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光如细沙洒下,落在下方的荒漠之中。
一片风蚀岩林内,红袖努力的逃窜着,越过一根根风蚀岩柱,同时还要尽量压抑自己的喘气声,以免暴露自己的位置。
后方,破空声还在不断响起。
一根根银针连带着缝线,犹如死神的绣花针一般,在岩林之内穿梭,轻易的刺穿沿途的所有阻碍。
而一排银针后方,林雪手持镰刀追杀而来。
红袖有些苦逼,从对方刚才改变了思考模式开始,她就知道读心术已经没用。
这个女人作为一个医学系高材生,对于人体肌肉和骨骼的数字对应已经深入骨髓,根本不需要反应时间,看到数字攻击就可以信手拈来。
可她不一样,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对方居然用这种方式鄙视她,着实有些不讲道理。
尤其对方手里还掌握着缝神的神权,这些银针和缝线极为麻烦,一旦被缠上,即便是她的能力也很难脱身。
所以在与对方交手了几次,发现完全打不过后,红袖果断选择了逃跑。
“咻!”
一道破空声突兀的在她头顶响起,短暂的思绪间,对方已经用某种方式再次发现了她的位置。
红袖急忙再次起身逃跑。
周围的银针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从四面八方冒出,朝她包围而来。
“该死!”
红袖暗骂一声,也知道已经无路可逃,急忙一头钻进了脚下的砂岩内。
她的传障能力在侦查与埋伏时很好用,但在逃跑中却并不好用,因为当她同化进入障碍物时,她的移动速度将会大幅减慢,而且不能藏得太深,因为每次穿障最长只能持续半分钟,到了时间还不出来,就会自己把自己憋死。
两种缺点加起来,导致反而不如在地面上逃跑来的方便。
此刻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不得不先钻入地下躲避,至少在进入障碍物的过程中,她自身是无敌的。
然而红袖刚钻入地下没多久,忽然感觉一阵地动山摇,紧接着一股浮空感传来。
她身处的这块巨石,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从地下抬升了起来。
这还没完,数道银针连带着缝线穿透了石头,又朝外扩散出去,连接向周围沙地上的大量砂岩。
接着,一块块的巨石,开始被‘缝合’到她所在的砂岩上。
“轰……轰……”
听着周围不断响起的轰击声,红袖一惊,很快意识到了对方的目的:想把她憋死在这块石头里!
显然这个女人已经看穿了她能力的弱点,一旦超过一定时间还不现身,就会被永远的同化为障碍物。
想到这里,红袖急忙朝外移动,想要离开巨石,然而她每离开一块石头,外界都已经有新的石头被缝合过来,导致她只能不断在砂岩间穿行,始终看不到头。
穿障时间还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红袖越发心急,调动全身能量,拼命朝外蠕动。
好在,随着石块缝合的越来越多,表面积越来越大,对方填充石块的速度渐渐跟不上她逃跑的速度。
终于,在穿障时间即将到达极限的前一刻,红袖从砂岩中钻出,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然而,还来不及喜悦,一张缝线织成的大网便迎面罩来,这一下红袖再无躲避的可能,被网了个结实。
下方,林雪从烟尘中走出,右手手指上延伸出的缝线稍一拉扯,红袖身周的线网便迅速勒紧,全身被蛛网一般的缝线缠成了粽子,悬挂在半空,彻底动弹不得。
“果然,你的障碍穿越只能同化为有形的物质,对于能量体构成的缝线是无法同化的。”林雪看着红袖开口。
红袖闻言有些苦涩。
这个女人,也实在太敏锐了些……
明明有读心术是她,但对方却像长了火眼金睛一样,轻而易举的将她的弱点一一看穿,并且挨个反制。
“那么,现在,把你知道的东西全说出来。”林雪上前,将红袖的死神钩锁收缴,又将镰刀的利刃架在了对方颈前。
红袖此时挣脱不得,而在她读到的林雪意念中,对方更是已经想好了几十套一旦被她挣脱之后的应对办法。
这复杂的念头让红袖有些头皮发麻,她忽然想要收回前言: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相比起来,她宁愿去和沐游真刀真枪的打一场,至少死也死的明白……
“具体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个是他的‘B计划’……”红袖咽了口唾沫,只好乖乖开口。
“什么意思?”林雪皱眉。
“在行动前,他准备了两种方案,第一套就是之前告诉你们的,掌握创界山的权限,然后复活初代愚者。而如果这一套计划中途出了意外,无法实现,就会启用备用方案,用一种道具直接回到过去,只不过这么做似乎有一些未知的风险,所以被定为后备计划……”
“回到过去的目的是什么?还能不能回来?”林雪追问。
“不知道……”
“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看到林雪皱眉,镰刀又往她身前送了几分,红袖急忙补充:“以上这些也都是他无意间透露的,更具体的内容他从来没跟我说过。”
林雪冷笑看着她:“你一个会读心的人,想知道什么还需要他告诉你?”
红袖脸色有些黯然:“我……不能读他的心。”
“为什么?”
“他不允许……”
“笑话,他不许你就不读?”
“他会感觉到的!”红袖叹了口气,有些怅然道:“在协助我融合读心的神骨之前,他就用孩子威胁过我,说他心中有些绝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绝密,如果我敢尝试读他的心,不管有没有成功,他都会让我们母子俩死无葬身之地……”
“……”
林雪听完脸色渐渐古怪起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红袖忽然注意到林雪看她的目光中,竟出现了一些‘同情’,这让她感觉极为的不舒服。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
“什么意思?”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你的孩子已经死了么?”林雪直言不讳。
红袖闻言忽然激动起来:“不,我儿子没死!他向我保证过,会将我的孩子培养成才,然后完完整整的还给我!”
“你……”
林雪一愣,一时有些分不清,她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单纯的无法接受事实,在自我欺骗……
“就算你不读他的心,我们作为死神的传人,眼睛是可以直接看到每个人的善恶值的,这是代表一个灵魂最核心的本质,如果你的儿子还活着,你就应该会在他体内看到两个数字,但实际上……”林雪摇了摇头。
她之所以这么确定红袖的孩子已死,是因为在那个小男孩体内只有一个善恶值数字,-129。
这明显是那个叫左丘的老头的数值,虽然是个负数,但数值不算太大,说明这个人其实还没坏到十恶不赦的地步。
“或许……只是因为数字重叠了……况且这种灵魂附体的情况我们也没有见过别的例子,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有两个?”红袖本能的辩解。
林雪没有回答,抬头仔细看了红袖一眼,忽然手指弹出。
一根丝线飞出,在红袖反应不及的瞬间,缠在了她脸上,随着林雪手指一动,红袖脸上的面具随丝线一同脱落,露出了面具下的真容。
“你做什么?”红袖一惊,急忙转过脸去,想要遮挡。
“果然,你的容貌已经恢复了……”林雪叹了口气。
“哪又如何?”红袖有些慌乱。
“当时我们在死神之墓中争夺死神传承,双双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我的奶奶是因此而死,而你失去的则是容貌。”
“这并不是死神留给后人的恶作剧,而是每个掌握死神力量的人,都必须付出的代价。曾经我以为这份代价是固定的,但现在从你的例子看来,每个人心中最宝贵的东西,或许会随着人生的阶段而发生转移……”
“所以就连历史上的死神本人,也总是孤身一人,没有任何朋友,因为任何被他视为至亲的人,都会很快死去……”
林雪看向红袖恢复正常的脸蛋:“你曾被毁掉了容貌,现在却又恢复,也是因为你心中最宝贵的东西已经改变,由容貌,变成了你的孩子……”
“不,不可能!我儿子还活着,他不可能死!这不过都是你的猜测……”红袖瞪大眼睛,声音一下抬高,努力的反驳,但颤抖的身体已经证明了她在动摇。
林雪呼了口气,她此时越反驳,反而越证明了她对于自己孩子的看重。
“很遗憾,我们身为死神的传人,从得到死神力量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此生都不能再拥有挚爱之人……”
“你儿子是否活着,只需要等他们回来之后,你自己读心确认一下就好。”
“不过,前提是他们还能回来……”
……
沐游的视野从黑暗中逐渐恢复。
再次睁眼看去,他依旧站在那方祭坛山洞内,连位置都丝毫未变。
山洞内空旷一片,只有他一人,小男孩和艾娃都不见了踪影。
周围的风暴不知何时已经平静,然而沐游转头看去,却很快发现异常:他看到山洞入口附近,一枚悬浮在半空的石子。
沐游走上前,伸手取过那枚石子。
这明明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子,没有任何奇异能量附着,却这么自然的漂浮在半空,除非……
想了想,沐游将石子朝山洞外丢了出去。
石子脱手,刚刚飞出三四米远,便停滞了下来,又一次悬停在了半空。
沐游挑了挑眉,终于确定:他正位于止界中!
“是因为那个方块?”沐游回想起之前的场景,稍一沉吟便隐约明白过来。
那方块是盛放时间之心碎片的容器,薇薇安曾说过,这东西在激活后,可以让他暂时获得一次和薇薇安类似的时间感应能力,在周围有人发动时间能力时,他也会被动响应。
之前小男孩毁掉了那件沙漏宝物,显然激活了某种时间能力,而他因为方块的碎裂,也跟着对方一同被卷入了这种能力之中。
“谁?”
沐游正整理着现状,忽然听到洞外传来一道微不可查的声响。
沐游一个闪身冲到洞外,就见前方的山体走廊中,一道幼小的身影在鬼鬼祟祟的朝外挪动,正是之前的小男孩。
此刻男孩正踮着脚尖,每下一步都极为小心,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可惜,他还是小看了沐游的听觉。
在看到沐游现身的那一刻,小男孩脸上闪过明显的慌张,再不去收敛脚步,朝着洞外撒丫子开始狂奔。
只不过速度依旧太慢,沐游身影鬼魅般的连续闪动,几步之间便已经追上了对方,伸手将小男孩提了起来。
小男孩就这么又一次的被沐游的铁手扼住了咽喉,疯狂挣扎的同时,心中满是苦逼。
他在最后嘲笑了对方一番,接下来本该是他一个人潇洒的离开,到达这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鬼知道对方怎么会跟过来……
这感觉就像是开车对路人比中指,在对方气急败坏之后,本该扬长而去的他,忽然发现汽车没油了一般的尴尬。
“这里是什么地方?”
“刚才用掉的道具是什么?”
沐游一连问了两个问题,同时手上稍稍用力。
小男孩顿时感觉窒息感再次涌来,小脸憋得通红,脖子随时处于被扭断的边缘。
“这里是止界,过去的止界……咳咳,刚才的道具,是止界锚点,激活后可以前往历史上曾被人开启过的止界……”事情已成定局,小男孩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生命的威胁下,赶忙和盘托出。
“过去的止界……”沐游听得皱眉:“具体是什么年代?”
“1300年前……愚者与噬神兽的决战前夕……咳咳……”小男孩努力的说出信息,眼前已经开始冒起金星,像个即将溺死的人,拼命的踢腾着四肢。
“?”
沐游一愣,他没想到居然跟着对方,直接跨越了1300多年……
“要怎么回去?”
反应过来,沐游下意识问。
回到过去对他来说可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未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况且,这次明显不是正常的穿越时间,而是进入了过去的某个止界,那岂不是意味着,如果他回不去,就只能永远被困在这个止界里面?
“我不知道……咳咳,我的老师……只告诉了我来的方法……我也从没考虑过要回去……”小男孩艰难的说。
“老师?是谁?”看着小男孩即将背过气去,沐游稍微放松了一下对他的钳制。
“这个时代的……曙光城主……”小男孩终于得以喘息,急忙大口呼吸,却也不敢怠慢沐游的问题,生怕再被拿捏。
“时间之神的代理人……”沐游忽然有些明白过来,难怪这人对曙光城和时间能力那么了解,原来是师承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