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名号不是简单的事,恰相反,名号就是体制。
王遵之自封定远将军,召集群臣群将,是必须的事,然后再以“定远将军”的名义,向众将众官发下金印和虎符,众将众官磕头应命,才算是完成。
不用说,姑且不论反应,单是要雕刻各人金印和虎符,准备各人告身和文件,就不是容易的事,不过这事不必王弘毅来管。
王弘毅现在已经是义从军的指挥使,扶案站起,环顾帐内。
只见帐内众将林立,左面首位是黑衣卫大将丁虎臣,后面是二个营正郑大成和许令,再后面就是贺益。
攻下了长定镇后,缴获的战马,使黑衣卫有了补充,不过也仅仅编制了一个营,使黑衣卫扩大到了三百人,贺益夜破柳镇有功,提拔成第三个营的营正。
这些人是核心力量,前世丁虎臣却是忠臣,蒙老帅大恩,要护卫少主,最后关头还企图拯救少主,但是下面许令却兵变,杀了主将。
这历史王守田当然熟悉,相信只要有丁虎臣在,就可使这支嫡系掌握在手中。
盯了一眼许令,王弘毅却没有发作,前世的事,是前世的事,这辈子时过景迁,却不能这样问罪许令,但是加强监督是必须的,想到这里,他扫过了后面贾斗和韩阳,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
笑完,就不再多看,又看向右面,张毅、何胜、柴嘉、贺仲四将,这四将或者夜破柳镇,或者防御有功,都获得了提拔,各掌五百人,成为了卫正果毅校尉,当然兵员是柳镇俘虏的兵将,稍有些问题。
至于义从军的四个卫正,还没有前来。
算起来,王弘毅手中掌握的兵权,已经高达四千三百之众!
而其它镇内兵权,也就是长策都大将赫义一都兵力一千五百人,沙成都大将张允信一都兵力一千五百人,以及论功行赏,重建燕山都,由原本副将陆忠成升任指挥使,钱信赏金百两,李承业一卫五百人。
最后,还有新降的顾许掌了一卫,驻扎在长定府。
算下来,王弘毅已经掌握了四成兵力,这就是他的底气。
诸将一起起身,轩昂而立,静听王弘毅发令。
“现在局面,我已经讲的很清楚,这二郡之地,必须在我继位时固若金汤,不能出任何意外,我军挟新胜之威,雷霆天威,谁出头就立刻诛灭!”诸将齐声应是,拱手行礼之间,甲衣碰撞连成一片,抹上了一股杀气。
“部署必须立时完成,明日一早,就立刻拔营赶到各地!”王弘毅取过令牌:“张毅、何胜何在!”
“末将在!”两人踏步而出,甲叶作响。
“你等二人,立刻赶到吕川县,接过防御,防范杜恭真可能的进攻,至于迁移前线百姓到后方,这已经在干,你们不必插手。”
“诺!”二人应着。
“柴嘉!”
“末将在!”
“你带本部去长定府,听从王彦号令,也监督异样。”
“诺!”
“贺仲!”
“末将在!”
“你带本部继续留在汲水县,监督太素县的情况。”
“诺!”
“贾斗!”
“末将在!”
“你带五十骑听候李显调遣,随时镇压开明县的异动,也同时监督李显。”
“诺!”
“丁将军!”说到了他,王弘毅口气显的尊重而亲切:“贺益一百骑跟随我,其它只有一百五十骑了,您可便宜行事,奔驰二郡,注意异样。”
“少主放心,末将必会虎视全镇,谁敢异动,某必杀之。”虽然手中只有一百五十骑,不过丁虎臣没有放在心上,应诺的说着。
“好,有你们在,何怕有人异动啊?”王弘毅仰天大笑,状极欢畅。
众将一起应诺行礼,鱼贯而出。
五日后,文阳府城,再次热闹起来,又有典礼,在此举行,这次举办,却是定远将军之位的传位典礼!
典礼当日,来自蜀地各大家族之代表,络绎不绝。
藩镇亦派使者前来道贺、观礼。
而这不仅是给王遵之面子,更是一种变相试探。
之前文阳府闹出大大小小事端无数,早成为各大势力注目之焦点,现在王遵之选择传位,更是激起众人刺探。
王遵之所选继承人,已经甚是出色,名望早已传播于外,其他藩镇,亦有人听闻了。
鉴于这些理由,此事一经传开,便引起众人注意,纷纷派使者前来打探。
这一次,殿中鸦雀无声,由于王遵之积威甚重,竟然没有一个臣子敢立刻扯旗造反,都应命而来。
只见殿上各人林立,二排甲胃鲜明的义从军由殿门的长阶直列而下,带着肃杀庄严的气象,的确使人呼吸顿止。
面对如此局面,李存义和李承业,都是深吸一口气后,才能提起勇气,登阶而上,又到了班列中,不敢出声。
“大帅驾到!”片刻后,有人喊着,步履声响起,大殿忽尔肃静了下来。
王遵之虽身体已一日不如一日,这一天,却显得精神甚好,他上了台阶,在主座上落下,头顶高冠,身穿大袍,先接受王弘毅在下礼拜,接着,又接受众将众臣的行礼。
等行礼完毕,文武两班,连呼吸都停止了,整个殿堂,静至落针可闻。
在极静里,王遵之的声音因此分外清晰,他说着:“众位,打下了长定镇,本镇甚是欣慰,众位觉得如何?”
“大帅英武神明,一举破了长定镇,威名赫赫,当加官号。”秘书郎虞昭闻声,就出列,说着:“大帅威镇远方,民心依附,可用定远将军号。”
定远将军,含有安定边界、收复远方失地之意。
各朝不同,有正五品,也有正四品,甚至还有从三品的位格。
王遵之听了,也不准备多纠缠,他灼灼的目光扫看着众人:“诸位有何意见啊?”
李承业心中一惊,垂下头去,不敢上望,心中暗想:“谁会在这个时候有意见,不怕抄家灭族?”
谁都知道,这时大帅绝对是六亲不认,谁反对就砍谁。
见此,一个礼仪官又唱诺了一番,还是没有人反对,殿内气氛沉重。
王遵之语气一转,温和说着:“既然如此,我就加定远将军号!”
“臣等拜见定远将军!”众人一起拜下,行三跪九磕之礼。
等拜了下去,殿内又是一片安静,王遵之又说着:“只是吾近来已觉年老气虚,大业不可无人继承,吾儿王弘毅资品贵重,为人仁孝,可托付大业,汝等善事吾儿便是了。”
这时,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顿足锤胸大泣劝退以表忠诚,还是奉命行事,向王弘毅磕头行礼。
就在这时,王弘毅垂泪不已,上前磕头说着:“不可,父帅春秋正盛,儿等鄙薄,尚多赖襄助扶持,安能继此大位?”
众人听了,连忙一片拜倒,跟随王弘毅在地上恳求收回。
下面自然是一番感人之极,至性至孝两代间再三授受退让的剧本。
三授三让后,王遵之说着:“死生常理,父子交替,我所不讳,唯有大业不可无主,这是伦常,也是天理,吾儿勿再推脱。”
这时,王弘毅才垂泪磕头说着:“是,儿子明白!”
见此,众人面面相觑,也连忙顿首谢罪,王遵之这才缓和了一下口气,又说着:“这就对了。眼下我镇只得二郡,众位皆当同心协力,共图大业,我自感年事已高,汝等勿要再议,就奉吾儿吧!”
这话说到这里,就这么成了定局,只见王遵之站起,说着:“吾儿,过来,为父这就把定远将军传给你。”
于是,在众目睽睽中,王弘毅迈着沉重的步履拾级而上直到座前,磕头行礼,而王遵之亲自为他戴上金冠,又把定远将军的金印交给他,又扶着他上座。
这一来大家才都清楚了,无需示意,齐声俯身叩头:“臣等拜见定远将军。”
“汝等既已奉命叩拜,定下君臣名分,当受印和符。”王遵之见众人磕头,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徐徐说着。
王弘毅坐到大座,心中一片恍惚,当年自己也是在这位上接受众人跪拜,可惜的是,只有三年,刹那间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弥漫在他的心中,但是转眼之间,又警觉过来,自己已不是前世的王弘德,而是这辈子的二郡之主的王弘毅。
王弘毅立刻泛上一丝潮红,眼神凝聚起来,看着众人在座前行礼,说着:“父帅说的是,众位受印吧!”
“长定府知府王彦受印。”这时,不用王遵之说,一个礼仪官开始唱诺。
王彦隆重上前,跪拜行礼,这时一人托着金盘,里面有着一新雕的金印和告身,这金印和前面根本没有啥区别,但是授于者不同。
王彦接了印,再磕头谢恩:“臣长定府知府王彦谢主大恩。”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王弘毅顶上散乱的白、红、黄云气,顿时凝聚起来,只见中心隐隐浮现出一物。
“文阳府知府李刚受印。”礼仪官又开始唱诺。
李刚跪拜行礼,接了印,再磕头谢恩:“臣文阳府知府李刚谢主大恩。”
立刻,中间一物,越发凝聚。
“黑衣卫指挥使丁虎臣受符。”礼仪官唱诺。
丁虎臣这时穿着甲衣,叮当声不绝,跪拜行礼:“臣丁虎臣受印谢主大恩。”
只听一声“轰”,受此一拜,中间一物凝聚出来,竟然是一鼎模样,虽然小小,但是深沉厚重,在顶上云气旋转着。
王弘毅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下面就是一一唱诺,群臣都是应命。
接过二郡之官的叩拜,鼎不断吸取着丝丝白气,又将混淆的红黄云气储备,没有多少时间,鼎气就满了。
正寻思着,只见下面就是李家父子的叩拜了。
李存义还罢了,但是李承业一拜下去,磕头谢恩时,王弘毅又觉得心头一痛,似是被扎了一下,不过这次并没有三扎,只是一痛,就消失了。
群臣受印受符完毕,又具体跪拜行礼:“臣等谢主大恩!”
整个鼎又“轰”的一声,原本的淡黄色本命气炸开,化成了一根金黄色的色泽,鼎这次就变大些了。
不过就算这样,和先前金印相比,这鼎还是有些漂浮不定,若隐若现,似乎不怎么样扎实,而云气也有些散乱。
按照道理来说,二郡的气,应该比先前一郡时强上一倍有余,但是此时,王弘毅感觉到,这气来的不强,只和一郡时差不多,很明显,这是人心浮动,违背原本朝廷,而失了大义的原因。
若是只有一郡,只怕立刻散去一半气数,只能比卫正和县令稍微多一点,那些都指挥使和知府就压不住了。
现在这情况,还勉强压制着都指挥使和知府。
心中想着,王弘毅此时,面容上晶莹生光,说着:“众位,实在没想到,父帅把这千斤重担卸到我的肩上。”
“只是,既然如此,我继父业,自然一脉相承,父帅一心治政于民,还天下一个太平,我也此心而治政,各位都是老臣,当以事父帅之心事我,佐我治理镇事,恩泽百姓,若是有了薄德,再济于镇外!”
王弘毅从容而谈,顾盼之间神采照人,原本只是英气,得了这二郡数十万军民大权,就自然显露出真颜色,只见朦胧之间,隐隐浮现出一种沉稳、雍容、睿智、威严融合的气质,当然此时还不成气候,各气尚没有融合,但是已经使王遵之一惊。
听了这话,在场的人,刹那间都有一种恍惚感,又磕头称着:“是,我等应命!”
“起来吧,下面继续议事!”
到这时,文阳府大小官吏,以及军将,方能起身。
下面便是府城官吏呈交花名册、军队将领呈交花名册、各县主事汇报情况,等这些事皆毕,王弘毅再次接受众人礼拜、宾客道贺,仪式方才完毕。
一直坐于一旁,观看王弘毅接受礼拜,王遵之心中,是百感交集,既感叹自己已老,却又感慨此子如往昔之己。
“毅儿,以后,一切皆靠你了。”王遵之默默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