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岚跟谭德运结婚的时候, 谭德运工资还没有现在这么高, 她那时候也没什么钱,处于创业期,琴行更是忙得焦头烂额,所以两人结婚都很节俭,没怎么铺张, 自然也没什么蜜月旅行了。
就是两个到了年纪被家里父母催着相亲, 结果看对方还行,挺顺眼, 于是就结婚的人。
婚后她很快怀上了玲珑, 转手琴行, 便安心当家庭主妇,过两年又怀上明舒,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得她亲自做, 说实话, 就更没时间出远门了。
所以姜岚上次出去玩,居然还是上大学的时候,那得多少年前了啊!
她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样子。
母子三人把手机关机, 玩了小半个月才回去,回去的时候还买了不少特产,也就谭德运不知道他们出来玩,两边老人都是知道的, 原本以为回到家会面对谭德运的怒火,结果家门一开,母子三人瞬间无语——这是家啊,还是垃圾场?
就算姜岚不在家里,谭德运也不是人?
曾经窗明几净的屋子里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是各种外卖混合着数日没洗的衣服袜子的味儿,电视机上一摸就是一层灰,到处都是脏兮兮灰扑扑的,姜岚脸都绿了!出去玩的好心情在看到家里什么德性后瞬间消失无踪!
玲珑推开自己房间的门,顿时无语:“妈,你快来。”
姜岚依言走过去,已经绿了的脸又黑了一层,五颜六色煞是好看,要不是一双儿女都在,要不是她不想在孩子面前说脏话,她真的要骂人了!
她儿子的床上怎么有女人的胸罩跟内裤!
谭明舒晃过来,瞬间目瞪口呆:“哥你……你床上怎么有那个东西?!”
玲珑摊手:“我哪儿知道,又不是我的。”
那颜色款式,一看就是年轻女孩子的,家里就三个女人,肯定不是姜岚的,谭明舒有自己的房间,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丁诗妍的呗!
这时候听到了钥匙捅进锁孔的声音,随后,是一前一后回来的谭德运跟丁诗妍,两人看起来精神都还可以,不算太萎靡,穿得也是人模人样,姜岚忍不住内心的怒火,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谭德运!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要带人回来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你让她睡我儿子的房间?把她的东西到处乱丢我儿子床上?!”
想想都觉得恶心!这么大个姑娘了,不知道收拾也就算了,睡别人房间把别人房间弄得一团糟不说,还把内衣内裤什么的都丢上头,她儿子今年才十七!这女孩什么意思啊,啊?好人家女孩儿会干这种事吗?!
谭德运觉得很莫名其妙:“你们出去玩连说一声都没,我总不能家里有空房间还睡沙发吧?妍妍懂事,才说不睡卧室,明舒房间里东西太多了,她又怕弄坏,这才睡的玲珑房间,就睡了半个月而已,你脾气这么大干什么?”
姜岚被气得胸口不住起伏,“你进去他房间看了吗?你给我过来看看!”
谭德运被迫走到玲珑房门口,这一看,也有点尴尬,但他还是觉得是小事儿:“待会儿收拾了不就行了,你说你也是,出去玩连句话也不留,脾气大得很,你知不知道这半个月我怎么过来的?”
姜岚冷笑:“怎么过来的?你怎么过来的关我屁事!”
还想让她当老妈子?想都别想!
她儿子才多大?这女孩儿也真的是敢说,还明舒房间东西多怕弄坏所以不敢睡,感情她睡她儿子房间还是退而求其次了!要不要她跟她说声委屈了她?!
“不是吧爸,你不是说妈在家的时候天天闲着没事儿干吗?怎么我们就才走半个月,家里就成这样了?”玲珑凉凉地问,“你就这么大方让别人睡我房间?那好,现在我回来了,请问我睡哪儿?干脆就让我给你初恋的女儿让路呗?是不是我不配?”
谭德运觉得烦躁:“哪有那么复杂……”
就是多张嘴吃饭的事儿,怎么家里这三人一个都不能理解她呢?
看到玲珑床上出现少女的内衣裤,姜岚是真的气到浑身发抖,但她发现除了愤怒之外自己居然还可以很冷静地思考:“谭德运,我们离婚,离婚之后这些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你也不用怪我没良心,我也不用生你气,这房子也让给你们俩过,玲珑跟明舒跟我。”
谭德运愣住了,这、这怎么突然就要离婚了?他没想过要离婚啊!
老婆不在家里这半个月,他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有多么重要,首先他每天上班都要穿正装,干洗费很贵,所以平时他的西装都是姜岚手洗再熨平的,还有内裤袜子什么的,不及时洗就没有的换穿。此外,平时他在家里吃两顿饭,每顿都是有荤有素营养均衡,可这半个月在外面吃,一开始吃还觉得新鲜美味,可吃久了就觉得腻味想吐,思来想去,还是老婆的手艺最好。
以及家里的卫生问题,偶尔煮个面,谭德运还得自己洗碗,毕竟初恋情人的女儿,又是晚辈,怎么能让小姑娘做家务?
丁诗妍也假装什么都看不到,事实上她自己本身就比较邋遢不爱收拾,这是随了她亲妈,人家谭明舒比她年纪小,房间里是整整齐齐有条不紊,玲珑的房间更是干净。说什么怕弄坏谭明舒房间的东西所以睡玲珑的房间都是扯淡,玲珑那一展览柜的手办能便宜到哪儿去?
她就是想撩骚。
可惜姜岚火眼金睛,根本不给这个机会,一想到儿子房间里有女生睡过,还把内衣丢在上面,她就觉得恶心。
更别提这还是谭德运初恋的女儿,还有比这更恶心的事儿吗?!
离婚这两个字一出口,姜岚顿觉无比轻松:“对,离婚!离完婚随便你怎么折腾!都随你!”
谭德运急了:“你看看你,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儿至于吗?咱俩都结婚多少年了,你说离婚就离婚?你考虑过孩子没有?你在这儿跟我吵,你忘了玲珑过完年就高考了吗?!”
玲珑举起手悠悠道:“我心态很稳,我觉得你们俩天天吵架才更影响我,还是离婚吧,离了我比较开心。”
“赞成。”谭明舒雀跃举手。“离婚吧离婚吧离婚吧,我跟哥哥跟妈妈,不会给爸爸你添麻烦的。”
谭德运万万没想到一双儿女双手双脚赞成他们离婚,差点儿晕过去。
丁诗妍适时开口,期期艾艾,楚楚可怜:“阿姨……你真的误会叔叔了,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想去玲珑哥哥房间睡的……”
“知道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还要待在我家?!”姜岚一点都不客气,“你自己没有家吗?我都说过了除了谭德运没人欢迎你,你还厚着脸皮赖在这儿,你心里想什么你自己清楚!”
谭德运一听姜岚诋毁丁诗妍,仿佛就是在诋毁他纯洁美好的初恋,立刻大发雷霆:“你怎么跟个孩子这么说话?!你是个大人!你不能有点素质?!”
“你嫌我没素质就离婚!”姜岚受不了了,“今年周三,走!现在就离!”
丁诗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在心里盘算着,这个家要是不离婚,她肯定住不下来,谭叔叔看着强势其实是个软耳根,现在对她情深义重,都是看在妈妈的面子上,难保哪一天清醒了就后悔,所以需要牢牢把他绑在一条船上。还有自己的学籍,需要二十万才能转到市里来,可看姜岚这样,是肯定不会给钱的,而且还对她严防死守,生怕她靠近玲珑哥哥。
这样的话,倒不如离婚,反正以后到了学校里,她有的是机会见到他。
想到这里,丁诗妍的泪珠子扑簌簌掉下来。她抓住谭德运的胳膊:“叔叔,你别因为我跟阿姨生气。我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我可以回家去的,我家那边还有亲戚,他们虽然没有谭叔叔这么善良温柔,可给我一口饭吃也不是问题,谭叔叔你们不要离婚好不好?我妈妈如果在,也肯定不希望你们这样子。”
这话非但没有安抚到谭德运,反倒愈发刺激了他。
红着眼对姜岚吼:“离就离!走!现在就离!”
玲珑立刻捧上户口本跟身份证,“妈,这就走?”
谭明舒举起手机:“我打了个快车,五分钟后就到小区门口,咱们现在下去正好赶上。”
跟哥哥混在一起,早就被哥哥洗脑的谭明舒,非常赞同爸爸妈妈离婚,早离早好!
母子三人走在前面,谭德运带着丁诗妍在后头,一辆车坐五个人还是有点挤,所以丁诗妍被无情抛弃,谭德运坐副驾驶,后头母子三个挤后座,开车的司机看着这疑似一家四口,觉得这气氛怎么那么奇怪呢?剑拔弩张的,好像下一秒都要抄刀互砍。
但是这年头吧,离婚总比结婚难。
眼看这对中年夫妻说要离婚,窗口的女工作人员就苦口婆心地劝:“你说你们也年纪不小了,怎么这么冲动呢?家里有什么矛盾是不能调和的?你们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孩子想想吧……”
“不好意思,我们都很支持爸妈离婚。”玲珑敲了敲玻璃,举起手机,“这位阿姨您好,请问你是要继续废话劝和不劝分呢,还是要等我录完这个视频给你放网上,让大家都瞻仰一下您这善良的风采,然后拨打投诉电话投诉您呢?你选一个?”
女工作人员脸一黑,不敢再多说话,咕哝着:“一把年纪还离婚,我看以后还能找着什么好的。”
“这一点就不用阿姨您操心了。”玲珑微微一笑。“您的丈夫出差嫖娼被抓罚款,您都能忍,我妈是没您这样的度量,毕竟忍者神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谭明舒哇了一声:“这个阿姨的丈夫嫖娼被抓了?”
女工作人员怒斥道:“你少胡说八道!”
玲珑摊手:“实话就是这么难听,我也是为阿姨您好,您看您这天天辛苦操劳,为了男人当牛做马,男人在外头还嫖娼,您这心里不好受啊,怨不得劝和不劝分呢,就希望所有人都跟您一样受罪呗。您自己爱受这罪,别把我妈拉下水。”
下一秒,女工作人员的手机就响了,她一接起来,脸色顿时青白交加。
眼看那阿姨起身走了,换了个工作人员,谭明舒好奇:“那阿姨怎么了?”
“去捞人啊。”玲珑耸肩,“总不能让她心爱的丈夫真被拘留吧,掏点钱把人捞出来呗。”
“可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玲珑竖起一根手指头,冲她眨了下眼:“嘘,这是个秘密。”
结婚虽然很费事,但离婚只需要五分钟。
走出民政局,姜岚突然生出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很彷徨很难过很不安,但没想到只剩下了轻松。以后再也不用天天做家务洗衣服,不用绞尽脑汁做一日三餐,不用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忍受来自床上另一半的呼噜——就像是这半个月在外面玩一样,轻轻松松快快乐乐。
没有谭德运,就很快乐。
早该离了!
谭德运阴沉着一张脸,显然他没有感到跟姜岚同样的快乐,且冲动劲儿一退,看到手头的离婚证,他跟拿了烫手山芋一样后悔,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鬼迷心窍张嘴就答应离婚,明明他没想过要离婚的!
可是要他现在低头也不可能,太伤自尊,谭德运就说:“两个孩子得归我。”
姜岚一听,立刻如同护崽的母兽:“凭什么!你照顾过他们吗?玲珑跟舒舒是我亲手养大的,凭什么孩子归你?!”
谭德运说:“你要是不给,咱们就打官司,你连工作都没有,你怎么照顾孩子?”
姜岚被他堵得说不出话。
这时,玲珑弱弱举手:“那个,我们想跟妈妈。”
“我也是。”
谭德运说:“你们跟你妈?她拿什么养活你们?她当了这么多年家庭主妇,就算现在找工作,一个月也顶多三四千,你们俩跟她?”
姜岚冷静道:“这个不用你管,你真要跟我打官司?不怕浪费时间不怕花钱不怕丢人你就跟我打,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我去你单位闹,让你们单位的人都看看你是怎么逼我一个女人的,孩子都说了要跟我,你不愿意,谭德运,你可真行。”
被姜岚说得面红耳赤,随后姜岚又说:“但孩子如果给我,我可以把家里的存款都给你。”
玲珑也说:“房子也留给你,放心吧爸,房子虽然写得我名字,但你永远都是我爸,留给你住,你看多好啊,你有钱给你初恋情人的女儿交择校费,家里也宽敞了。”
谭德运这才意识到一双儿女都跟自己离了心,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只是带了个小姑娘回来,多双筷子的事儿,怎么他们反对力度这么强,还走到了离婚这一步?
姜岚掐准了谭德运的软肋,他就是好面子,真打官司,怕是他第一个不愿意,她又这样退步,他想来是会答应的。
于是最后和平解决。
姜岚当天就要去找房子,大不了先住两天宾馆,虽然家里的存款都给了谭德运,但她手头也不是一毛钱都没有。结果她正在犯愁的时候,玲珑来了。
他往她面前丢了一串钥匙。
“这什么?”姜岚看着儿子。
她儿子老神在在的双手插兜:“房子钥匙,不是没地方住?现在有了。”
随后,姜岚跟谭明舒被带上了一辆出租车,车子最后在市区一个很出名的小区门口停下,姜岚谭明舒面面相觑,谭明舒问:“哥哥,我们来这儿干什么?你在这租房子了?这里都是小洋楼,房租超级贵的!我们住不起。”
玲珑打开车门拉着母女俩下车,一手妈妈一手妹妹:“咱们自己的房子,为什么要交房租?”
母女俩目瞪口呆,被他带到一栋小洋楼门口,三层小楼,还有花圃,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姜岚试探着用钥匙开了门——居然真的能进去!
小洋楼是已经装修好的,非常干净整洁,但没什么生活气息,一看就是还没有入住的新房,姜岚跟谭明舒都惊呆了。
玲珑搂住她们:“妈妈可以住一楼,舒舒住二楼,我住三楼,妈,还不看桌子上那是什么?”
姜岚听他的话看过去,发现那里放着一本房产证,打开一看,写得是她的名字!
“这段时间不是挺忙?写了个软件卖了换钱,想给妈妈一个惊喜。”玲珑亲了亲母亲的额头,“不需要爸,我一个人就能养得起你们俩,所以妈妈别难过,有我在,家里有男人,你还怕什么?咱们现在有房有车,我还给你报了驾校,等你学会了开车,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手头还有几十万,够你再盘个琴行了。”
年轻时候的遗憾,现在也可以圆满。
姜岚猛地捂住嘴,泪水汩汩流下,玲珑连忙安慰:“别哭了妈,这可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要是哭了,是不是代表你不喜欢?”
姜岚满脸是泪的看着儿子,他才多大呀!他还没成年呢!可他已经想到了这么多,还做了这么多年,对比起来,她这个母亲是多么的无能!
“玲珑……”她叫着儿子的名字,用力抱住他,“妈妈永远不后悔跟你爸结婚,真的,能生下你跟舒舒,是妈妈这辈子最高兴也最自豪的事情。”
玲珑轻笑:“走,咱们四处逛逛,因为是按照我的喜好装修的,万一有你们不喜欢的地方,咱们也可以让人来改。”
说是这么说,但他品位极高,基本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
姜岚说能生下他跟舒舒是她最高兴也最自豪的事,也许在丁诗妍出现之前确实是这样,但在丁诗妍出现后,姜岚再也没有高兴过。
丁诗妍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很清楚怎么样才对自己有利,如果说她是存心破坏家庭那倒是不至于,可她深受其母影响,万事先考虑自己,所以一进谭家,就迅速跟原主打好关系,在原主心里,这个长得漂亮又清纯的女孩子,比他那骄纵任性脾气坏的妹妹可爱多了!
这才是他妹妹呢!
然而人的感情是会发生改变的,谭德运最终掏出二十万给丁诗妍交了择校费,丁诗妍入校后很快以其美貌成为班花,追求者众,原主在其中是很不显眼的,也就是占着个便宜哥哥的身份。
他就像是忘了自己的母亲跟妹妹,只记得站在丁诗妍这边,就跟着了魔一样视她为心中女神,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可惜了,人生如果是一部电视剧,他也只能算是女主角前半段人生所遇到的小炮灰之一。
丁诗妍学校里有个长相英俊的校霸富二代,跟转学来的丁诗妍展开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恋情,可惜富二代的妈妈看不上丁诗妍,强硬地把富二代送出国,弄出个虐恋倾身。然而人家丁诗妍可是有钱人家的私生女,被找回后成功被认回去,又与回国的富二代重逢,天雷勾动地火爱得难舍难分,这一回算是门当户对,总算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在一起后,丁诗妍向爱人讲述自己从前的生活,提到了非常讨人厌的姜岚谭明舒母女。
完全忘了谭德运跟原主是如何疼爱她的,富二代打个响指,姜岚母女俩瞬间飞灰湮灭——然后两个人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无数人羡慕丁诗妍是人生赢家,在学校的时候是女神,结了婚就是有钱人家的少奶奶,命多好啊!
至于其他人的死活,跟丁诗妍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动的手。
这样的人,玲珑觉得还是从一开始就远离比较好,他对谭德运不抱什么希望,自信的中年男人有多油腻,荒海的水全拿来也洗不干净,所以他干脆利落地放弃了,而是把重心放在妹妹跟妈妈身上。
他觉得,真不能怪母女俩看不惯和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