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飘零城总督图门跪在赢缺的面前。

这也是一个老熟人了，他曾经和赢缺为敌，又曾经帮助赢缺，又和赢缺为敌，反反复复许多次，这又是一个绝对的唯利是图者。

另外，他还谋杀了飘零王，带着城池投靠了罗刹女王国。

“许多年不见，小人依稀能够记得陛下的音容笑貌，久久在脑子挥之不去。”图门总督跪伏在地上道：“每一次听到陛下胜利的消息，小人都不甚欣喜，欢欣鼓舞。”

赢缺道：“三年我赢了芈岐，你便站在我的这边。之后我即将被申无玉陷害的时候，你又去配合申无玉。我和芈王大战的时候，你们又站队芈王。当天空书城污蔑和我西方教廷勾结的时候，你又出来作证，我和西方教廷贵族交往密切。你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

图门总督道：“那是因为小人太弱小了，不得已而为之啊。在小人的心中，永远是向往并且敬仰赢缺陛下的，此话千真万确。”

赢缺道：“其实我有一点非常不解，你投靠天空书城也正常，投靠西方教廷也正常，为何偏偏去投靠罗刹女王国呢？”

图门总督沙哑道：“因为，不管是西方教廷和天空书城，我投靠他们，都没有自己的位置了。而我投靠了罗刹女王国，依旧可以是飘零城的总督。”

赢缺道：“所以你就谋杀了飘零王，带着飘零城的舰队和商人委员会，投靠了罗刹女王国？”

图门总督道：“赢缺陛下，我知道您和飘零王曾经有过交情。但是他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坚定，他的骨头也是软的，也是想要下跪投靠的。只不过他这个飘零王的称号害了他，玉罗刹女王非常不喜欢他的这个所谓的飘零王称号。”

接着，图门总督道：“赢缺陛下，我对罗刹女王尚且如此，对您只会更加温顺，更加忠诚。”

赢缺道：“不行了。”

图门总督颤抖道：“为何啊？因为您和飘零王曾经的交情吗？”

赢缺道：“不是，因为我们要立飘零城公主。所以你就留不得了，我不喜欢你，但未必想要杀你。但你又不得不死。”

图门总督拼命磕头道：“赢缺陛下，别杀我，别杀我，我有价值的啊，我真的有价值的啊……”

事实证明，他没有价值。

而且赢缺有一句名言，不要临死之前再投降。

所以，图门总督死了，当着飘零城小公主的面被杀死。

然后，飘零城的小公主被立为飘零城主，继承她父亲的事业。

但是王位被去掉的，一个小小的飘零城，哪怕非常豪富繁华，也不足于称王。

……

在飘零王宫的书房之内，宁道一大人和格里高利大主教正在密会。

“我们非常欣赏赢缺陛下的原则性。”格里高利大主教道：“现在看来，赢缺陛下和索罗门皇帝陛下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充满了高贵的荣誉感。”

尽管赢缺已经掌握了这片海域的绝对制海权，但是消灭了罗刹女王国在飘零城的军队和舰队后，他并没有选择驻军，甚至舰队都停泊在另外一个港口。

那个港口距离飘零城一百里左右，称之为玛瑙港，也曾经是飘零城舰队的第二港口。

赢缺拿下了飘零城，却没有直接占领，而是依旧选择让它中立。

算是比较真正的中立，赢缺甚至都没有派人去真正控制这座城市。

“之前的飘零城，就是一个纯粹的贸易城市，就让它回归原本的位置。”宁道一笑道：“至少不需要每一次谈论事情的，我们要跑到东夷帝国这么远。”

格里高利大主教道：“事实上，有一件事情我觉得非常有趣。之前我们处于绝对强势地位的时候，都是我主动去镇海城行宫和赢缺陛下进行密谈。而现在你们获得绝对制海权之后，每次都是你去东夷帝国找我们谈，这应该称之为胜利者的宽容吗？”

宁道一：“飘零城一旦失去了中立，那就失去了所有的价值。尽管东西方贸易还没有正式恢复，甚至只是暂时停战。但是赢缺陛下觉得只要飘零城这个中立城市存在，那么贸易迟早都会渐渐复苏，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的贸易。我们愿意透过飘零城这个小小的窗口，哪怕在战争期间也和你们保持一定的交流性。”

格里高利大主教道：“我再一次感叹，赢缺陛下是一个英明而又睿智的君主。”

宁道一笑道：“格里高利大主教，我们见面很多次了，也算得上是半个朋友了是吗？”

格里高利大主教道：“当然。”

宁道一道：“尽管你们没有明言，而且你们西方教廷的军队在东方世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是我们却深深地知道，索罗门皇帝的立场和艰难处境。他统率大军入侵了东方世界，是东方世界最大的敌人。但是赢缺陛下说过一句话，摆在我们面前可能有两个选择，最坏的和更坏的选择。”

格里高利大主教面孔微微抽搐。

宁道一继续道：“目前可以看得出来，全世界都在上演黑暗复苏。不管是赢缺陛下，还是天空书城，又或者西方教廷，都在利用黑暗能量强大武装自己，我们三方都谈不上光明。”

格力高利大主教道：“我要非常谢谢您的坦诚。”

宁道一继续道：“但是黑暗和黑暗之间，也有区别的。就如同在东方世界，黑暗学宫的残余势力也分为三个派系，天道派，王道派，末世派！”

格里高利大主教道：“略有耳闻。”

宁道一：“我家陛下经常说一句话，在黑暗中仰望光明。但是非常矛盾而又痛苦的是，越黑暗越强大。而一旦彻底坠入黑暗的深渊，就可能万劫不复。”

格里高利大主教道：“我不好言语。”

宁道一：“所以，我可以大致归类一下。我家陛下是属于王道派，而天空书城圣主和圣后是属于灭世派。圣主帝歆在闭关做什么？相信你我都心中有数，他在追寻更强更恐怖的力量。而这种黑暗力量会让整个世界万劫不复，所以称之为灭世派。”

格里高利大主教依旧没有说话。

宁道一继续道：“那么在西方世界呢？索罗门皇帝陛下是西方最大帝国的皇帝，是整个西方世界世俗权力的最高领袖。他也利用黑暗力量，但某种意义上，他也是黑暗力量中的王道派，他还是充满荣誉感的。”

格里高利大主教还是没有说话。

宁道一：“很显然，索罗门皇帝在西方世界也是有敌人的，有非常强大的反对派，他们身上教廷的色彩更加浓烈，我们可以称之为末世派。我们也知道，现在康斯坦丁神皇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如果索罗门皇帝的王道派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只能让末世派来解决问题了，来消灭东方世界了。”

格里高利大主教举起杯中酒饮下，苦笑道：“宁道一大人，我在到来之前，不知道话题会这么深入的。如果知道的话，我大概是不敢来的，而且我就是教廷的人。”

宁道一：“你们在东方世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你们是我们敌人。但我们知道，你们已经算是比较克制的敌人了。在西方世界内，还有一群更加恐怖，更加充满毁灭性的敌人。一旦你们彻底倒下，他们就会如同黑暗潮水一般涌向东方世界。”

格里高利道：“您这话说出来，会被东方世界很多人视为卖国贼的。”

宁道一：“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复杂，复杂到敌我难分，黑白难分。但我想要问一句，不管是圣主帝歆的末世派，还是西方世界的末世派，如果让他们统治了整个世界。或者更直截了当地说，就算让你们西方世界的末世派横扫了整个东方世界，统治了整个世界，那有很大的意义吗？”

格里高利道：“那整个世界彻底变成地狱，文明彻底变样，或者说这个世界以后再也没有文明了，只剩下永恒的黑暗和毁灭。”

宁道一：“你们工业化几十年，变得无比强大，完全领先了东方世界，或许就是要努力地证明，王道派是可以走得通的，依旧是想要属于人类的文明。如果让末世派横扫世界，那这个世界的属性就变了。”

格里高利大主教道：“更加讽刺的是，你们用黑暗能量文明，击败了我们的工业文明，这让索罗门皇帝的处境更加艰难了，现在整个西方世界工业无用论甚嚣尘上了。”

宁道一：“你们是工业文明，我们是能量文明，但至少我们都是文明，对吗？”

格里高利大主教道：“是的。”

宁道一道：“而东方世界的末世派和西方教廷的末世派，归根结底是什么？”

格力高利大主教没有说话，因为他不敢说话，这话题太深入了。

宁道一斩钉截铁道：“是非人类文明，是域外天魔的殖民，是整个世界的地狱化。”

格里高利大主教依旧没有说话。

宁道一缓缓道：“我帮赢缺陛下做过很多事情，很多见不得光彩的事情，甚至是黑暗的事情。但是在您看来，我是一个邪恶的人吗？”

格里高利大主教道：“您不是，您是这个世界上极度少有的正义者，您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宁道一：“我之所以效忠赢缺陛下，是因为他带着我看清了世界的真相，他让我明白了真正的正义。所以在某种方面，我比您更加坦荡。我们是在开发黑暗能量，我们也在依赖黑暗能量，但是……我们在内心中要认清它的本质。它是我们强大的动力根源，但我们依旧要批判它。”

“赢柱公爵曾经作为执剑人，想要以一己之力封印黑暗能量，结果他失败了，导致了这个世界真正的黑暗能量复苏。赢缺陛下无法阻挡这种大势，所以只能顺从大势，发展自己。”

“在黑暗能量面前，我们非常地弱小，但并不代表我们要完全仰视它，膜拜它。我们要清楚地认识，黑暗能量让我们强大，但如果让它这样继续疯狂膨胀下去，已经会彻底吞噬我们的文明。”

“所以，这个世界最高的正义，就是利用黑暗能量，掌握黑暗能量，最终战胜能量。”

“黑暗能量永不眠，它强大无比，但它的本质是吞噬，是毁灭，是极度的贪婪。”

“赢缺陛下认为，我们是处于能量文明的初级阶段，不得不利用黑暗能量。我们要在摸索中，寻找到一条真正通向能量文明的光明大道。”

“所以表面上看，我们好像也向黑暗能量投降了，但赢缺陛下和女皇陛下却非常清醒，我们要走的永远是光明正义的能量文明。眼下我们整个黑暗能量体系，就只是能量文明的初级阶段，是带有赢缺特色的能量主义文明。”

“我们的工业化非常薄弱，但赢缺陛下说过了，这条道路也是正确的，当然我们的道路也是正确的，所以我们双方是有巨大的战略合作空间的。”

“虽然此时在很多人看来，赢缺陛下已经获得了巨大的胜利。但是他清醒地知道，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刻，是处于极度黑暗的前夜。前路之艰难，无与伦比。你我双方虽然战争过，虽然是敌人，但……在对抗真正的黑暗帝国面前，我们是彼此最强大的盟友。”

“当然，或许你们是没有勇气去抵抗这个黑暗能量的。至少格里高利大主教您都不敢否定黑暗能量，更不敢批判黑暗能量。我不知道索罗门陛下有没有对抗黑暗能量的勇气，但是赢缺陛下和女皇陛下已经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立场。”

“在这种关键立场上，我们不敢有丝毫的战略模糊。而且我们希望，我们这种坚定无比的立场，能够让索罗门皇帝陛下多一点勇气。”

足足好一会儿，格里高利大主教道：“宁道一大人，国情不同的。赢缺陛下已经彻底和天空书城闹翻了，而且一开始就是独立自主的，没有在天空书城的羽翼之下。而我们的一切都是康斯坦丁神皇赐予的，包括强大的西廷帝国，哪怕索罗门皇帝陛下，也是神皇陛下的学生，甚至视之为父。”

宁道一：“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来告诉您，什么是真正的正义，什么是世界的真相。索罗门皇帝是真正的智者，相信他会看清楚一切。之前索罗门皇帝不是说过，非常渴望和赢缺陛下亲自会面吗？那么请您回复，赢缺陛下也非常渴望和索罗门陛下的会面，而飘零城就是最好的地点。”

格里高利大主教道：“我会转告的。”

宁道一：“都说交浅言深，这一次见面该说不该说的，我全部说了，那么再见了。”

格力高利大主教道：“再见。”

……

罗刹女王的移动宫殿内。

王怜花缓缓道：“我们之前的契约，还算数吗？”

罗刹女王道：“你终于敢来见我了吗？我还以为你变脸之后，永远都不敢见故人了呢。”

王怜花道：“赢缺难道不是故人，我怎么就敢去见他，而且敢呆在他的身边。”

玉罗刹女王道：“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一旦他知道了，你大概就没有颜面去面对他了吧。”

王怜花缓缓道：“我们谈正事。女王陛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担心你把事情做绝了之后，我们天空书城却又不出兵援助你们了，又再一次坐视你们在恶魔城海域和赢缺同归于尽。”

玉罗刹女王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王怜花道：“这次是真的不一样的！”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道：“我可以坦荡一点说话吗？”

玉罗刹女王道：“故人之间，不必藏头露尾了。”

王怜花道：“我们都是知道世界真相的人，对吗？毕竟你算是康斯坦丁神皇的学生。”

玉罗刹女王一阵冷笑。

王怜花道：“圣主帝歆闭关已经三年了，当年他杀了赢柱公爵，获得了至关重要的一把钥匙。所以赢柱公爵千方百计封印起来的真正黑暗能量，或许就要被圣主帝歆解放出来了。你我都是了解世界真相的人，你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玉罗刹女王道：“我当然知道。”

王怜花道：“在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人眼中，这个世界分为东西两个阵营。但在我们眼中，这个世界是王道派和末世派两个阵营。或者说是光明派和黑暗派两个阵营。赢缺和索罗门皇帝两人都是王道派，是康斯坦丁神皇和圣主帝歆都属于末世派，可以这么说吗？”

玉罗刹女王傲慢地默认。

王怜花道：“而现在赢缺和索罗门皇帝这两个最强大的王道派竟然有勾结在一起的架势了。而圣主帝歆的闭关也到了最关键的阶段，我相信康斯坦丁神皇也是如此吧。”

玉罗刹女王依旧默不作声。

王怜花道：“你是属于末世派吗？”

玉罗刹女王道：“我当然是，那么你呢？你属于末世派吗？”

王怜花道：“我也是。”

玉罗刹女王道：“很奇怪，你是一个普通人类，甚至没有被血脉改造过，一点都不强大，你怎么会是末世派？”

王怜花道：“末世派可以永生，这难道还不够吗？”

玉罗刹女王道：“我想不是这样吧，你当年被黑暗能量勾引，逐渐堕落，坠入深渊，完全被芈氏所控制。最终你的父亲废掉你的黑暗邪功，并且禁锢了你的血脉，让你从一个绝顶强者变成了一个中等武者！当然在外人看来，你依旧是强大英武的，但你的内心已经坠入地狱。”

“赢缺也是一个武道庸者，但是他安然地享受这一切。而你却不一样，没有力量的你，就仿佛是一个裸……奔者一般不安。哪怕剧变发生之后，为了追求强大的力量，你从项问天那里骗取了《吸星术》，就是想要从邪道恢复你的武道。但是发现依旧不行，因为你全身的筋脉气海都被你父亲彻底锁住了。”

王怜花浑身开始颤抖，冷笑道：“你这样揭露我，有意思吗？”

玉罗刹女王道：“你为圣后帝凝卖命了这么多年，她难道还没有答应你吗？答应解除的血脉禁锢吗？这些年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差不多算是唯一战胜过赢缺的人吧，而且你连续赢了他两次。”

王怜花道：“玉罗刹女王，我们正在商议天空书城和罗刹女王国联手彻底消灭赢缺的事情。不必顾左右而言他。”

玉罗刹女王道：“好不容易故人见面，还是说一说，免得你忘记得太彻底了。”

王怜花寒声道：“需要我揭露你吗？”

玉罗刹女王道：“随便你，我早已经能够坦然面对我的一生了。倒是你呢？不过圣后帝凝终究把你召回到身边了，其实我非常不理解，这些年她为何一直把你放在芈尤身边？这是让你替她监视芈尤吗？”

接着，玉罗刹女王道：“又或者是其他原因呢？芈心被收为义子，成功魔化，无比强大。当然他某种意义上是圣后帝凝的侄子，情有可原。但是李千机呢？他和圣后没有半点关系，而且此人和赢缺和关系莫逆，曾经被赢缺救过性命并且改造血脉。对于圣后帝凝来说，这完全是一个外人啊。结果圣后也赐予他强大无比的力量，让他魔化，而且收为义子。”

王怜花的面孔不断颤抖。

玉罗刹女王道：“而你所求仅仅只是解开被你父亲禁锢的血脉而已。为何圣后帝凝都不愿意满足你呢？你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啊，难道当年关键时刻，你选择站在她那一边，背叛了你那个光明正义的父亲赢柱公爵，这一切难道还不够吗？”

“这些年你又是王怜花，又是林采臣，每一次都换面孔，而且不管扮演哪一个人，都无比之逼真，毫无破绽，所以赢缺称你为千面人。”

“但或许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你无法面对真正的自己？曾经的帝国第一天才，赢柱公爵最骄傲的儿子，赢姒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