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迅速消失在了地平线下，厚厚的云层遮蔽了星月，天地一片漆黑。
没有水手喜欢夜晚的印度洋，如果说太平洋的夜晚是和风细雨，大西洋北海的夜晚是寒冷，那么印度洋的夜晚就只剩下热带季风。
这样的海况对千余吨的潜艇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大风卷起的浪花不断从细长的甲板上冲刷而过，每位官兵都觉得脚下虚浮，随着海浪东倒西歪。
站在围壳内，戴锦堂神色铁青，因为白天他得知了，曾在科隆群岛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司马林和他的S25号虎鲨失去了联系，在茫茫大海上，潜艇失去联系意味着上面的48位水兵已经没有了生还希望。
从服役第一天起，他们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但真正当它发生时，还是让人觉得很难过。
开战以来，潜艇部队虽没有水面部队那么风光，但也功不可没，总击沉吨位超过了110万吨，布雷4300枚，航道和港口总计1213艘次，而且还在主力舰队作战时配合巡逻舰有效地保护了航道安全。
截止司马林的S25号艇，也已经有11艘被击毁或者失踪！
很多人喜欢把帝国潜艇部队和德国同行相比，总觉得德国潜艇在大西洋上大杀四方让英美法惶惶不安很是威风，但在帝国海军人看来，除了大西洋无法和需要在整个太平洋和印度洋相比外，德国潜艇部队的辉煌也因为其海军水面主力部队的无能。
脚下潜艇发出阵阵轻颤，这是发动机工作时的独特表现，白天很少能见到虎鲨浮出水面，即使需要通气也大都用通气管航行，只有夜晚这些潜伏在水下的可怕杀手才会出来透口气，同时为蓄电池充电。
虎鲨是目前各国潜艇中最大的攻击型潜艇，但围壳内也只能站三人而已，由于风浪很大，甲板前后的水密舱盖不能打开，所以水兵们只能轮流上围壳抽口烟透透气。
所以戴锦堂看了会后，就把望远镜还给了瞭望手，空出位置留给下面眼巴巴等着透口气的水兵们。
“舰长，刚刚收到的电报，印度大舰队主力正在我们东北方向47海里，以16节的巡航速度过来！”见到戴锦堂下来，大副一脸通红的搓着手亟不可待。
戴锦堂迅速走到海图前。
现在S25正在沿着非洲海岸线北上，东北47海里，就说明敌人也想走非洲海岸线南下，虎鲨的海面速度最大只有16节，这还得是状态好的情况下，现在S19已经在海里泡了2个月，速度能达到14节已经烧高香了，但即使这样，自己将会是第一艘抵达拦截的潜艇。
“我算过了，如果我们向左转舵横插过去2小时候就可以撞上他们！”大副指着地图，似乎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说道：“舰长，电报说那里面至少有4艘主力舰和多艘巡洋舰出现了损伤，我们是不是……”
戴锦堂那不知道大副他们的心思，说白了，就是捡漏。
捡漏是潜艇部队的最大爱好。你想想，正面一艘潜艇对战有驱逐舰保护的主力战列舰多危险，多困难？可战场上就不一样了，如果战列舰被水面部队击伤的话，潜艇只要轻松摸过去，一枚鱼雷就可以让你享受击沉战列舰的快感，多爽！
目前，4支驱巡分舰队正在从阿拉伯海快速南下追击，指挥部的想法是要逼迫对方走非洲海岸线，然后利用白天飞机，夜晚驱逐舰不断地骚扰，拖延他们直至四艘河北级抵达。
这样做也有另一个用意，因为从南非北上的英国支援舰队也肯定会沿着非洲海岸线走，这样一来等四艘河北级抵达后，配合南楚号重型航母就可以将两支舰队全部被包围吃掉！
所以，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发起一次进攻，拖延对方的脚步！
“转舵，过去！”
“好嘞。”
听到命令，大伙都忙碌了起来，舵手立刻按照计算好的角度开始转动舵轮，可刚刚才完成转舵，围壳方向就响起了大喊声：“舰长，正北，有情况！”
瞭望手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梯子上，大喊道：“我看不太清楚，不过体型很大，而且……好像有类似炮管的东西。”
很大？炮管！
戴锦堂和大副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电报说不是在47海里外吗？难道是开路的巡洋舰？也不对啊，很大，这就首先排除了小吨位巡洋舰的可能。
“关上舱门！”
“收回通气管，准备好通讯浮标。”
“水柜准备注水！”
“潜望镜准备。”
“鱼雷准备。”
“听声，我需要方位！”
浪花间，大量气泡从两侧的注水孔中涌出，潜艇犹如一只偶尔来水面玩耍的深海巨兽般又缓缓消失在了海面上，只留下一根细细的潜望镜，左右转动着。
潜望镜深度并不能让潜艇避开风浪，反而愈加显得颠簸，浪花不断扑打在镜头上，让外面的世界看起来有些模糊。
“舰长，大量噪音，一点钟位置。”
20分钟后，听声员首先开始提供信息，戴锦堂连忙将潜望镜转向了一点位置，当一团浪花扑面而过后，一个巨大的黑影，让他不由哆嗦了下。
“舰长，是什么？”大副看到他这幅摸样，恨不能抢夺潜望镜来看看。
“战列舰……肯定是战列舰！一个大家伙！”片刻后，握着潜望镜不松手的戴锦堂终于看清楚了那个黑影，灰暗的星光下舰艏的双联装重炮显得格外明显！
除了舰艏重炮外，舰体两侧还探出了好几根类似炮管的东西，而且这个大家伙旁边还有2艘驱逐舰在保护，这都告诉他这是一艘战列舰！
戴锦堂连忙把潜望镜交给大副，然后从航海桌抽屉里掏出一叠厚厚的战列舰照片，一张张的分辨着头顶上到底是那艘，当翻到英国最后一级老式战列舰爱德华七世的照片时停住了。
印度大舰队曾拥有4款老式战列舰，老人星级和法国卡玛郎级均在第一次轰炸锡兰是被毁了，然后在夺取塞拉莱港时又被炸沉了三艘，目前剩下的只有4艘邓肯级和爱德华七世级。
八度海峡一艘邓肯级被击沉，之后阿拉伯海上也被击沉一艘爱德华七世级，更重要的是爱德华七世级拥有4门233毫米二级主炮，这和刚才看到的两侧有大口径重炮的外观比较匹配。
当然，也有可能是纳尔逊级新式战列舰，但纳尔逊级别属于英国老无畏舰后的第一批战列舰，两侧是双联装主炮，刚才看到的只是单管，而且吨位也相差很大。
“可惜，是艘老家伙。”
大副也认出了这艘爱德华七世，咋咋嘴巴似乎有些郁闷。
“管它呢，是战列舰就好！”
戴锦堂才不管是什么年代的战列舰，反正军功都是按照战列舰计算的，何况在他看来，用老式战列舰开道，后面肯定是主力舰队。再说如果能打沉这艘，也算是为司马林报仇了！
“鱼雷准备。”
“距离8000米！”
“7000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海面上的印度人号还不知道死神已经在前面举起了镰刀，犹自以16节的速度乘风破浪向前行驶。
“5000米！”
其实以长矛三型鱼雷变态的射程和装药，这距离已经足够完成绝杀了，就连几位军官都觉得应该可以发射了，可戴锦堂依然不为所动，目光死死锁住了印度人号。
“4000，方位010，3000米……发射，全部打出去！”
砰砰几声轻颤，鱼雷发射管内的压缩空气几乎同时将长矛三型鱼雷推射出去，舰艏水花一闪后，六枚鱼雷便迅速的消融在了夜色中。
“收起潜望镜，左满舵！紧急下潜！”
不等查看是否命中，S19号便立刻下潜，要知道对方身边还有几艘驱逐舰，如果长时间待在水面确认战果的话，肯定是逃不掉驱逐舰的追杀。
深度表表针不断向下，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头顶。
等待并不漫长，以长矛三型鱼雷出水后的47节高速，3000米连2分钟都不需要，当潜艇才下潜到30米时，剧烈的爆炸声如震雷般，猛然在大家头顶炸开。
“打中了！打中了！”
“哈哈，干掉了！”
两枚长矛三型鱼雷，几乎同时击中了毫无察觉的印度人号战列舰，总计900公斤标准TNT炸药别说一艘老式战列舰了，就算是关岛级或者帝国最新的台湾级，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也是必死无疑。
由于击中是舰艏位置，战列舰前部如同被大手拖了起来，足足被举起几米高后才狠狠砸入水面，然后猛然向下一沉差点就直接竖着了大海。
所有玻璃瞬间碎裂，钢铁剧烈的扭曲，舱室内毫无准备的水兵们也都被纷纷抛了起来，然后狠狠砸在了甲板各处，运气不好的直接被钝器刺中身亡，运气好的也是浑身疼痛。
眨眼间，整个舰艏便不见了踪影，从服役至今只打过不到二十枚305毫米训练弹的16350吨舰体开始迅速下沉。
海面上，顿时犹如炸开了锅般，可惜戴锦堂此时已经提前下潜，不然肯定会后悔自己的进攻，因为数十道雪白的探照灯柱后面，竟然全都是驱逐舰和用货船改装的武装船。
这不是大舰队主力！
四枚没有击中目标的鱼雷依然在水下狂飙，一艘正在准备赶来的救援的巡洋舰还没等靠近，就成了第二个牺牲品，和印度人号相比，这艘才3000吨的防护巡洋舰直截了当的断裂成几截迅速消失。
“敌袭，通知坎贝尔将军，我们遭到了潜艇伏击！”
……
40海里外，刚刚遭遇了袭击，损失惨重的舰队关闭了所有光源，除了桅杆和船舷两侧的酒红色防撞灯外，再也看不到任何景物。
执勤的水兵们，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依偎着靠在一起，小声聊着天。从他们身边走过时，一身笔挺的英国皇家海军军装，两鬓斑白神色有些颓丧的卡梅隆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堂堂印度大舰队仿佛成了那支从英国启程，绕过了半个地球最终也没能回到家的日本舰队。
舰桥内，同样只有一盏乳黄色的小灯，四周的舷窗也已经用厚布堵了起来，只留下了几个仅有的观察小窗，防止光源被敌人看到暴露了自己。
“怎么样了？”
“很不好。”卡梅隆走进舰桥，坐到了正在看海图的坎贝尔身边。
“美国宾夕法尼亚号被一枚鱼雷击中，舰体舯部进水，失去了一个锅炉舱和三座速射炮，目前甲板已经恢复了平衡，只是速度下降到了17节。
亚利桑那号被命中2枚，左侧舰艏和舯部进水，速度下降到了16节。
切斯特号被击中舰艉，一个船舵出现了故障，需要等到明白白天才能派潜水员去查看和维修。
布鲁克林级轻巡洋舰纳什维尔号起火，人员已经转移到了其它军舰上，它已经无法离开了。
伯明翰号防护巡洋舰在保护北安普敦号重巡时被鱼雷击中，已经沉没。”卡梅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美国人这回很糟糕，或许是中国人正在进攻他们，急于摧毁它们大西洋外的最后力量，所以在最后时刻投入的全部力量对他们伤害很大。
刚才，罗布利.D.埃文斯少将已经将它的旗舰指挥部从亚利桑那号撤离到了北安普敦号上，我已经让法国里克尔梅隆中将带领他的巡洋舰编队保护埃文斯他们。”
“那我们呢？”
“比美国人稍稍幸运一些，主力战列舰只有克莱德勋爵号被命中一枚失去了2节速度，其它基本没有遭到伤害，但布雷克号装甲巡洋舰甲板倾斜，桑托斯舰长注水保持平衡后速度下降到了12节，我已经让他弃舰，不过……他拒绝了。”
“我认识那个老家伙，他不会离开他的军舰。”坎贝尔手指轻轻划过桌面，叹了口气。
“保皇党号和正义女神号都遭到了重创，目前我已经让他们和布雷克号一起拖在了后面，另外好运号和三艘驱逐舰沉没。”
“另外，Y2编队已经确认遭到围攻，卡洛准将和他的阿尔伯马尔号（老式邓肯级）战列舰已经失去联系10个小时。”卡梅隆继续说道：“Y1编队也遭到了中国巡洋舰和驱逐舰的围攻，3小时前战列舰共和国号（老式爱德华七世级）被一艘潜艇伏击命中，目前已经沉没。”
他指着海图继续说道：“Y3编队的桑顿准将带领印度人号正在我们前方西南40海里，沿着非洲海岸线南下，如果敌人从索科特拉岛南下追击的话，那么他们肯定会先遭遇。”
“从Y1和Y2编队遭到袭击的地点看，敌人现在应该还在我们身后，下午那波飞机只进行了一轮轰炸也说明他们距离我们至少有150海里，而且从新加坡出发的战列舰编队也肯定在急追过来。”卡梅隆在马尔代夫和非洲海岸线上同时画了两道南下的箭头：“新加坡出来的舰队肯定要走马尔代夫，而从阿拉伯海追击的部队也会沿着非洲海岸线南下，如果我们判断没错的话，他们今晚肯定会对我们进行夜间突袭，为主力抵达拖延我们。”
“我们现在必须选一条路，是沿着非洲海岸线走，还是走马尔代夫！”
坎贝尔明白卡梅隆的意思，这的确是个两难的选择。
从希尔的角度看，肯定愿意印度大舰队走南非航线早点和他汇合，那时依靠16艘主力舰，其中还有包括声望级这样的新锐，未必就会怕了四艘河北级和一艘大型航母。
但这条路线并不好走，中国人的驱逐舰和巡洋舰速度很快，完全可以在希尔抵达前将印度大舰队率先击破，一旦自己被击败，希尔就要单独面对四艘河北级战列舰了。
走马尔代夫则对自己不利，首先就是追击的四艘河北级需要单独面对，同时甘岛那里肯定还有飞机驻扎，但走这里的好处是希尔就会被暂时放过，如果不顺利的话，起码可以保住南非舰队不至于被敌人全歼！
而且走马尔代夫还有个好处，就是敌人未必会想到自己走哪里，所以只要能顶住一波飞机轰炸，就完全可以从查戈斯群岛横穿印度洋抵达塞舌尔汇合希尔，然后同时南下马达加斯加岛，远离新华海军的追击！
应该走哪里呢？
正当坎贝尔和卡梅隆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封电报改变了整个战局，或者说让希尔的南非舰队暂时避开了危险。
“将军，印度人号遭到了潜艇伏击，桑顿准将和战舰，全部……”坎贝尔惊讶的站了起来，扭头看着两条线路，良久后突然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左满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