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清始终小心翼翼的在观察宋煜，时间超过半年！
她是个谨慎的妖。
第一次见到宋煜还是在开封。
正好赶上宋煜跟上古体修姜鼎之间那一战。
当时她就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藏着。
隔得太远，并没能亲眼见证到那一战的详细过程。
但她知道那个上古修行者死了。
从那之后，本打算速战速决，为道侣楚晗报仇的冰清冷静下来。
宋煜带着赵军四处征战，她就一直默默在暗中跟随。
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
少则三五十里，多则数百里！
不冒头，也没有尝试着去探听到更多的消息。
随后宋煜露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但她并不急。
直到前阵子在大名府。
距离只有三十余里的冰清亲眼看见宋煜跟齐皇身边老道那一战。
她认为机会来了。
宋煜这个年轻人藏得确实很深！
但他实力应该有限，全靠背后疑似剑仙子的支撑。
和有点被吓破胆的齐国老道不同，在冰清看来，剑仙子如今最多也就恢复到丹道境！
绝无可能是神魂。
她已在暗中观察很久，自认为非常了解宋煜。
像这种张扬强势的年轻人，如果背后剑仙子真的恢复到神魂境，当日在大名府，他绝对能干出把齐皇脑袋斩下来的事情。
两个糟老头子能威胁到他这种不讲规矩的人？
剑仙子之所以能够御剑，那也是因为原本的神魂足够强大。
就像她的道侣鬿雀，不也在境界没有恢复的时候就分出一道神魂转世为人么。
境界跌落，不代表所有能力都消失了。
可同样，也终究还是很虚弱的！
“剑仙子”之前在开封斩姜鼎，这次在大名府伤齐皇身边老道，都足以证明她的推断。
强，但不是很强！
而她最为擅长的……是速度！
可以说，这天底下没有多少生灵速度比她更快。
当年跟楚晗一起从印章里面脱困，鬿雀将大部分神魂分出来，选择转世走“人道”，试图为自己修炼出一具人仙分身。
不得不说这个野心非常大！
一旦成功，那么在将来真正“群雄逐鹿”的时候，鬿雀这道人仙分身，加上始终默默蛰伏的大妖本体，将拥有令人震撼的恐怖战力。
就算剑仙子再生，也未必能奈何他！
毕竟大家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可没想到这道尚未“成熟”的转世身竟然被宋煜给斩了。
导致鬿雀在海岛闭关的……仅剩下少部分神魂之力的本尊当即受到重创。
虽然没死，但多年的努力基本付之东流。
冰清非常生气！
照顾鬿雀一段时间，待伤情稳定下来，她就出发了！
发誓要为道侣报仇雪恨。
……
……
宋煜听到识海中传来那道意念之后，微微一怔，心说这又是谁？
还带约战的？
剑灵冷哼一声，道：“不知死活的妖，出去斩它！”
宋煜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姜邕，笑呵呵的道：“老先生你们先忙着，本王有事出去一趟。”
李朝恩眼中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宋煜冲他笑笑，表示没事，随后转身出门。
这时他精神识海当中，再次传来那道冰冷意念——出城！
宋煜心说还挺强势。
以他现在的影响力，想要光明正大从河间府大街出城，怕是根本“出不去”。
这边汉人虽没有南方诸城那么多，但也绝对不少。
原本就是赵国的边陲城市，在被彻底霸占以后，遭受的苦难其实更多。
生活在这座城里的汉人做梦都不敢想，有朝一日居然还能回到赵国的怀抱。
尤其如今勇王驾临此地！
听说正在跟齐国签订契约——齐国降了！
各种消息此时早已传遍全城。
此时此刻，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欢呼雀跃的汉家子弟。
无数上了年纪的老人痛哭流涕。
没有经历过“国破”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到他们此刻的心情。
锣鼓喧天，爆竹齐鸣。
宋煜释放出一身强大灵力，形成一道特殊“磁场”，腾空而起，朝城外飞去。
距离若是近一些，先天武道修行者或许会有所感应，那些先天层级的妖兵都不行！
等他什么时候将灵力化为灵能，先天武道修行者和灵元境也将无法对他的接近生出任何感应。
而这，才是宋煜真正想要的结果。
碾压！碾压！还他妈的是碾压！
他讨厌以弱胜强。
从天空往下看，河间府全城都徜徉在欢乐的海洋当中。
无数人口中大声呼喊着勇王、煜公子。
他秘藏之地的那团道火，此时已如同一堆篝火。
熊熊燃烧着！
肉身如神金，五脏似堡垒。
坚固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一身恐怖恐怖血气内敛，稍微运行一下真经，经脉当中灵力如同大江大河，轰鸣奔腾！
他没有施展行字秘藏，因为还不清楚外面敌人身份。
片刻。
他出现在城外二三十里的一座小山上。
山顶站着个身穿粉色长裙，头上挽着不属于这个时代发髻的女子。
她生得极为美艳！
肌肤白皙五官精致，纤腰翘臀，身材高挑。
一双眸子宛若春水一般，波光潋滟，顾盼生辉。
她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宋煜，淡淡说道：“我是鬿雀道侣，他的转世身鬿雀被你所杀，我名冰清，今日来此报仇，宋煜，叫上你背后剑仙子，一起出手吧！”
“楚晗又没死，你给他报什么仇？”宋煜皱眉，一脸莫名其妙。
他其实只是猜测，随口诈这女子一句而已。
没想到的是，这女子居然还真就承认了！
她怒道：“你可知鬿雀将一多半神魂放在转世身上，你却杀了他，相当于毁了鬿雀多年心血，更让他本体受到重创，身为道侣，我自然要为他报仇雪恨！”
还真没死啊……但这个女妖，好像有点意思啊？！
一板一眼？
还是……很单纯？
宋煜思忖着。
看着她道：“楚晗这人一点格局都没有，自私自利死有余辜！但我看你却是不同。”
女子冷眼看着他，表情有些疑惑。
宋煜说道：“我听说过剑仙子大名，也知道很多人怀疑我与她有关，其实你们都错了，我真不认识她！”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当然算不上认识。
“我的背后是大妖长右！是冰蚕尊主！”
“你既然是楚晗道侣，自然也应该认得他们。”
女子皱眉纠正道：“我不是楚晗的道侣，我是鬿雀的道侣，楚晗是他一部分神魂的转世身！”
宋煜有些无语：“有差吗？”
女子道：“当然！”
宋煜嘴角抽了抽，他觉得这个女妖有点好骗的样子。
“楚晗明知道我背后是谁，还跑来杀害我的亲人，他不该死谁该死？”
“当时杀他也不是我动的手，是冰蚕尊主！”
宋煜这番话，用上了妖言惑众。
他想试试。
然而对面这女子境界很高！
在感应到宋煜使用妖言惑众的瞬间，柳眉倒竖：“你竟敢对我使用妖术？”
宋煜一脸诚恳：“你误会我了，我这是向你证明清白啊！楚晗他自己作死，惹怒了我背后的冰蚕尊主，你不是不信它老人家是我背后大妖么？所以我这是证明给你看！”
说着他又一脸坦然的对女子施展了玄冰毒法。
女子脸上雪白肌肤瞬间浮现出一层漆黑……
“够了！”
女子一脸生气，身上爆发出磅礴灵能，将毒素清理掉。
宋煜摊开双手，说道：“我这只是证明自己，你应该感应得到我并没有真要害你，只想告诉你，外界都传我宋煜强势霸道蛮不讲理，实际都是污蔑！我这人很讲道理，有一说一。”
女子冷眼看着宋煜：“我今日是来杀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有误会嘛！”宋煜看着她，“如果解除了，不就没事了吗？你说你要为楚晗报仇，实际上他并没有死，而且请你站在我的立场想想，有没有理由对他出手？”
女子唬着脸沉默不语。
躲在“暗中”观察的剑灵都看傻了，心说这也行？
宋煜接着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来到这里就动手吗？你应该听说过我打架是什么样的，我并不是害怕！”
“我不动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是个很讲究的人！”
女子眸子里的冷意少了几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宋煜突然问道：“那些妖兵不是你生的吧？”
女子愣了下，随后面色微微一红，呸了一口：“你怎么那么恶心？”
宋煜：“……”
雌性大妖产卵生小妖，这有什么恶心的？
你也是妖啊！
莫非品种不同，不是个产卵的？
他并非胡乱问，而是需要确定一些事情之后，才可以真正有的放矢！
“你因为道侣受伤，想要为他报仇，在我看来，堪称有情有义，即便你这是帮亲不帮理，那也没关系，我能理解。”
“但真正让我佩服的，是你直接来找我本人，并没有迁怒其他无辜的人，还专门选在远离城池的地方……”
宋煜冲着女子一拱手：“就算你今日是来杀我的，也要容许我对你说一声……谢谢！”
女子唬着脸：“谢我什么？我要杀你的！你是不是傻？”
宋煜认真说道：“当然是谢谢姐姐身为妖，却比很多人还有人性！我说句实话您别不爱听，就算楚晗是你道侣，但在这点上，他的格局比你差太多！”
“他不是，鬿雀才是！”女子再次纠正。
“好好好，鬿雀是，你想想看，鬿雀的转世身楚晗，跑去刺杀我们大总管的时候，我们正在做什么？”
“抗击外敌，两国交战啊姐姐！”
“如果说你们妖族思想与人族不同，自私狭隘，没有任何大局观，那么为何姐姐你却如此的与众不同？”
宋煜微微加重了一些语气，显得有些激动：“楚晗就算是妖的转世身，但他终究是赵国人，吃赵国的米，喝赵国的水长大！在两国交战的关键时刻，他却要杀赵军统帅，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再看姐姐你，你又是怎么做的？”
“身为妖却拥有极高的修养，就算想要杀我，也是先礼后兵！”
“哪怕心里面恨极了我，依然光明正大不肯偷袭，更不去伤及无辜。”
“妖兵不是你生的，世道不是你乱的！”
“你只是想为自己道侣复仇，这有错吗？没错！”
“你是真正的义士啊姐姐！”
“尽管你的道侣不咋地，并不值得你这样做！”
“但我是真心佩服你，尊重你的！”
宋煜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也没用妖言惑众。
女子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出一层粉红，略显扭捏的道：“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还有，你不要这样说我的道侣，我会不高兴的！”
“您看看！您的优点里面，还要加上一条情比金坚！哪怕爱上了一个渣男……呃，爱上了一个品行不怎么样的妖，依然义无反顾，姐姐，像你这样的妖，宋某生平仅见！”
剑灵：“……”
这女人确实很强大，但咱也不是砍不过她，干嘛呀你！
名为冰清的女子这会儿已经被宋煜捧得有点懵。
尽管还勉强保持着冷脸，但目光却早已不知不觉柔和下来。
“你和传言中也不太一样，我已经暗中观察你超过半年，没想到还是不够了解……”女子幽幽说道。
“啊？不会吧？那你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偷袭我啊！”
宋煜说着，随即露出恍然大悟表情，给女子道歉道：“对不起姐姐，是我狭隘了，像姐姐这种貌若天仙，人……妖品高贵的生灵，怎么会干那种偷袭的事情？是我说错话了！”
女子摇摇头：“也不是，主要是没有太好的机会。”
“诚实！”宋煜表情无比认真，“太诚实了！你这么好的女子，到底是怎么看上楚……呃，看上那个鬿雀的？”
“他对我也很好……”女子彻底不好意思了，干脆也不绷着了，声音变得轻柔起来。
“唉，多少好女人，就这样沦落到花言巧语的渣男手上。”
“什么是渣男？”
“就是不负责任的雄性！”
“他没有不负责任的，对我很好！”
“真的吗？那你说说，你从印章封印里面逃出来之后，他给过你什么？”
“他……他大部分神魂转世去了，本尊闭关修行……”
“哈！所以本尊闭关修行的资源，还是姐姐你出去寻找的吧？”
“对，但是……”
不知不觉间，从一场早该爆发的大战，变成宋煜痛批“渣妖”不负责任，女子弱弱地在那辩解。
剑灵彻底看傻了。
说实话，除了“刚出道”的那段日子，已经很久都没见过宋煜这样忽悠人了。
宋煜是不是看上这挺好看的女妖了？
这就让它有点不高兴。
殊不知宋煜想的根本不是这个！
他是真想找机会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妖的情况！
迄今为止，没有谁比眼前这个一看就单纯好骗的“当事妖”更适合。
看看其他那些妖都是怎么做事的？
哪怕转世为人，依旧一身妖性！
无所顾忌，只要觉得自己实力足够碾压别人，行事全都肆无忌惮！
再看眼前这位，虽然不太客气的让他滚出来受死，但并没有大喇喇杀进河间府，造成无数大量无辜平民伤亡。
见面之后，先通报姓名，再说明来意。
关键还他么能听他在这胡扯！
这么讲理的妖上哪找去？
“所以姐姐，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你道侣转世身楚晗做的事情非常不讲究，换做你站在我的立场，你当如何？连我背后大佬，冰蚕尊主都看不下去，神魂御剑将其斩杀。”
“冰蚕尊主当时还很愤怒的跟他说……”
女子看着宋煜问道：“说什么？”
宋煜道：“说他连乱世都不会！就算想要乱世，至少也得扶持一个像样的人吧？你看看你扶持的楚清辉，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身为大妖转世身，认贼作父不说，还在这种时候对我扶植的人出手，你将我冰蚕放在眼里了吗？”
“今日斩你转世身，算给你鬿雀一个教训，我知你老巢在何地，但做妖留一线，日后好见面。等将来我扶持的宋煜崛起，你还是老老实实过来跟着我吧！”
女子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宋煜：“冰蚕尊主……真的这么说？”
宋煜点点头：“那还有假？冰蚕尊主说，这是看在旧日交情份上，如今形势也跟上古完全不同。仙路断绝，大家都在争渡，再去遵循各自主人的命令，依旧一根筋的去乱世，是愚蠢至极的做法！”
剑灵：“……”
它很震惊，宋煜能猜到这些妖物都有点来历不奇怪，但他又是如何猜得这般精准，并且能够直指问题核心的？
这也太聪明了吧？
女子沉默了。
从宋煜用妖言惑众和玄冰毒法向她证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不仅她猜错了，可能整个妖族……都猜错了！
他背后根本不是剑仙子！
那位剑仙子当年遭遇来自仙界的恐怖强敌，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她若不死，又怎么可能不把九枚印章全部收回？
印章里面封印的上古修行者和妖……又哪来机会逃出生天？
是了，一定是这样！
“是我错怪你了。”她看着宋煜说道。
“姐姐没有错怪我，你怪我是应该的，不管怎么说，你道侣转世身的死，都和我有关。”
“那是冰蚕尊主出的手，怪罪不到你头上。”
女子似乎对冰蚕十分了解，情绪有些低落的道：“或许这就是一场劫难。”
宋煜看着她：“天道轮回，因果循环，我今日不怪姐姐过来杀我，姐姐也没有必要自责，人也好，妖也罢，我相信都有好有坏。当年那批奉命来到人间的妖，也未必都想和人类过不去。”
女子认同的点头，道：“对呀，我当年在仙宫里待的好好的，每日有吃有喝，资源丰富，谁想来人间呀！结果宫主一道命令下来，我和大量小妖就都被丢到这个世界中来，简直都烦死了！气运不气运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煜：！！！
剑灵：！！！
宋煜心里想的是：我他娘听到了什么？！
剑灵也彻底无语：我的天呐，你这傻憨憨的妖，这种事情也敢乱说？不要命的吗？
仙路就算被图图给斩断，也不代表你乱说没问题啊！
女子说完这句，也觉得有些失言，露出个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的看着宋煜说道：“今日是我做得不对。”
“姐姐说的这叫什么话？能认识姐姐这样的妖，是我的荣幸！”宋煜看着女子，“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女子看着他。
宋煜道：“我想请姐姐随我回去，在人间生活一段时间！”
“不行，我还得回去照顾道侣……”
“伤情不是都已经稳定了？你现在就算回去，也没什么可以为他做的。我邀请姐姐，主要是想让姐姐散散心，看看这美好人间。”宋煜一脸诚恳。
“然后将这份美好，回去带给你那渣妖道侣，让他明白时代变了，别整天想着乱世，仙路都被人给斩了，大家都回不去了！为何不能转变一下思想，认认真真好好活着呢？”
宋煜看着有些意动的女子：“我说这些话，其实也是我背后大佬冰蚕尊主的意思，它老人家如今也早都转变想法了，不再想着乱世，不信的话，我让它来和你说？”
剑灵：“……”你是怎么敢的？
女子摇摇头，一双剪水秋眸看着宋煜：“不必了，它们这种身份的大妖分身都沉默少语，和我这种小妖不同，还是不要打扰它。”
“说起来，我也确实想好好看看这人间，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
大妖分身？
很好。
又获得了一些重要信息。
从不在乎这群妖物的剑灵跟图图怕是都不清楚！
两个糊涂蛋！
这时剑灵忍不住在宋煜精神识海里面说道：“真是个憨憨，她是真的不懂，很多事情，即便仙路断了也不能随便提及，会让一些存在生出感应。所以宋煜你悠着点，我跟图图……确实不了解这些妖，想不到居然在仙界还有更强的根脚。你想从她这里套取信息没问题，但千万千万……不要随便乱问关于仙界的事情。”
“知道了知道了。”
剑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