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一川去打开了门。

黄所长神情焦急，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进来以后，他开始先看着林铮，眼神闪烁，鼻子抽了一下，嘴巴蹑钾！

正想说什么。

不过林铮知道他要说什么，没给他这个机会。

咳嗽一声，低头假装喝茶去了，不作声。

说啥都没用，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办。

黄所没办法，只能转头面向黄一川，嘴巴哆嗦了一下，手甩了几下，紧张万分地问道：“那个，黄专，那个数据，还没报上去吧。”

这语气，怯懦卑微到了极点，他这个千里加急跑回来，自然是为了这个了。

林铮那个数据一交上去，估计他这个所长就有大麻烦。

黄所饭都没吃，开完会就往回赶，提心吊胆了一路了。

听到吴班长汇报检查情况，他心都要跳出来了，本来以为他们短时间内不会也不能查出什么东西，他才放心地回去开会。

那曾想这个可恶的林铮对系统如此的熟悉，一下子就把底给掀了……

不是。

是天都要塌了。

“还没……报……”

黄一川悠悠回答道。

“嚄……那就好，好啊……乎乎……”

黄所长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凝重如乌云的表情，终于消散了些许，露出一种难以言状的微笑！

劫后余生就是这样吧。

“但是数据迟早是要报上去。”

林铮也不知道他高兴啥。

必须提醒一下他，这数据今天不报，明天也是得报的。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而已。

“是是是是，这个肯定必须得报啊，你们有你们的工作，我懂的，但是吧，如果你们把现在这个数据报上去，那就麻烦了，我这个所长做不做都无所谓的，牵连到其他无辜的人就不好了，还会造成公司的不稳定。”

黄所诚惶诚恐地说道。

这话说得。

让林铮觉得简直是可怕，明明在乎的就是自己所长的位置，非常说得这么的违心。

不过自己完全能理解。

谁都不是为了别人而活，都是看着自己碗里的饭而已！

“那黄所长，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黄一川坐直了问道。

黄所一听这话，感觉有戏了，非常正经地说道：

“我看这个数据和我们相差也不是很大，要不然就按照我们原来的那个数据报上去算了，呵呵，反正其他所的都一样，我今天开会也跟其他所长碰头了，相互了解了一下情况，一样一样的。”

这可能是他来的时候就想好的话了，客气有礼貌，而是很有水平！

可林铮听了都想打人。

“不是，黄所，你觉得这两个数据相差不大吗，我查到水损率可是30％，而你们给出的数据却只有15％，整整差了一倍了，这叫不大吗，这简直就是离谱。”

林铮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平静地说道，当众数落一个所长，这是上辈子一致都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这辈子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心里有点别样的快感。

据自己所知。

以前大家做数据，最多也就提高一两个百分点而已，还真没见过这么浪的，一下就翻倍，可能还是林铮的想象力不够了。

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黄所长一听，老脸通红，眼神有点虚无，嘴唇都要咬破了。

“林工可能不太熟悉我们这边业务，或许查的有些不准确，肯定不会是这个数的，30％这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一定不是这个数的，不会的……呵呵”

这黄所长好像在使用什么催眠术一样，以为说多几次就一定不是了。

“看来所长对我查的数据有异议啊，那要不明天我和黄所再去核查一遍？到时候查到什么数我就直接上报吧。”

林铮也懒得和他哔哔了，今晚说真，心已经够乱了，反正不关自己的生死，一条咸鱼想那么多干嘛，爱谁谁吧。

无辜的人。

那里有这么多无辜的人，他们所员会不知道真实情况吗！

都是一起来做的数据！

不是有句话吗：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不是，林工你冷静点，这个数据，说真的，每个所都那个……有所偏差的，而且都是这样弄的，谁都想那个水损率提上去的，但是我们也没办法啊。

我们条件环境就摆在这里，吉阳镇是什么条件什么情况，你们也清清楚楚，你们可能就看到我们今年的数据是15％，但是你可以去看看去年的数据。

16％啊！！

林总去年初的时候就提出明确的要求了，每个所必须把去年水损率提高10％以上，那我们有什么办法呢，除了报15％，别无选择啊。

所以这个数据可以说一开始就是林总自己定下来的，你让我们怎么搞，没得搞啊，林工，你要理解我们工作的难处啊。”

卧槽！！

听黄所长差不多是声泪俱下的这一席话，真的就是如听君一席话。

但是又是那么的令人动容。

深入肺腑！

黄一川沉默了。

不断地转动手中的茶杯。

林铮也被他说的有点难受了，有点感同身受了！

确实是这样，一个供水所的发展，肯定是要往上走的，你来当所长，那绝不能退步，你只能进步的。

自己在巴鲁所的时候，做数据也要符合这个客观规律。

但是它一定客观吗！

或许吉阳所本来的水损率比30％还要差，他们已经进步了。

看着这个黄所虔诚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林铮感觉到一种窒息。

那是一种被无形力量束缚住的无奈感，他是一个所长，但也仅仅是个所长！

在公司，每个人都要进入自己的角色，每个人都需要去在既定的轨道上按照既定的模式来作方程式的表演，他根本没有发挥的空间和出错的余地。

你不表扬，就有点替你上台了！

林铮想到了给林总写稿子。

每一次林铮都想卖弄一下自己的文采，或者是发挥一下自己的超凡脱俗的想象力。

可是林总都会告诉他，这是不允许的，公司有公司规定一套程序，稿子也有稿子本身的格式，不需要你去发挥，你只需要学会照抄，照搬，模仿就行了。

现在对于林总来说，他可能就是要一个漂亮数字，数字就是他的升迁之路，林铮难道真的要毁了他的数字吗？

“林铮要不算了，算啦……就按照原来的数字报得了。”

黄一川也不知道那根弦被黄所拨动了，竟然松口了。

语气略带无奈！

黄所眼睛亮了，闪过起死回生的异彩。

这是表演过程的瑕疵！

“如果是按照原来的数字报上去，那林总让我们几个下来干嘛了，过来三天吃吃喝喝了？”

林铮说道，语气还是控制得很好，就是轻轻地反问。

但是已经足够有分量。

难道林总真得让他们来玩的？

下乡三日游？

那是不可能的。

领导做事绝对有他的目的的！

这一次是出于什么，只是大家还没了解！

“林工你看这样行不，你们就报个18％上去可以吧，你们也好交差，我这边到时候也就跟林总那边请罪，说是当时我们疏忽大意，计算错了些许，应该就是挨骂而已。”

黄所你他妈的真是一个贴心的棉袄，还轮到你来建议了。

要不你自己检查自己。

“我看行吧，这样我们也算完成任务，林铮你觉得呢。”

黄一川又答应了，感觉这家伙已经傻叉了。

没法思考了。

遇到这种事，很多人都找不到方向的。

“黄工，到时候如果有人复查呢，不是我们俩个要背锅？你可要想清楚。”

林铮必须提醒一下他，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不是没有，特别想到曾日主任出发前的提醒。

说不定。

领导这一次就是要捉吉阳所当做典型来处理呢。

那自己不是成了一个冤大头。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自己风险摘除。

黄一川一听这话，马上就闭嘴了。

他这种人，比丁才子还怕死，怎么可能要去给别人担风险？

黄所一直磨到了凌晨三点多。

但依然都没结果。

林铮也不管了，困死了，直接回去睡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