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白沚并没有急着去天沚国前线参战,前方与后方的重要性他还是分得清楚。
虺山地下已经隐藏了许多血藤,哪怕血藤妖藏匿的再隐蔽,也躲不过地穴里无数食肉蚁的戒备。
虺山府是根基,这个祸患不除白沚心里可是不安生的。
这几十年来白沚没有踏出虺山一步,就是以防不测。同时,他修炼多年的神通术法也都融会贯通,血藤谷之行,这便起程。
他嘱托好山中众妖,防备不测。
雷峰上已经住了数个老妖,轮值守山。
今个守山的是朱醒,一身熟妇打扮的蜘蛛妖朱醒见到白沚走来,忙笑道:“府君大人,今日怎么来府里了?”
白沚对她的热情漠然,这母蜘蛛可是吃过一次道侣的,虽然这是兽类的自然繁衍之道,可白沚也决计不会与她有半点越界的牵扯。
“我需出山一趟,你看好山府,莫要出了差错。”
朱醒闻言忙点头道:“是~府君大人。”
白沚看了看偏殿值守的花狸子,道:“怎么不见小雀妖?”
花狸子神色一慌,笑道:“禀府君,雀妖花斑和那只黑鸦在山下造了个窝,便让小妖我代为照看。”
白沚淡淡道:“那就好,可别忍不住嘴馋,真把人家给吃了。要是那样这虺山府你也呆不下了。”
“是,是。小妖绝不敢有此心!”花狸子吓得忙拜了下去。
白沚身形一动,下一刻便消失在了虺山府内。
朱醒走过来笑道:“花狸子,你真的没吃?”
“啊?没有没有!”花狸子忙紧张的摇头,“我就是第一次忍不住把人家翅膀给咬下了半块皮肉。”
朱醒掩嘴轻笑道:“府君大人不去管这些小事,咱们这些当差的可也不能乱了规矩。这次我就替你瞒下来了,下次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多谢朱醒娘娘!多谢朱醒娘娘!”花狸子神色喜道。
“好在,这三个月是我当值,若是房秀那个蚌妖娃子在你肯定少不了吃挂落。”朱醒打趣了一句,笑问:“花狸子啊,你也在虺山待了几十年,比我来的都要早,府君有人喜好,你都给我说说来。”
“这个……”花狸子犹豫道:“好吧既然朱醒娘娘您帮我一把,我也不藏了。咱们府君大人啊平日里就呆在谷里……”
血藤谷,虫鸟绝迹,藤蔓处处,一棵棵碧绿鲜艳的藤蔓下掩藏的是皑皑白骨,看似充满生机的山谷却有着一股极其浓郁的死气。
往日里,方圆百里没有任何生物敢靠近。
这一日,幽静山谷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哒-哒……”
脚步声回荡在谷里,踩在白骨上碎裂的声音不停的响起。
“唰~”
“唰~”
无数道窜走的声音响起,看不到尽头的藤蔓仿若无数条青蛇攀岩遮天。
一个女子从藤蔓中走出,看向了来人,眼底浮现杀意,“你可算是来了。怎么样,想好成为我的血食了吗?”
空幽寂静的山谷,白沚踏步站在了一块巨石上,双手背后淡淡的看向了血姬,“我若再不来,你那些爪牙就围住我的虺山了。”
“呵呵,你也知道了?可惜,自你胆敢灭我分身那一刻起,你就只能成为我的血食!”血姬手指抚过身前放在唇边轻轻舔了一下,眼底里带着猩红的欲望,对食物的欲望!
“嗡~”
四周无数藤蔓冲天而起,千百条汇聚成一团,化为一个个巨型绿人,身体长布满无数木刺。
血姬伸手一招,无数藤蔓弯曲生长在向天空,笼罩住一方山谷犹如囚牢。
“白蛇儿,你今天插翅难逃了!”血姬轻声嗤笑道。
“是吗?”白沚淡笑了一声,下一刻身形瞬间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在血姬背后,五指成拳,拳缝中夹着四根闪烁寒光的星针。
血姬大惊失色,千钧一发之际身形一扭散成无数藤蔓分散开来。
白沚拳化为掌,一掌拍出四针破空而去洞穿了四条血藤。
百丈外,血姬面色苍白的显出身形,捂住了腹部的伤口,惊声道:“好奸诈的蛇妖,竟然能有这般莫测的遁法身形,既然如此老娘就不陪你玩了。
孩儿们,把我给这个人撕成碎片!”
“吼~”
“吼~”
一道道身形巨大的木人仰天咆哮,冲向白沚。
血姬身形一闪就藏匿在万千藤木中伺机而动。
白沚再次催动月影遁,瞬间站在了空中,绿色藤蔓华盖之下,他取下腰间玉箫,旋箫一转已放在了唇前,轻轻吹动了长箫。
“呜~”
悠扬的箫音传遍山谷回荡在空中,无数片杏花花瓣自箫音中幻化而出,凝聚成一条花河横跨中空环绕着白沚,再冲向一只只木人。
“吼~”
木人力大无穷,庞大的手掌拍向花河,与其相撞,凄厉的声音响起,却是一只只木人的手掌在花河中被割成了碎片,甚至花河环绕着它们躯体一点点刀削其体,分化成灰。
隐藏在暗中的血姬神色一厉,条条藤蔓再次爬起又走出一只只巨大的木人。
木人再次被花河笼罩,化做飞灰,可源源不绝的木人一直都能再生,仿佛被僵持住了。
白沚见状停下箫音,再次开口道:“血姬,此刻停手,同为妖族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血姬邪魅的声音传荡出来,“呵呵呵~此刻该担心生死的人是你,你不向我求饶,反倒敢大言不惭!你就慢慢耗吧,耗死在我这血藤谷里,成为我的血食。”
白沚闻言心中逐渐变冷,血姬的神通手段很是强大,如果能收复或者是为盟友,都极其有力。但她似乎嗜血成性,完全没有一丝讲和的意思。
既然这样,为了避免留下后患,白沚不再留手。
他扬手一挥,百余个泥人落地瞬间化作丈许高的巨人,每一脚踩下都能将一根根藤蔓活生生踩死,甚至手持兵刃的道兵不知疲倦的斩伐着山谷中的血藤。
“道兵!”血姬瞬间惊的站起身来,她这血藤谷最强大的优势就在于消耗法力,把敌人的法力耗费干净,她自然可以随意取走敌人性命。
但如今却是反过来了。如果不管不问的话,只需要三两日谷内血藤都会被斩杀殆尽,到时候就会反转过来。
血姬心中微沉,看来这个化形大妖真不是好啃的。她心中血念咒书声响起,古老的字纹呼唤着无数血藤,一条条血藤上由碧绿色转为了血红色,气息更加强大,甚至带有狂暴的气势。
无数藤蔓缠住道兵,强大的束缚力逐渐拦住了道兵前进的步伐。并且数不尽的藤蔓填充了整个山谷,无数条如同蛇躯般的藤蔓把山谷化作了藤海。
白沚被困在了一片满是藤蔓的海中,无数藤们想要穿刺他的身躯,想要吞噬他的血肉,甚至血液都被莫名其妙的带动燥热了起来,浑身气血上涌。
昏暗的藤海世界里,白沚额头上浮现了一条白色的长帛遮住了眼睛,白色云纱布条在他脑后飘扬,白沚的眼睛透过虚妄的外表,窥探到世界的真实,直接找到了血姬的藏身之处。
白沚拿出一面圆圆的镜子,抛起到了空中,化作一轮圆月高悬藤海上,并分出光明护住了他周身,拦下藤蔓。
九根星针被白沚一扬手化作九条细芒隐藏在了茫茫藤海里,每动用一次法术消耗的力量都增加不少,而且四周的藤蔓一直在消耗着护体灵光的法力。
这藤海,仿若看不到边界,又如苦海无边,无数的藤条如同在俗世中苦苦挣扎的众生。
白沚浮空飞起,手中浮现出了一柄长弓,他在月下拉起长弓,太阴月弦为力,太阴寂灭之力为箭,直直射向血姬藏身之处。
“嗖~”
弓弦满月,箭出疾风,太阴寂灭的死亡箭意锁定了血姬,她心神一慌施展出一道血咒化为一头血兽冲向太阴箭。
“嗡……”
兽与箭相撞,仿若和风过面,竟然是幻影!
血姬心中不安越来越浓郁,大骂道:“竟然在老娘的地盘下幻术!”
“嗖~”
一点寒芒乍现,星针突然从她身旁浮现刺向丹田。
血姬单手一抓,血掌再次探了个空,又是幻像!
血姬回过神来去寻,却猛然间发现藤海中没有身影了,白沚竟然消失不见了。
“不可能,他不可能逃出我的无边藤海。这一定是幻象,他就等着我打开藤海趁机而逃呢!”
“嗖~”
又是一道寒芒乍现,血姬忙再次幻化出血手去拦。但这一次,仍旧是幻象。
“怎么都是假的?一定是让我降低戒心,下一次说不定便是真的了。”
血姬心中冷哼,想暗杀她,做梦吧。
可是看着空无一人的藤海,血姬探寻了数遍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心中醒悟过来,自己怕是不知道何时掉入了对方的幻境之中。
想到这里,血姬心中更加谨慎,分化出一层层藤蔓包裹着自己,然后头顶上更是飞起一柄青墨色的油纸伞,垂下道道青光护住了自己。
忽然间,不远处一道白影闪过,血姬一招手无数藤蔓如蛇一般扑了过去,却没有发现人。
“哼,装神弄鬼,我倒是要看看你的法力能维持住这般大的幻境能坚持多久?”
“叮~”
“叮~”
一阵金银相撞的声音传来,天穹上亮起了九点星光,九星连珠通明月,霎时间天穹上闪起无数的星光,星河万千高挂天边。
同时,血姬仿若察觉到有无数道杀机环绕,千百星针破空而来,穿破了条条藤蔓,在油纸伞上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
血姬笑了笑,想破开她的防御,这些暗器可做不到。
可尚未等他笑容展开,脚下的藤海竟然消失不见了。
“不可能!这绝对是幻境!”
血姬心神一慌,随即稍稍安定下来,这肯定是幻境,她的藤海秘术不可能这般容易就破掉了。
“嗖~”
破空声再次传来,一道寒芒射近,血姬不以为意,但谁料这道寒芒竟然穿透了伞光的庇护,直直射向心口。
血姬吓得忙伸手去挡,可方一触碰针影却是假的。
“这是怎么回事?”血姬心中的不安愈发严重,她眼里浮现了凶恶,冷道:“既然这样,就让你不得好死。”
她从心口上硬生生撕下一条藤蔓,留着鲜血的藤蔓刺激了血姬,合拢双目开始念动古老的禁术。
随着她念念有词的催动,那根藤蔓竟然消失了,与此同时她能感知道血藤已经生长在了一处肉躯中,而那副躯体想来就是蛇妖白沚的躯体了。
血藤疯狂的吞噬着寄生主体内的血肉,而血姬却猛然发现腹部一痛,她神念入体探查竟然发现那条诅咒之藤赫然生长在自己体内。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血姬心中再也无法保证冷静了,血藤一旦种下,施术者不死,诅咒之藤就会一直吞噬着宿主血肉。
可如今这情况……
她心中微微慌乱,一抬头又猛然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布满无数银针的地面上,远远望去如同群星闪烁坠落到了地上。
天上,星辰闪烁,地下,银针闪烁,星光与银针呼应,天地上下皆为芒,万千针光星芒所指的人,赫然是她自己。
重重幻象与光芒,诡异与真实交织,一切都仿若是真的,又仿若是镜花水月。
血姬心理逐渐崩,这是怎么回事?这里不是幻象吗?怎么她的藤海都能被幻失,她的秘术都能施展在自己身上?
难不成自己只是做了场噩梦?白沚那蛇妖还没来?她常年沉睡确实会有些梦魇。
是梦吗?
她心神一动,又一睁眼发现四周什么星空月影,什么寒针万千都消失了。
血姬悠然起身,从藤床上起来,天边太阳刚升,血藤谷里一片寂静,连一声虫鸣都不曾有。
“呼~原来只是一场梦。”她捂着心口,舒坦道。
“哒-哒~”
脚步声响起,在空旷的山谷里传响,一道白衣身影从谷口中走来。
血姬心脏猛然间急速跳动,她豁然站起身来,死死的盯着那道白衣身影。
白沚淡笑着对她道:“血姬,别来无恙。”
“你……”血姬心中慌乱,“你……这是怎么回事?”话语间她猛然间感觉到自己心口疼痛无比,低头一看,一道诅咒之藤已经从她心脏里钻了出来。
白沚叹道:“风吹沙,蝶恋花,似水中月,情迷着镜中花。
血姬,你败了。”
“找死!”血姬怒道:“老娘我怎么可能会败?”一条条血色藤蔓洞穿了白沚的身影,却只是一道道残影。
“嘀嗒~”
一滴血液低落,血姬伸手探了一下胸前,九根银针插在了她的心窝里,剧毒已经遍布了她的全身。
“原来,我已经败了?”
血姬元神一沉,身子倒落在地上,没了气息。
“哗啦啦~”
四周山谷猛然间如同一面被打碎的镜子,纷纷碎裂开来,却见仍旧是无边藤海,只不过此时的藤海已经在散开,无数藤条眨眼间枯败而落。
在一片老藤枯落中,白沚背手持箫,走过了血姬的尸体旁,离开了山谷。
漫山遍野的藤条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枯死,一片叶从空中飘下落在血姬的尸体上,她的尸体渐渐化成了五十八条死藤。
山谷簌簌落叶的声音一刻不停,一个黄衣长须的老人从山石中走出,长叹了口气,道:“苦修千年,吞噬百兽,得了这诺大神通,却终究还是难逃宿命。”
“道友还信这宿命吗?”一道清朗的身影从老者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