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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一根搅屎棍

重生之似水流年 苍山月 3803 2023-12-26 14:32:53

按理来说,这种场合是没有齐磊发挥空间的,尽管他是个重生者,但还没逆天到那个地步,也没闲到那个程度。

那个层面的博弈,他这个重生者根本不够看。

尽管前世他是学新闻的,对官场上的逻辑有一些了解,也通过四姑的畏首畏尾,只唱赞歌,能猜出个大概的情况。

但是,毫不夸张地说,能坐到领导,包括老丈人那个位置,已经不是简单的手腕和关系的问题了。情商、智商,都得突破天际。

假如他现在志得意满的出去装个逼,都不用等他张嘴,这些人光看表情,就能把他的意图、心理,包括由此而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预想一个大概。

不说八九不离十,也得有一半儿是对的。

他这个重生者,真的不够看。

……

齐磊此时和小伙伴儿们都躲在屋里,扒着窗色往外看,可是老实的很。

一是看热闹,二是观察“老丈人”。

早晨从付江口中得知徐小倩要带着老爸过来的消息,齐磊其实没什么反应,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昨天吃错东西了,导致腿肚子有点抽筋儿,脸色也有点白,那是昨晚没睡好导致的。

好在徐文良比较兴师动众,组着团来的,这让齐磊大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没时间搭理他这个小屁孩了。

本来齐磊还挺高兴,可是徐小倩不太高兴,这让齐磊很意外。

这丫头,一般情况下都是挺乐观的,除非遇到非常为难的事情。

有些担心地问:“咋了?你这个神情让我很没底啊?咱爸是不是要对我干什么啊?”

徐小倩瞪了他一眼,“心真大!还有心说笑?你祈祷吧,祈祷咱爸心情好点,否则你惨了。”

齐磊,“那咱爸到底心情好不好啊?”

只见徐小倩面露担忧,“说不好。”

眼见平时万试万灵的无赖办法不太管用,齐磊也紧张了起来:“到底怎么了?”

徐小倩想了想,就把来的路上,徐文良向她倒出的那些苦水和齐磊说了一遍。

“我爸可能……可能要惹祸!”

徐小倩还是了解徐文良的,尽管已经答应她不多嘴,但是徐文良有他的坚持和抱负,难免为此做出些不理智的举动。

齐磊:“……”

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老丈人还有这么刚正的一面。

呆愣半晌,蹦出一句:“不能让咱爸惹祸啊!”

徐文良要是以他的视角开口,那就是硬碰硬,肯定没好果子吃。

徐小倩使劲点头,却还是担忧,“我爸其实挺犟的,我怕他忍不住。”

齐磊:“别怕,有我!”

徐小倩一怔,“有你?啥意思?”

看着窗外,齐磊突然有点风萧萧兮的意味,“你说,我现在要是冲出去,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徐小倩心一紧,下意识做答,“是!”

齐磊,“要是再替咱爸把苦水倒出来,是不是找死?”

徐小倩:“你冷静!确实找死。”

只见齐磊神情怪异,“可是,我才十六啊!我怕啥?”

徐小倩:“……”

齐磊,“老子十六,谁能把我怎么样?”

徐小倩有点懵,“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齐磊不说话了,他突然明白一个道理,调研组要是天天锁在会议室里,看不见摸不着的也就算了,可他们偏偏跑到一个农家院来,那就有意思了。

因为,又要多出一些其他的位置,比如齐磊,比如徐小倩。

那么,齐磊是什么位置呢?

他的位置就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局外人!童言无忌,还没有掉下去的危险。

嚓!齐磊心跳有点加快,脑袋飞速运转。

瞪着徐小倩,“你说,我要是帮咱爸一把,他能不能看我顺眼点?”

徐小倩更怕了,“你别瞎闹!”

“等我好消息!”

说着话,齐磊咬着牙就冲了出去。

徐小倩想拦都来不及。

……

此时,调研组的谈话会正陷入僵持。

齐玉华唱完赞歌之后,就没有人开口了。

为了活跃一下气氛,陈副部长终究还是把突破口放在了徐文良身上,半开玩笑,“文良同志,最近两天,日子不好过吧?”

徐文良老脸一红,“说来惭愧,是我们基层工作没有做到位啊!”

领导点了点头,“认识到不足是好的啊!”

“不过,也不能全怪你们。我看过资料,从去年开始,你们尚北下属的河山屯林业局开始陆续封山禁伐,近万林业职工面临再安置。这样的局面,很困难啊!我们是完全能理解你们的难处的。所以,不要过度自责,你们的工作还是值得肯定的。”

陈副部尽量温和,捡夸讲的说,也是为了缓和一下基层干部的抵触心理。

徐文良点头聆听,却是不见什么悲喜。

陈副部见没什么效果,也不意外,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继续道:“其实,尚北的情况很普遍,这说明并不是基层干部都有问题。”

“我们在政策层面,在对体制改革的负面影响上,认识还是不够啊!”

徐文良点头,郭昌存点头,所有人都在点头聆听。

陈副部见状,这回是真的无奈了。

不怕你们有情绪,就怕都是点头虫,这让他无从下手。

却不想,农舍的房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蹿出一个少年,一脸的不愤。

“这位伯伯,您是来听建议的吗?我能说几句话吗?”

“嗯!?”陈副部一惊,随之一喜。

所有人也都是一惊,不知道这孩子哪冒出来的。

心下几乎同时冒出一个念头:听建议……你要提建议?

正如齐磊所想,这里个个都是人精。

短暂错愕,又几乎同时做出了反应,而且这个反应可就有意思了。

徐文良先是眉头一皱,随后舒展。

他刚刚已经见过齐磊了,虽然没有交流,但客观的说,一个干干净净的小男孩儿,倒是不让人讨厌。只是从父亲的角度来说,存在一些偏见。

再加上,齐磊那篇满分作文、省台的新闻,还有齐磊偶尔流露出的眼神,给徐文良的感觉,这孩子还是比较稳当的。如果没有徐小倩的关系,应该是他欣赏的类型。

此时,齐磊突然冒出,还说什么提建议,徐文良第一反应是,不管这孩子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应该保护起来。

抢在齐玉华开口之前,向陈副部介绍,“这位是……我女儿的同学,平时就爱胡闹。小孩子不懂事,让人头疼。”

徐文良没提什么满分作文,更不提省台报道,只说是不懂事的小孩,算是给齐磊定了性。

总之,不管齐磊要说什么,他都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包括可能说出一些出格的问题,徐文良算是打个伏笔。

这边本来要说话的齐玉华,一听徐文良这么介绍,不光给齐磊的性格定了性,而且还把齐玉华和齐磊的亲戚关系摘出去了,马上就退了回去。更是给丈夫使了眼色,别说话。

……

郭昌存是最慌的,对他来说,这个变数最不应该发生。但是,徐文良开口介绍就很反常。

无它,他也好,徐文良也罢,都不应该说话,因为位置在这儿,得让上面的领导决定,徐文良就不应该开这个口。

而且,郭昌存怎么感觉,徐文良和这小孩挺默契的呢?不会是徐文良早就准备好一场戏吧?不然没道理。

皱眉想了想,最终也闭嘴了。

而陈副部,他等的就是个变数,哪怕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孩。

或者说,最好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儿,因为没有那么多顾及。

就坡下驴,慈祥一笑,回复着徐文良的那句“不懂事小孩。”

“那正好,就是小孩才敢说话啊!来来来,小同学。”

说着话,亲手挪过一张小凳子,“坐伯伯身边,听听你到底有什么‘高见’。”

到这会儿,齐磊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其实手心已经有汗了。

毕竟这种场面,两辈子也没见过啊!

只能说,为了讨好老丈人,拼了!

规规矩矩地坐下来,“伯伯,我爸爸就是下岗职工,所以,您说的事,我家还是有一点发言权的。”

他使了个心眼,半真半假。

齐国君确实是下岗职工,只不过,和大人们说的林业系统下岗没关系。但是听到不知悉内情的人耳朵里,下意识以为他说的就是林业下岗职工。

深吸口气,“伯伯,您不了解情况,可不是几万林业工人的问题。”

“哦?”陈副部挑眉,暗笑小孩就是不一样,通透,敢张嘴,上来就把自己给否了。

笑意更浓,“那你可得跟伯伯说说,伯伯错在哪儿了?”

齐磊继续,一句话,就掀开了尚北问题的大盖子。

“下岗的可不是几万工人而已,而是河山屯林业局覆盖的白河子、向阳等好几个乡镇的几十万老百姓呢!”

“!!!”陈副部一下惊的说不出话来,“这,这话怎么讲?”

怎么讲,那就不是齐磊的任务了,他的作用其实只有一个,做根搅屎棍,也就是第一个敢开口的那个人。

多说无益,到这儿就已经够用了。

皱眉苦想:“反正我听我爸说的,具体咋回事,我也不知道。”

陈副部听罢,不但不怪齐磊话说一半儿,反而会心一笑,这根棍子递的很舒服!

本来还有几分轻松的神态,登时严肃了起来,看向郭昌存,“怎么回事?”

郭昌存眼珠一转,“这个……这个这个……陈领导别听一个小孩子胡说,他能懂什么?”

陈副部:“哦?他不懂?也对!那他爸爸应该懂啊!要不要把这位小同学的父亲也请过来聊一聊?”

“这……”郭昌存知道今天过不去了,打了个太极,“这好像不光是林业系统的问题吧?涉及到全局,得让文良同志来发表看法了。”

他不是推卸责任,而是就坡下驴,最后把问题甩到徐文良这。

而徐文良……突然看齐磊顺眼不少,这根棍子也递到了他的手里,很舒服!

徐文良知道,他该发挥了。

深吸口气,面色凝重,“小同学说的……没错!”

陈副部至此也终于松了口气,这个口子打开了。

“文良同志,你是党员,是父母官,请你本着对尚北百姓负责的态度,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徐文良,“是这样的,河山屯林业局覆盖两镇、七八个乡,林木资源管控确实影响的不仅仅是几万林业职工。”

“各位领导也看到了,就拿白河子镇来说吧,地处山区与平原交界地,可耕种面积本来就有限,人均耕地面积也小,农民光靠种粮食是无法保证基本收入的。”

“所以,当地百姓更多的还是靠山吃山。”

陈副部,“你的意思是,封林影响了百姓收入?可是封山只是禁止采伐,并不影响山林副业,像是山野菜、菌类、药材的采集,林业部门并没有阻止,反而在大力扶持嘛!”

徐文良听罢,苦笑一声,豁出去了,“陈部长第一次来东北,可能不太了解情况。”

陈副部一听,点了点头,“是啊,我一直负责南方工作,确实是第一次来东北,所以才需要你们这些父母官帮我来擦亮眼啊!”

这是对徐文良的鼓励。

至此,徐文良再也没了顾及,“里面的因素有很多,我向领导汇报一组数字吧!”

“还是拿白河子为例,单白河子一个镇,交通部门注册在案的货运车辆就有近6千台!”

“这些都是冬伐时,木材出镇,且铁路运力不够时的补充运力。是靠着林场养活,专门从事木材运输的运输户。”

“而木材从山上采伐下来,也需要运力,要用骡马从山沟里运到楞场,再从楞场装车下山。”

“老百姓管这叫拉套子,用马爬犁完成木材转运的第一步,这也是白河子普通农户的主要收入。每年冬季,白河子各村屯的男性劳力几乎是倾巢而出,上山拉套子。”

“一个采伐季的个人平均收入都在4、5千元上下,非常可观。”

“所以,白河子镇只要肯出力的,家家都不穷。”

陈副部点头,“这倒是真的。这两天,我留意了一下白河子各村屯的情况,家家都是大瓦房,条件很好嘛!”

徐文良道:“不光一个冬季的采伐,夏季林区百姓也有收入。林场的植树还林,经济林、保护林的杂木杂草清理,光靠木场职工是不可能完成的。”

“所以,还是要雇佣地方百姓来实施大面积作业。而且无分男妇,一把镰刀,一把斧子就能上山,收入可观。”

“白河子镇耕地虽然少,但是有副业收入,不但过得去,而且过的好。”

“可是现在林场禁伐,等于是白河子全镇失业!”

“不单单是收入变少的问题,而是过不下去的问题。百姓没了收入来源,在富裕状态下培植的工商业也不得不萎缩,甚至流通都是问题,几乎就是瘫痪状态。”

全镇失业并非夸大其词,听的陈副部心跳都在加快。

徐文良说的是白河子一个镇的崩盘,而他做为领导,想到的是东北上百个林场、下辖的上千个乡村。白河子如此,那别的地方能好到哪去?

突然有些激动,目光渐冷:“这么大的问题,你们为什么不早说?”

陈副部想想就后怕,做为一个南方干部,他真的不知道会是这么严重的情况。

如果今天撬不开尚北干部的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回去了,那是什么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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