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十万其实都保守了。

这只是一座城市的人口数字。

而这次SS本的降临范围是圣鲁斯戈城市群。

今天凌晨，中亚区气象卫星监探到一股寒流毫无征兆、凭空在西大洋诞生，并迅速从西六区南部海峡登陆，随后一路向北，覆盖了大半个省府，包括圣鲁斯戈市在内，至少有七座城镇遭到了寒流侵袭。

起初异常气象监测局并不知道这是副本降临，他们没有“眼”的预言，且现实世界目前的科技水平具备通过特殊装置一定程度上操控电离层，制造极端天气的能力，再加上近年气候本就多变，监测局第一时间便没往副本上联想。

直到几分钟后，被将军派去搜集第六区情报、接应顾池和幽幽子的一百名“保镖”，有六十三人都死回了作战中心。

这可能算是唯一的好消息，复活道具不受原初模式限制。

保镖们大多没有神性，被夹杂着风雪的寒流一碰就冻成冰块，然后变成冻鬼。

在结冰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死了，身体融为寒流的一部分，又被藏在其中的冰冷神力照着模子重塑身躯，即使本人逃过一劫，也依然会留下一个一模一样的冻鬼。

他们回来后将军才知道，圣鲁斯戈市出了大事。

有几个保镖是眼睁睁看着寒流吹过来的。

它像是从海里卷起的冰屑沙尘暴，漫天白雾接天连地，无穷无尽，仿佛一堵滚滚向前、左右都望不到边际的雪白高墙，由远至近，说话的人被寒流吞便没了动静，想跑的人跑着跑着就被冻成了冰雕。

地面结冰，楼房雪藏，寒流途经之处，一切都被冻僵。

官方从很早开始就一直在研究降临逻辑，除了为实施“飞跃计划”之外，“预警”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副本对现实世界的破坏力太大，尤其是神秘侧的超大型副本，光靠游戏提前一天的预告根本来不及疏散撤离，更别说还有时间跳跃。

如果降临日期恰好是在跳跃的这两天，那他们连24小时的倒计时都看不到，一觉起来便会迎接灾难。

这次的西六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将军半个钟头之前就给顾池打了电话，但圣鲁斯戈的信号受极寒天气影响大幅削弱，几乎捕捉不到，上游戏发消息顾池也没在线，等到寒流过去，温度稍微回升，信号才恢复了一些。

这期间龙刃联系了在各个地方“驻守”的外勤玩家，发动全部人脉，问了很久才终于在拥有各国区玩家的乐园得知《无望之灾》是即将合服的西二区服务器的副本。

这两条情报也是从西二区论坛上找出来的。

情况比想象中更坏。

龙刃已经启动天卫三号强行探视西六区的地表，目前确定被寒流侵袭的城镇有七个，即使西六区人口密度不高，一个小镇只有几万人，加起来也有四五十万。

最令将军心情沉重的是他们的结局。

神性是稀有属性，绝大部分玩家都还没拿到，普通人怎么可能有？

这些人的下场只有一个。

七座城镇，无人生还。

根据西二区净土论坛上的相关情报，这个副本本身的场景也拥有许多普通NPC，突如其来的灾难会将他们全部杀死，既是无妄，也是无望。

而他们死后，又会变成数十万冻鬼，成为玩家通关副本最大的难点之一。

顾池沉默片刻，问道：“任务是什么？”

“还在查。”将军声音低沉，似乎在极力压制火气。

首都作战中心，楚暮沉这时已经与西二区官方搭上线。

据对方所说，西二区的情况与当初攻略《深空曙光》时差不多，都有人“捣乱”。

1.0版本之前产出的SS贵宾券数量十分有限，不足以强占所有副本名额——准确的说是差得远，大部分资格都落到了路人玩家手中。

这些路人还都是些中低端玩家——高端玩家压根不会去盯着游戏库，他们一不缺钱二不缺装备，谁会没事去刷小本？

这就导致十次攻略机会有七次都被路人玩家浪费，基本上进去就死，锁定副本资格的又不全是国家队，只剩三次机会，连开荒摸机制的时间都不够，怎么可能通关？

事情到这将军都可以理解，龙刃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拿不到游戏权是真没办法，况且副本已经降临，其它的说再多都没用，大家一起想办法尽快将副本解决掉才是重点。

可西二区拒不配合。

口头上没这么说，但有什么问题一问三不知。

“任务是什么？”

“不清楚。”

“第几个阶段了？”

“不知道。”

“什么类型的副本？”

“我们也拿不准，只知道是团队模式。”

将军真想问问西二区负责人那三次攻略机会是不是都玩到狗身上去了。

副本类型总共就那么几个，战斗、生存、解密、PVP等，哪怕只过了一二阶段，不是也应该有个大致推测吗？

这不是不知道，是不想回答。

都到这个关头了，西二区还在隐藏情报。

且天卫三号在观察西六区地面情况时，发现西二区派出了大量运输机，正在跨越国界，往西六区这边赶。

看起来像是紧急出动的人道主义救援，可西二区官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根本没把西六区的遭遇当回事，还谈什么救援？

派这么多人过去大概率不是为攻略副本，而是为了抢夺资源。

所以将军没有亲自与西二区负责人通话，他怕自己压不住火。

“我这边有更多情报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将军道：“这期间你们注意保护好自己，活下来，如果发现武装部队，尽量不要和他们起冲突，等待支援。”

没有西二区的官方支持，打探外服副本的情报非常困难，需要不少时间。

同时，龙刃也已经在组织人手。

从这点也可以看出，西二区对此早有准备，否则运输机不可能集结得这么快。

“或者你们直接撤出来。”将军给出第二个选择。

原初模式下玩家的战力比不上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一旦打起来，拼的就是人数和枪械质量，以及战术和指挥。

“西六区官方什么反应？”顾池问。

将军：“西六区已经没有官方了。”

龙刃联系不上。

顾池：“……”

动作还真快。

昨天刚宣布取消各个机构，今天就没了，最近露面的西六区官方怕不是个空壳子。

又是擎光企业，又是西二区，还有个与神明相关的副本，其它几个国区估计也会有动作……这局面，好像有点复杂啊。

“你们要撤退还是留在那？”将军问。

数十万的冻鬼，有多危险不用说，但顾池有复活道具，幽幽子应该也有，真要说危及生命也谈不上，他尊重顾池自己的意见。

“不撤。”顾池想都不想便答道。

没什么好怂的。

原初模式确实对他限制很大，可这不代表他毫无办法。

这是线下，不是线上。

本身攻略线下副本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现实世界，即使没有原初封印，玩家也不可能真的以暴制暴，甩开膀子干，他们必须顾忌影响和破坏程度，尽可能的减少伤亡和损失，否则还不如直接用和平使者给把降临区域炸掉，一了百了。

而现在圣鲁斯戈的普通人已经死光，顾池便不需要再考虑这么多了。

只要将军一个答复。

“能不能把圣鲁斯戈夷平？”顾池问。

将军：“？”

“怎么夷平？”

“这你别管。”顾池道，“就说能不能。”

将军沉默。

这个答案其实显而易见。

官方不可能动用导弹这类重武器，圣鲁斯戈是别人的地盘，贸然发动军事打击，一个搞不好就会引起战争。

但玩家却没关系。

使用能力攻略线下副本是各国官方默许给玩家的权力，必要时刻不用遵守规则，以通关或消灭副本危险因素为重。

这本质上是个电车难题，不过当你站在更高的位置，这道题便不难做。

何况此刻的圣鲁斯戈城市群已经是无人区。

除了玩家，没有更多人类，有的只是数不清的冻鬼。

这些城镇已经被冻鬼占领，非要讲的话，甚至可以说是“敌对地外文明的聚居地”，玩家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其摧毁，譬如“避免事态加剧”、“防止敌人谋划发展”等，有很多理由可以找。

但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

这个命令也不能由他来下。

于是将军沉思了一会，干干脆脆挂掉电话。

信号不好，顾池刚说什么他没听到。

酒店里。

幽幽子没有听顾池和将军通话，她拿着水果刀守在门口，免得有冻鬼闯进来，这会儿见顾池放下手机，才问道：“怎么样预言家先生，有任务情报吗？”

顾池：“暂时没有。”

幽幽子：“……”

“那我们怎么通关？”

她并不怕SS本，也有信心保护好顾池，可总得告诉他们任务是什么吧？

不然他们连下一步该做什么都不知道，难道就在酒店干等着，当生存游戏玩？

“问题不大。”顾池道，“不做任务一样可以通关。”

幽幽子：“啊？”

不做任务还能通关？

顾池意味深长：“我们可以把副本掀了。”

副本都没了，任务还存在吗？

幽幽子：“？？？”

顾池没多解释：“去换衣服，准备行动。”

小破游不是不让用技能么？

他偏要用。

小破游不给任务提示，那他就暴力通关。

是你不让好好下棋，不能怪我掀桌子。

不过在掀桌子之前，得先找个好地方。

另外还需要一些工具。

两人整理了一下状态和可用装备，一人一把菜刀，推开房门。

先前敲门那只冻鬼还倒在走廊上，幽幽子那一爪将它的冰冻天鹅颈刨了个缺口出来，没死，但基本失去了进攻能力，躺在地上不停抽抽。

由此可见，除了秒杀无神性玩家的特性之外，冻鬼本身的个体战力并不高，和丧尸差不多，只是换了个皮肤，甚至生命力还没有丧尸顽强。

就是数量有点多。

几十万冻鬼，玩家又没法使用能力，一鬼一脚也能把人踩死。

“好丑。”幽幽子看着抽搐的冻鬼有点恶心，上去补了一刀。

她一脚踩在冻鬼的脖子上，发出清脆的“咔擦”声。

冻颈断裂，直接那颗丑陋的脑袋崩飞出去。

冻鬼顿时四肢一僵，没了动静。

然后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死去的冻鬼头颅与身躯像见到阳光的冰块一般迅速融化，散发出丝丝寒气，没神性的生物沾上一点就得死，顾池和幽幽子自然不怕，只觉得冷，像在地平线地表的夜晚被吹了一阵风，血液都有些凝固的迹象。

而等到冻鬼彻底融成一滩冰水，顾池在水渍之中看见了一颗极其细小的雪色米粒。

【虚源碎屑（史诗）：在毁灭与灾难中被神力冲刷冷却生成的神秘物质，可用于锻造材料或合成「虚源晶体」。】

顾池：“？”

幽幽子：“？”

顾池莫名道：“这玩意还能爆材料？”

幽幽子也一脸迷糊：“不造啊……”

她就是随便一踩，哪知会踩出个虚源碎屑……

杀怪掉东西的设定在游戏中其实挺常见的，《诡序之都》里就曾经出现过，只不过怪物爆出来的道具依旧属于“副本物品”，玩家带不出去，除非是剧情需要，或者抢分，不然没几个玩家会去特地刷怪。

但降临后的副本就不一样了。

怪物以任何方式爆出的任何物品都直属于玩家，就像顾池当初从索图手里抢来的寂日焰晶——理论上寂日焰晶不会被仪式制造出来，吟唱过程中就会被玩家打断，只是有人搞事，把A级本硬生生抬成了S，导致索图加快了仪式速度，这才有了顾池手中的寂日焰晶。

所以暖宝宝其实也是个BUG产物。

但小破游还是没把它收回去，只是一贯地打了个补丁。

仅仅史诗级别的虚源碎屑更不用说。

“我知道西二区隐藏情报的目的了。”顾池道。

幽幽子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目的？”

顾池：“给我们送材料。”

幽幽子：“啊？”

顾池：“开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