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郑文远与周俪的夫妻关系,也就比路人稍微亲近一些,众人也是唏嘘。
不过,既然已经遇上了,郑文远也就不想再麻烦大家换地方吃饭。
说来也巧,钱达预订的三楼包厢,就跟周俪、卢文仲他们用宴的包厢挨着,有外阳台能眺望淮海路公园此时正春光灿烂的花海,陈立陪着郑文远刚走到外阳台谈事情,看到周俪以及她律师事务所的同事,正陪着卢文仲在隔壁的外阳台说话——两边阳台原来是一体的,只是用一道玻璃墙加花架子隔开,除了说话声音不怎么能听清楚外,彼此脸上的尴尬、疲于应付的神色都看得一清二楚,陈立心想还真不如直接换个地方吃饭。
陈立跟郑文远坐回包厢,这时候才注意到他们与周俪宴请卢文仲的包厢,实际上是用木制加软包的屏风墙隔出来的,甚至客人有需要,可以将屏风隔墙打开,凑成一间大包厢。
这时候大家也没有品味这家私房菜馆美味佳肴、喝酒畅谈的心思了,陈立将服务员喊过来,点了几样浦江颇具特色的家常菜肴,酒水也不点,就让服务员拿着菜单下去尽快将饭菜做好送上来,好让他们吃完走人。
这家私房菜馆每样菜品的价格是要比外面的餐馆高出许多,但价格再高,家常菜肴又能高到哪里去,一桌菜金也就一千多元。
这里的包厢虽然不设最低消费,但能跑过来吃饭的非富即贵,而且跑过来吃饭的客人都有心理预期,一桌菜品消费一两万是寻常见,服务员大概没有见到像陈立他们这么抠门的,拿着点菜单脸色有些难看,犹豫了半天,叫周斌瞪了两眼,才走出门去。
“几位哥哥,你们是对我们梅园的饭菜不满意,还是怎么着啊?”服务员刚下楼没有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像餐馆营业经理模样的女人,穿着深青色的职业套裙走过来,嗓门很大地说道:“又或许你们对我们梅园的主打菜不是很清楚,我过来给你们介绍一下——现在清明刚过,刀鱼还是很鲜嫩的,赶着我们梅园回馈老客户,正宗的江刀打特价,才卖一千一斤,以前都是两千八起步,听你们的口音,应该都是从外地过来的,可以来三斤江刀尝一尝;我们的红烧甲鱼,也是我们梅园的特色菜,都是千岛湖捕捞的野生大甲鱼,每只足有五斤重,一整只剁块红烧,今天也是特价,才出售两千九百八;河豚捞饭或者河豚炖汤,也是我们店的特色,每客河豚捞饭两百六十八,你们每人来一份?”
“怎么,我们不点这些,你们还不招待了不成?”周斌敲着桌子,质问道。
“这是哪里话啊,我还不是怕你们不了解我们梅园的特色菜,特地跑过来跟你们介绍嘛?”餐厅经理讪笑着说道。
陈立让周斌少说两句,见餐厅经理死赖着站在门口不出去,也不想节外生枝,让隔壁包厢里的人看笑话,跟餐厅经理说道:“我们每人再加一例河豚捞饭吧,我们等会儿还有事,给我们加快一下上菜速度。”
“我们的红烧甲鱼真是一绝,还真不贵——还有你们是不是忘点了酒水,这里的酒水单你们看一眼。”餐厅经理又说道。
“你还有完没完了?”今天遇到这事,大家心情本来就不舒服,见餐厅经理还没完没了的挤兑,周斌不耐烦的挥手催促她赶紧出去。
“真是烦透了,这娘们难道以前就没有见过我们这么抠门的?”周斌将餐厅经理赶出去,拿起烟分给大家,自嘲地说道:“照我说,河豚捞饭咱们就不点,看她是不是真能豁出脸将我们赶出去。”
“拉倒吧,咱们也算是有身家的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小气?今天这顿饭,我自己掏腰包请你们。”陈立笑道。
“那我得出去将点上几斤刀鱼,红烧、清蒸都来一遍——听这娘们介绍,红烧野生甲鱼似乎也真不错啊!”周斌笑着作势要站起来去加菜。
陈立拿起桌上的碗碟,作势要扔过去,让周斌老实坐好。
这会儿两名服务员推着送菜车,将冷碟装上桌,那个看得叫人心烦的餐厅经理又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瓶清酒,陈立还以为她还不够知情识趣、硬要推销,心里也是微恼,蹙着眉头说道:“我们好像没有点酒水。”
“这酒水是隔壁包厢的客人帮你们点的,还帮你们加了几样菜——你们今天的消费,都会挂在隔壁客人的账上,不需要你们买单。”餐厅经理说道。
陈立看了郑文远一眼,没有说话。
周斌指着陈立笑道:“得,叫你这么抠门,又让我们跟着郑哥蹭到一顿白食。”
陈立低声问郑文远:“你跟周俪,是不是现在什么事都不交流,就各过各的?”
郑文远被韩子睿赶出万邦时,是挺狼狈的,但现在不提郑文远在新潮锐商业及大商资本的持股,仅他名下所持上市公司新锐城的股票就价值八亿,周俪要是知道这些,就算不知道、不关心其他人的身份,也应该知道他们不愿意被餐厅经理牵着鼻子,不是因为囊中羞涩。
而周俪在隔壁包厢里,将他们今天在梅园的消费都包下来,或许也是担心郑文远脾气急,跟餐厅的工作人员起冲突,令她下不了台吧?
郑文远摊手苦笑一下,表示他跟周俪的状况,确实跟陈立猜测的一样。
陈立也是无语的笑笑,心想周俪对郑文远此时的状况一无所知,除了他们夫妇俩没有交流外,周俪应该跟郑文远的家人、朋友圈都刻意保持着距离,要不然怎么都不可能一无所知,他们夫妇俩能做到这一步,也真是可以了。
再个,周俪这个女人也真是性情冷漠啊,就算郑文远真潦倒了,就不怕郑文远自尊心受到打击,跟他们吃不下这顿饭,而被她这样的举动活生生的气走?
郑文远的无奈,陈立倒是能够理解。
当然,餐厅经理既然都已经将酒拿上来,而周俪的意思也是不想他们跟餐厅的工作人员纠缠不休,陈立便让餐厅经理将酒都拿过来。
清酒是陈立不熟悉的领域,对日本种类繁多的清酒品牌也不甚熟悉,但看酒标上标明这酒是纯米大吟酿级别的,就知道周俪让人过来的六瓶清酒,在这种餐厅的售价绝对不会低于两千一瓶。
“现在做律师还真赚钱啊!”周斌拿过一瓶酒,也禁不住感慨道。
餐厅经理又跟他们说这边新添了一份清蒸刀鱼尝鲜,照人头算,每人一条四五两重的刀鱼,这份刀鱼就要近一万,得,他们这顿饭怎么也得超过两万了。
永宁在国内算是顶级的大律师事务所,主要承接大的经济纠纷案件,而且都是照案值的比例抽取律师费——一桩经济案,几百万、几千万甚至上亿、几亿的抽成,都不足为奇,律所的合伙人,收入怎么可能会低?
当然国内能承接大案值经济案的律师事务所,能力是一方面,背景也绝对不会浅。
清酒寡淡,而且还不经喝,以陈立他们的酒量,一人两瓶清酒下去才算酒意渐浓,但今天实在是没有喝酒的心情,喝到微薰,陈立就准备撤,就喊服务员将账单跟POS机拿过来,准备付账走人。
陈立知道,就算他不买单,郑文远也不可能真让周俪替他们付账的。
然而服务员下楼拿账单,一会儿又空手而回,说道:“周小姐已经将你们的账单给结了。”
陈立也只能朝郑文远摊摊手,都这样了,他们还能将钱退给周俪去。大家收拾收拾便站起来离开,没想到他们走出包厢,刚下楼就看到郑文裕与妻子韩子睿的姐姐韩子薇正上楼来。
郑文裕一边上楼一边正跟人通电话:“我跟子薇到了,正上楼呢,你跟周俪在哪个包厢?我今天是耽搁了,要陪耿书记参加一个会议,到现在才能脱身,要不是你跟周俪今天这么重要的见面,我怎么敢迟到?你对周俪感觉怎么样,周俪跟文远已经是形同陌路了,离婚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情了,我觉得你们两个郎才女貌的很配。”
郑文裕都没有意识到陈立他们就站在三楼的楼梯口,韩子薇猛拽了他一把,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抱怨了一声,等看到郑文远铁青的脸,才愣在那里。
陈立也相当意外,他还以为周俪约卢文仲在这里见面,是什么案子要借用到卢文仲的资源,但听郑文裕通电话的语气,他们这顿饭竟然是某种意义的“相会”啊!
郑文远跟周俪还没有正式离婚,即便周俪偷偷在外面有着什么,郑文远也未必能指责周俪,但郑文裕、韩子薇掺和到这种事里去,听他们的语气,这顿饭甚至就是他们撮合的,只是他们临时有事迟到了,陈立心想郑文远没有一脚将郑文裕、韩子薇直接踹下楼去,都要算脾气好的。
这会儿正对着楼道口的包厢门打开来,卢文仲、周俪走出来,看到郑文远、陈立他们跟郑文裕、韩子薇僵持在楼道口,都微微一愣。
周俪似乎还蒙在鼓里,并不知道这顿饭局的真正含义,对郑文远说道:“你跟朋友吃完饭了?”
郑文远气得额头青筋抽搐着,黑着脸没有理周俪。
“时间还早,要么凑一起再喝两杯。”卢文仲显然没有将郑文远放在眼里,施施然说道。
也是,郑文裕、韩子薇两人竟然在背后搞这种事情,叫外人怎么看得起郑文远?
陈立是想在郑文远发作之前,将郑文远拉走,但郑文远黑着脸说道:“好啊,那就跟你们凑到一起,再喝一杯。”说罢,就径直往周俪她们的包厢里走过去。
陈立让高丰铭、钱达陪着周大海他们先离开,他跟周斌留下来陪郑文远,省得到时候场面失控,连帮郑文远收拾场面的人都没有。
“……”陈立冷冷看了郑文裕、韩子薇夫妻一眼,不耻他们的为人,也懒得跟他们说一句话,跟周斌跟在郑文远的身后,也往包厢里走去。
周俪显然是将这顿饭当成普通的饭局,没意识到郑文裕、韩子薇的用心,这时候见郑文远来了脾气,既感到措手不及,又觉得狼狈不堪,一张美脸也是紧绷着坐回包厢里,不知道要怎么赶郑文远他们走人。
“梅园的江刀是一绝,郑总陪朋友过来,江刀总是要尝一尝的。”卢文仲坐下来犹是谈笑风生,笑着说道:“我便让周律师给你们点了一份,让郑总远道而来的朋友们尝尝鲜,郑总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
“要是卢副区长买单,我们真就不得不赏个脸啊,但既然这只是卢区长做的顺水人情,那就算了,我们还不至于连两万块钱的饭都吃不起——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党员干部——周斌,你去楼下,将我们的账给结了,顺便将卢副区长他们这一桌的账也给结了,省得人家以为我们真跟当官似的,尽吃白食了。”陈立看郑文远真是给气着了,冷声接过卢文仲的话茬,让周斌下去将两个包厢的账重新再结一遍。
“这位是?”卢文仲眯起眼睛盯着陈立,问道。
“哦,郑副秘书长、韩总特地安排这顿饭局,要撮合你跟周律师在一起,竟然没有跟卢副区长介绍过我们的身份啊?”陈立冷冷朝郑文裕、韩子薇这一对狗男女看过去,作势从兜里掏了两把,耸耸肩说道:“我都忘了自己不习惯将名片带在身上了,那我就自我介绍一番吧,我是新潮锐置业董事会主席陈立,以前在中原省,多蒙郑聪省长的照顾,算是有一点小成就。说起来新潮锐,卢副区长见过大世面,可能没有怎么听说过,我们集团公司旗下上市公司新锐城建设集团刚刚出资十六亿在宜山路收购了一栋公寓楼,后续会大力将业务发展到浦江来,以后还要仰仗卢副区长、郑副秘书长的关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