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陌生的来人还未现身,那股未经释放的灵威就已如狂风巨浪般袭来。
“元婴!”
陈登鸣心头一震,暗道糟糕,域外邪修当真有元婴真君埋伏附近,大概是先前就观察到他降落下来,此时追击而来。
纵然之前也与元婴强者正面交手过,但如今所处之地可是深入敌营,陈登鸣丝毫没有与这来人交手的打算。
他迅速掐诀遁出所在树木,在树木间快速穿行遁走。
以其上品木灵根绝顶的资质,施展木遁术可谓如鱼得水,呼吸之间便窜出老远。
然而那股惊人气势却是如影随形,迅速扑来,已将他锁定。
陈登鸣脸色一变,蓦地钻出大树,身上灵威释放,丹田中化婴睁开双眼,形成另一股强横气势。
轰!——
两股庞大灵威气势交锋下,树林内登时劲气横流。
陈登鸣双眸银辉湛湛,威棱四射,眼神流露出果断之意,七星子母琉璃刀浮现身外,便要果决出手,速战速决。
“陈掌门莫要惊慌!老道封青波,奉尊主之命前来护你离开此地!”
一道苍老声音迅速传来,那强横气势也是随之一收,树林内人影一闪,出现一位身穿藏青色法袍的老者身影。
“映月宗太上老祖?”
陈登鸣警惕讶然看着出现的来人。
但见老者身材不高,头发斑白,面容深沉,眼神中透着坚定和沉静,眉宇间略带几分沧桑之意,此时落地作揖后,亮出手中一道令牌。
那令牌上银光一闪。
陈登鸣顿时捕捉到了令牌上的一股人仙道力波动,放下心来,对着老者作揖。
“原来是封前辈当面!方才晚辈没能及时认出,多有冒犯,望前辈莫怪。”
老者脸上露出微笑,对陈登鸣这知礼数的态度很欣赏,却也是客气微微颔首道,“陈掌门客气了,你的大名老道早已听尊主提及过很多次,你也是人仙道统传人,老道便与你同辈论交也好,无需那么多礼!”
“岂敢岂敢!”
陈登鸣客套一句,眼看那边战斗已是愈演愈烈,二人默契对视一眼,停止交流,迅速遁走。
“陈小友,你应是随身携带了战时地图吧?你我便施展遁术,避开众邪修阵营的布防地带,远遁离去……”
“晚辈正有此意!”
陈登鸣颔首之间,从储物袋内取出一张特殊炼制的战时地图。
这地图摊开后,便可看到陈登鸣所在的坐标位置,地图上还另有标注出诸多域外邪修占据布防之处,全部以红色的警示线展露,几乎是已将二人所在的位置都包围。
现在他们已算是深入敌后,被敌修包围也不奇怪。
也就是说,如今所处的位置,随时可能会有敌修出现。
“封前辈,我们向这里突围,先沿着这条路线离开。”
陈登鸣在地图上指出一条路线,神色凝重道。
他对这南域万里边陲自是非常熟悉,尽管这数十年来,域外邪修对这片地域移山填河造成的改动很大,他却也仍能依稀认出一些当年的地貌。
“好,事不宜迟,我们走!”
封青波神识一扫便将路线记下,掐诀之间,霎时施展了个气遁术,身影消失,飘渺而去。
陈登鸣亦是施展木遁术紧随。
二人快速遁走,一路上遇到河流时陈登鸣便施展水遁术入水而过,遇到空旷原野时,便施展金遁术遁入修复后的万金珠赶路。
旷野里,风儿卷扬着黄尘,万金珠便在黄尘中忽隐忽起,与封青波化作的一缕灵气互相追逐。
河流中,水波卷起白沫,远处战斗爆发的刺目光芒映的水波昏暗,一浪一浪,陈登鸣融入其中载浮载沉。
这连番变幻又瞬发的遁法,也是教封青波大开眼界。
还从未见过能将三系遁法用得如此娴熟之人,令他甚至都诞生了一种爱才之心,想将昔日从上古仙迹中发掘的气遁术传授。
不过一想到陈登鸣长寿宗掌门的身份,这可比他这映月宗太上老祖的身份地位还要尊贵,他这授法想当半个授业恩师的念头,不合适也没道理。
二人如此赶路不过千里,便已有数波灵威气息强横的修士从附近掠过,有金丹亦有元婴,显然都是域外邪修中被惊动的高手。
所幸二人都是遁术高绝,加之这些邪修均已被化神交手的动静吸引,倒是并未被发现。
遁行千里后,几乎就已算是初步远离了化神强者交手的核心区域,但仍不能说是完全脱离了这种强者交手的波及范围。
行至一条大河时,陈登鸣正欲转换水遁术,突然心头猛地一沉,感觉到四周空气中似到处充满强烈的排斥力。
一股淡淡的香火信仰力覆盖八方,仿佛无数双血红的眼睛,密密麻麻盯了过来,令他气血起伏,血管甚至都开始从皮肤下不受控制的暴突起。
“不好!血神调动了他的香火血神界,我们被发现了!必须立即摆脱他的香火锁定。”
封青波色变,传来神识提醒。
二人均是从遁术状态中被打断退出。
“好古怪的香火信仰力!”
陈登鸣立即克制按捺起伏的气血,尝试心神联系对抗空气中迅速强盛的香火信仰意志,神识探查向后方战场。
便‘看到’后方远处的天际边缘,几朵恐怖的蘑菇云伴随透亮的空洞,静静悬浮在半空。
彤云布满空中,淡一块,浓一块,远处的天穹好似一幅褪色不匀的幕布。
一股潮而热的氛围,闷的人心慌。
分明黑夜还未降临,分明彤云还未铺满天空,地上已经很黑了。
太阳却似就已经被诸多化神的交手吓得跑得没了影子,白昼变成了黑夜。
阵阵微弱的灵气伴随滚滚劲风,带着些焦灼的尘土,像在地上寻找什么似的,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
轰拉!!
远处闪电似的一个红闪,似是那强横的血神出手了,把乌云揭开一块,露出一大片透亮的血海。
没多久,又一阵剧烈的狂风似夹杂着怒吼声,更为利飕有劲,狠狠刮来。
周遭环境迅速进入到一片血光照耀的昏暗中。
四处空气都充满压抑而浮躁的气息,只有千里外的那片战场存在着云层洞开后透亮的光,以及大片灵气汇聚的霞光。
隐约能从光芒中依稀看到或大或小的几道令人战栗的身影,在快速碰撞出道道灵气激波。
每一道灵气激波爆发的刹那,就释放出令人目眩的刺目光亮,撕裂云层。
就在这时,陈登鸣只觉心头仿佛笼罩了一层浓密的乌云,压抑的让他有些喘不气来。
识海中的天仙道力更是急剧波动,很不平静。
顿时,四周空气中的香火信仰力大幅削弱了下去,令他压力大减。
似有一个可怕的存在,从那云层之上被惊动,降临了下来。
恐怖的气息令周遭一切似都陷入了静谧,连那一片血光中的血神,也似被惊动,惊恐仰头,似发出了怒吼。
一切好似都在变慢,连时间都仿佛在变慢,进入了‘天时’的阶段……
“天意?初祖!?”
陈登鸣感觉心脏似漏了一拍,心中才诞生这个念头时,一丝微弱而又压抑的气息,已从远处弥漫而来。
霎时,他身前原本汹涌波动涛涛流淌的大河猛地平静下去,宛如被一只巨大的上苍之手轻轻按住,平静得好似成了一面光滑的镜子。
那远处被光芒照得浑浊翻卷着的乌云之上,混沌之中,似有一双冰冷、威严、浩瀚的双眼,缓缓睁开……
仿佛天空那灰色的幔裂了一条缝!一条冰冷透射来天道神秘与浩瀚的缝隙!
像明晃晃的刀口,在这幔上划过!
一道恐怖的目光,伴随碾碎所有意志的天意降临了下来!
周遭一切瞬间陷入了静谧。
那目光下,道道浑身缭绕令灵气紊乱极光的化神身影,纷纷显现,宛如在放慢的‘天时’中,陷入了静止。
“长!寿!老!乌!龟……”
全身多处冰晶破碎的天晶道君似一字一顿,又似话语被放慢卡顿,发出不甘怒吼。
下一刻!
所有声音都瞬间在一声恐怖的轰鸣中被震碎了。
陈登鸣只觉自己头顶十几丈的上空,仿佛发出一声可怕肉耳难闻的霹雳,只有精神意志可以听得清。
远方就好像是一道闪电似利剑一样直插下来,天空被彻底破裂了,震碎了,那血神和天晶道君,齐齐淹没在这利剑般的锐利天意中。
“屮!”
纵然陈登鸣早已施展领略过几次天意,但这次仍旧是忍不住被惊得爆出粗口,地面没有震动,他却感觉脚底板发麻,震颤。
他屏住呼吸,眼前远方已是白茫茫一片,身周又是一片昏暗和恐怖的压抑。
这一刻,他感觉像是头顶的天空裂开了。
天空碎裂的碎片,纷纷落到他的头上、背上,令皮肤灼烫,心灵更有撼动。
那不是天空裂开了。
而是血神的香火信仰血界崩溃了,无数信仰者在惨叫,足以彰显血神此时的状态有多糟糕。
“走,走走走走!快走!你家老祖,是你家老祖出手了,疯了疯了,可能死了一个化神,快走快走快走!搞不好域外合道大能要撕开大幕插手!”
封青波惊呼尖叫,像是被吓疯了,汗毛耸立,神识快速传来讯息,立即施展气遁术遁走。
陈登鸣一听也是心惊肉跳,没想到自家初祖这么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天,直接阴死了一个化神?
看来当初自己猜想初祖和曲神宗可能早有谋划联合,是并没有猜错,初祖阴人的老毛病还是没变,甚至更厉害了。
撤撤撤!
陈登鸣毫不犹豫迅速遁入大河中,快速撤离。
稍后万一真有域外的合道大能撕开大幕杀进来,初祖这个老乌龟可能不会有事,他这个小乌龟可就不好说了。
二人手段齐施,越过大河后又翻过数座大山,一路逃遁出两千里,避开了数波呼啸而过的域外修士小队和灵舟,一直逃到两千里外的一处山峡后,已只能看到远处天空隐显的几个碗状大的带状灵波,似天之痕般正缓缓愈合消弭。
至此,二人均是彻底松了口气,纷纷四仰八叉躺在山中草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山涧中的山溪水汽和草木清香,只感到沁人心脾,压抑释放,无比放松。
再一看看彼此的狼狈形象,封青波不由咧开了嘴,陈登鸣同样是咧开了嘴,此时也顾不得对方的元婴前辈身份,不由均是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起来。
二人一个乃是元婴真君,映月宗太上老祖。
一个乃是金丹圆满,长寿宗如日中天的当代掌门。
而今却宛如丧家之犬狼狈地四处躲藏,若是教各自宗内弟子瞧见,只怕都要大跌眼镜,不敢置信。
笑声方歇。
陈登鸣又从地上坐起,向上一望,峡谷上方中间留出一道空隙,一线苍天叫人目眩心惊。
他们所处的小道,就在山谷裂缝中穿行,两侧都是巨大的石壁,下方汹涌的激流在裂罅间奔腾,导致水汽冲腾,空气中都到处均是冰凉的。
陈登鸣心中一动,不由皱眉喃喃道,“一线苍天,这是天无绝人之路,终予人那一线希望,还是我仍处于危险包围之中,未曾逃出生天?”
封青波在一旁闻言不由再次大笑起来,也是坐起身躯,道,“陈掌门你也对占卜卦算一道颇有浸淫不成?竟还能看出凶吉天象?”
陈登鸣不以为杵,手掌摩挲腰间的【长寿玉玺】,沉吟道。
“晚辈也曾接触过几次天意,不能说就可揣摩天意,洞悉天机,但晚辈却可凭心灵中的冥冥感应,趋吉避凶,有所预判。
封前辈,看来我们现在仍不安全,还需继续赶路。”
封青波不太相信,以为这陈登鸣又是长寿宗苟修那一套来了。
当即不以为然道,“陈掌门安心吧。我们一路上避开这么多域外修士,如今又远离了化神战场,现在纵是真有域外合道大能不惜撕开大幕参战,波及到我们这儿,也难构成威胁了,而且我看,那边战斗也已是结束了……”
陈登鸣相信心中所感,不放心起身拿出战时地图按图索骥,判断出目前所处的位置,距离昔日阴鬼宗的山门不远,大概仅有两千里。
他不由想到那阴泉鬼窟,皱眉道,“我们虽是避开了不少域外邪修,但我观察其中元婴甚少,或是有所蛰伏。
我们现在还未完全撤离南域万里边陲的范围,搞不好就会撞上一些狠角色,还是先离开万里边陲再安定下来吧。”
他话罢,便传出神识闻讯魂屋内的小阵灵。
“灵儿,你现在可是能感应到非毒所在何处?”
小阵灵迅速回应,“感,感应不到了,数年前连幽精也已感应不到非毒的存在,奴,奴家怀疑,非毒已是遭了那千罗鬼王的毒手……”
话语说到最后,小阵灵情绪也低落下来。
陈登鸣心中凛然,那种冥冥中的心血来潮顿时再次涌动,只觉头顶那一线天裂缝突然像是高得令人头晕目眩,悬崖两侧的夹壁仿佛没有尽头,似在不断缩小闭合一般,要绝了那一线生机。
危险的警兆狂鸣!
事实上所有的预判与心灵感应,都是基于种种事物的线索痕迹综合得出的预兆,并非完全虚无缥缈无迹可寻。
当种种线索痕迹均指向一处时,发生某种事情的预兆就会愈发确定,直至发生。
“走!这一路上很可能已经有高手盯上我们了,我们搞不好已经置身在幻阵中。”
陈登鸣低喝一声,毫不犹豫掐诀就要遁入河水之中。
封青波惊疑不定,迅速感应后无奈道,“哎!陈掌门,哪有这么强的幻阵还能蒙蔽老道我的感应,我们隐藏得那么好……”
他神识还未完全传出,倏然察觉到一丝不对,立即大叫‘不好’。
几乎同时,原本将要遁入河水中的陈登鸣施法中断,被强行逼迫出来。
但见原本奔流不息的山涧河水倏然灵光闪烁,骤地凝结成冰,寒气袅袅,流砾崩石,蓦地‘咔咔咔’凸起大量狰狞尖锐的冰枪,直奔陈登鸣排排扎去。
与此同时,二人头顶那一线天的奇景,好似正在合拢的巨鸟扑翼,在令人仿佛要迅速闭合,苍天像是要化作一块窄窄铅板,严严实实盖在二人头顶,无路可逃,插翅难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