元道体天生就该待在重金属超标的环境里。
李墨甚至有种错觉，随着混元道体吸收外界的金属粉尘，正在无形中增长自身的根基。
难不成，子器派是建立在高污染的地带，那他们身躯的优势到底会有多么明显？
李墨思绪万千，随即来到山海市场的西北角落。
他需要通过观察傀修，来确定多肢山的安全与否，所以找个荒山野岭的山洞闭关不现实。
李墨脚步停在一间废弃已久的店铺前。
店铺的墙壁长满霉菌，风吹过门窗吱呀作响，从牌匾可以看出，原本是用来贩卖血肉的。
李墨把老旧的牌匾撤掉，接着堂而皇之的住进其中，选择大隐隐于市继续修行。
同时五毒五神心经的完善，也没有打算停止。
不能借助山海市场收集假丹期功法也无妨，李墨作为道子，其实是有资格申请功法的。
李墨厚着脸皮让韩才帮自己挑选功法，后者只能答应下来。
没过多久，韩才便用传念授予李墨三门假丹期功法，其中一门是他主修的太上千足功。
李墨自然是笑纳，转头让道种消化掉了功法的内容。
三门功法直接推动着道种旋转，五毒五神心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补全，变得愈发玄妙。
李墨目不转睛，发现五毒五神心经逐渐陌生起来。
原初道种不仅仅完善了假丹期的内容，连总角期与弱冠期也同样如此，他见此欣喜若狂。
五毒五神心经突破假丹期的方式非常特殊。
竟然需要吸收五行毒素，在五脏内各凝炼一枚虚丹，等突破弱冠期时，将虚丹归于中丹田。
五行毒素相互抵消，吸收外泄的五行气息便可晋升。
“不愧是原初道种……”
李墨具备狍鸮吞身，可以将剧毒化作养分，代表五行虚丹的毒素也不会有半点浪费。
倚仗五毒五神心经凝聚的假丹，李墨有八成把握结出上品金丹，为成婴打下坚实的基础。
甚至五行毒素现成就有，刺青兽的毒素便是千奇百怪，尸山也种植了大量带毒的灵材。
李墨虽然已经弱冠后期，但还没有降伏三魄，不用急着考虑五行虚丹，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他修缮了一下店铺，至少保证不会随时坍塌。
因为尸山没有蜕变完成，李墨无法开设酒铺，干脆一门心思窝在屋内闭关潜修。
在此期间。
山海市场缺少李墨坐镇，变得混乱起来。
哪怕宋亮尽可能调节着各势力的矛盾，但牵扯到利益后，各势力都难以压制贪婪。
山海市场明争暗斗不断。
倒吊在店铺门前的无名尸首屡见不鲜，甚至还因此衍生出大量收取油水钱的帮会。
李墨本以为，石矶会亲自坐镇多肢山，可后者非但没有占据药田，反而把傀修统统抽调离开。
仍由散修瓜分整座多肢山。
李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突然注意到散修浑身移植的手臂，宛如药田中茁壮生长的灵材。
他表情微变，告知浮屠居士的同时起身下山。
石矶的行径不就是把散修当作灵材，赠予给可能会降临的子器派，防止自己被盯上。
李墨思索间，脑海里突然多出个大胆的想法。
子器派弟子的凭证与道体，我都有，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直接跳出这盘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