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敏洗澡时, 骆明镜站在房间的大窗户前望着海市的夜景。
他艰难地回忆着,把夜色下陌生的建筑群和脑海中的旧地图对比,慢慢找到了家的方向。
万家灯火后, 有一片临海的独栋洋房区, 飘着零星几点橘色的光。
时敏头上搭着浴巾走出来,问他在看什么。
“我家。”骆明镜说, “回家吗?我带你参观一下小骆明镜长大的地方。”
时敏稍稍愣了一下,目光不自觉瞥向了骆明镜的下半身。
骆明镜也回过味儿来, 知道是自己那句小骆明镜引起了总裁的联想, 他无奈道:“……我小时候!总裁, 你别总联想到下半身,离开了床后,我们的关系可以再纯洁点。”
时敏浅笑, 收回目光,点头:“好,去看。等我吹干头发。”
“来。”骆明镜坐过去,一把揽住她的腰, 把她按坐下来,拿起浴巾擦拭着时敏的头发。
时敏朝他怀里一靠,赞许道:“你很贤妻良母。”
“不要用这么诡异的词夸我, 吹个头发而已。”骆明镜笑,“顺手。”
“我发现……”时敏像猫一样眯起眼睛,漆黑的眼仁儿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认真道, “我把你睡了之后,你更体贴了。你这两天睡觉一定要搂着我睡,之前不这样。”
骆明镜打开吹风机,轻柔的风吹着时敏的头发,他手指穿过发丝,忽然感到一阵柔软,就像她带着芬芳的发梢温柔地裹着他的心。
骆明镜说:“和你亲。你是……家人,我女朋友,这种感觉。”
之前相处时,还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温存之后,距离消失不见了。
他完全敞开了,把时敏纳入了自己的安全区内,无时无刻不想拥有她,温暖心房。
两个人睡衣外搭上外套,开车回家,回骆明镜长大的那个家。
家里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空荡荡的院子,因为花草物业有在定期修剪,倒也不怎么荒凉。骆明镜到物业取了大门的钥匙,推开铁门进去,对时敏说:“我爸应该没回来过。”
“这房子是谁的?”
“可能是我的。”骆明镜蹲下来,举着手机照明,在门口郁郁葱葱的冬青后面,找到了当时离家时,用蜡黏在栅栏边缘处的家门钥匙,他说,“钥匙还在,四年了。”
时敏帮他拿着手机,骆明镜将钥匙边缘的蜡铲掉,吹去碎屑,打开了房门。
他推开房门,回头对时敏笑了笑,说道:“时姐,请进,不用换鞋。”
骆明镜心情不错,不是开心的那种,而是很平静。
他这些天,一下子从死气沉沉放空自己的丧气状态转变到拿出勇气前行的一个积极昂扬的状态,之后又迅速上升到了看淡所有的成佛心态,变成现在这种偏向乐观的平和。
骆明镜试着开灯,客厅亮起来的一瞬间,骆明镜眉头挑了一下,语气一下子雀跃了:“有电!”
他在一楼转了一圈,说道:“可能有家政来打扫过卫生。”
没有想象中那么苍凉,墙角没有蛛网,茶几音响柜上的灰尘也没有多厚。
时敏拿起摆在音响柜上的照片,抬眼对比着眼前这个长发男人。
“是我照片吗?”骆明镜要过来相框,看了一眼,笑了起来,“啊,高三,拿到T大通知书那天照的,好年轻。”
照片中的骆明镜还是短发,在学校大门口的梧桐树下站着,穿着白色衬衫,斑驳的光影洒在身上,他指着手中的通知书,镜头定格在微风扬起刘海儿那一刹那,把他明朗的笑容留存了下来。
时敏问:“十年前?”
“嗯。”骆明镜说,“这是我妈最高兴的时候,把它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就是为了给人看。”
“看见了。”时敏说,“骆明镜我觉得你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骆明镜立刻接道:“你才是。”
“小伙子又高又帅,性格好学习好,还会帮家里做家务做菜,哪个妈妈不想要这种儿子?”
“错了。”骆明镜说,“我妈还在时,做饭这种事情不能跟她抢,她天天在家,只有这点事情能做,我从没进过厨房。我妈没了之后,我才开始学做饭。当时脑袋糊里糊涂的,吃了好几天倩倩做的饭,实在受不了了……”
骆明镜回想起那个味道,皱眉嫌弃道:“太难吃了,我有一次吃着饭哭出来了,把倩倩也吓哭了。我总得找点事情做,她高三复读,那么忙,事情也多……我把我妈记得菜谱都翻了出来,开始学做饭。”
“水平不错。”时敏说,“成功抓住了我的胃。”
骆明镜被打断了思绪,哈哈笑道:“你好烦。一年时间……做饭做家务,带给许倩倩同学上课,就是保姆厨子加家庭教师,虽然当时状态很差,但做饭做家务的时候,心情会很平静。”
所以,那一年,他一焦躁,就会从床上爬起来,大半夜的开始重新洗碗擦地,打扫房间。
时敏伸手搓他发梢,表示:“明镜,以后我的胃就靠你了。”
“可以的。”
时敏半玩笑半认真道:“明镜,我觉得……你如果能生孩子,估计都会把生孩子奶孩子的活儿也给包了。”
骆明镜愣神之后,大笑起来。
“时敏,你不要太过分啊!”骆明镜说,“我必须明确自己的角色,我是爸爸,爸爸,没奶的!”
时敏笑眯眯问:“喜欢孩子吗?”
骆明镜低头笑道:“怎么会不喜欢呢?喜欢……你现在问这个……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满眼期待。
“问问罢了。”时敏淡淡道,“随意聊天,没有目的性,别多想。”
“噢。”
“还有别的照片吗?”时敏问道。
“有啊,我给你找。”骆明镜高高兴兴拉着她上楼,翻起书柜,“这本,还有这本……我妈把我的照片从小到大按顺序整理好了,后面还有标记,在哪照,为什么照,拍摄时间我年龄之类的……”
骆明镜把贵妃榻搬过来,扫了扫表面的浮灰,让时敏坐。
他挨着时敏,翻开相册,跟她一起看照片。
“学前班画画比赛,在海市的主席广场,粉笔画。”小小的一个男孩子,背对着镜头,戴着白色的棒球帽,穿着幼儿园统一发的蓝色文化衫,在巨大的黑板上画着雄鹰。
“这个是国画省内获奖那天,和我老师合影留念。”戴着红领巾的少年举着奖杯,笑得很开心,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初中,第一次用剪刀剪胡须,我记得好像是一觉醒来,发现下巴上有两根胡须,竟然照了照片……我妈真是。”这张应该是在家,青葱少年像小树一样挺拔,站在镜子前,举着剪刀冲镜头笑。
“这张是……全家福。”一家四口,还有倩倩。
时敏的手停了下来,评价:“你很像你爸爸。”
“对吧。”骆明镜道,“爸爸那边都是这种长相。”
个高,皮肤白,眼睛深邃,五官立体。只不过,从这张全家福上看,骆明镜的神情肖母,太过明艳锐利,反观骆明镜的父亲,他的长相更柔和可亲些,很儒雅。
“长相太有欺骗性,他看着像个好脾气的读书人,其实是个……”可能不太想评价自己的父亲,骆明镜没再说下去,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笑得很开心的母亲身上,道,“哼……骗了我妈。翻页吧。”
时敏翻页。
又一张照片映入眼帘,李翔和骆明镜搭着肩膀,站在T大门口,举着手中的通知书,对着镜头笑。
“……想采访一下我现在的心情吗?”骆明镜说。
时敏不客气道:“他和王振宇,在我眼里都是人渣。”
“他很自私。”骆明镜说,“但我之前,自以为我理解他。他爸死的早,他妈妈你也看出来了,跟我爸好过一段,当时李翔也不知道,事儿到最后有点难看,因为是我和李翔去酒店蹲的点,没想到看见的是她跟我爸进去。他曾经跟我说过,说他在我和我妈面前抬不起头,我说我理解。”
骆明镜合上相册:“我太关注自己,回过神来,身边没多少朋友,只有他是从小玩到大的,我以为我叫他发小,抛开上辈人恩怨,我俩能哥俩好一辈子。”
时敏道:“你人很简单。”
骆明镜苦笑:“是吗?”
“可能你以前太顺利,只关注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且没受到过挫折,你心思简单,连那份善良都带着理想化的天真。”
骆明镜忽然笑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会看人?”
“这是我们时家的看家本领。”时敏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成长环境更简单,但我从来没有在喜欢的事情忘我投入过,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所以,骆明镜你要承认,我比你心理年龄成熟。”
“是的,姐。”骆明镜十分配合。
时敏微微笑了笑。
骆明镜自语道:“我这样,会不会太不要脸?这么大岁数了……”
“开心就行,脸皮不重要。”
骆明镜收拾书房,翻出了房产证。
看了一眼后,他把房产证递给时敏,说道:“这房子是我的。”
时敏轻瞄了一眼,问他:“你要卖掉吗?”
“嗯。”骆明镜说,“现在和四年前离开时,心境不同了。当初只想离开,没想这么多……现在,我在想,卖掉房子,彻底把海市忘掉。”
就像倩倩说的那样。
海市给她美好回忆的,只有大娘和哥哥,大娘已经走了,维权成功后,海市就没有值得她挂念的人和事了。
“卖掉房子,扔掉骆合强。以后他过什么日子,我都不会过问。”骆明镜说,“我妈等了他半生,搭上命,他也不回来看一眼。我心里的家早已没有他,以后,就是陌生人。”
“卖掉房子,我要买下正直画室。”骆明镜转过头,挑起一边的眉毛,带着笑意说,“时敏,以后瓶子胡同里的那两层小楼,就是我的家。”
时敏舒展开眉头,淡淡笑道:“明天结束后,我们把要带走的东西搬走,我会帮你找买主,走吧。”
她说:“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骆明镜道:“你知道吗,时敏,我有预感。”
他说:“会越来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李翔不是私生子,前面我记得简单交代过(我忘了写没写),李翔爸爸是骆家工厂的工人,做工时意外去世,骆妈看母子俩可怜,又是儿子同班同学,帮助了一下【所以我到底写没写……我想不起来了,貌似在许倩倩发的文章里提到过。老了,记忆力逐渐下降】
然后,妖精的渣爸是个女人集邮爱好者,老婆也是集邮之一,兴趣过了就换别的了,口味不挑。
时敏:喜欢孩子?
骆明镜:喜欢。(期待搓手手)
时敏:我只是问问而已。
……
战斗那天。
骆明镜:……套呢?怎么找不到了。
时敏:不用了,我们真刀真枪来过。
骆明镜:噫?(期待搓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