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一时之间被打懵了,等她反应过来,褒丽已经开始摔东西,苗苗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上面露着半边胸,下面露着两条腿,而褒丽又似疯妇,花瓶的玻璃碎片砸了一地,在这种情境下,既不能理论又不能反击,得先保证自己不受伤,苗苗立即跑进浴室,把门给锁上了。
把浴室的门一锁,外面反而没了声音,苗苗深吸两口气,衣服跟背包在健身房门口的架子上,一件衣服都没有,对着镜子照一照,脸上五道手指印。
眼看不能善了,脑子里转了好几个主意,报警肯定是不行的,也没有实际的作用,这种情况大概算是爱情纠纷,就算报到派出所,民警叫了人回去大概也只会劝两句,还要闹到整个条弄堂都知道,褒丽反正不住在这里,苗苗又要再出一次名。
程先生人都不在上海,两个女人吵起来太难看,苗苗实在不想让人再看笑话了,田中一家的事情还没解决,又来一个红大衣,她才从桑拿房里出来有点冷,把挂着的灰棕色浴巾抽出来披在身上。
外面褒丽被抓了一道不肯干休,满屋子追着黑狸花要打它,她的理智所剩不多,喵小姐却是抓了一爪子就跑,它跳上矮柜,跟着又跃上高柜。
就像在苗苗家里一样,蹲在书架上,两只眼睛盯住褒丽,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伸出舌头舔舔爪子,示威似的“喵”了一声。
眼下的情形太尴尬,最后苗苗只好拨通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对面就立即接起来,苗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是程先生先叫了她:“苗苗,怎么啦?”
怎么说都不好听,干脆实话实话:“你女朋友来了。”苗苗不知怎么形容,“发疯”两个字最贴切:“她挺生气的,小黄鱼把她抓伤了。”
电话瞬间挂断了,跟着程先生拨了一个视频电话过来,苗苗心慌接起来,对面有一瞬间的停顿,程先生看到她脸上的掌印,和披在身上的浴巾,苗苗生得白嫩,破一点点皮就很显眼,何况褒丽用足了力气。
他看到苗苗眼前的状况,立即在脑子里还原了整件事,眼睛扫过她的脸,又赶紧把目光收回去,她身上披着他的浴巾。
浴巾一直遮到胸上面,只露出两道锁骨,刚刚蒸完桑拿,皮肤上还挂着水珠,程先生大概猜到褒丽疯到什么程度,叮嘱她:“你千万不要出去,我来报警。”
报警没有用,苗苗摇摇头,程先生才又开口:“我没有给过她钥匙,不管她从哪里拿到,都是私闯民宅。”他停顿一下:“她是不是去过我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他的备用钥匙。
褒丽这么生气,就是因为双方的母亲在圣诞节晚宴的那一天,说定了要先办订婚典礼,他明确表示跟褒丽已经分手,可他妈妈的话已经说了出去,大概是传到了褒丽耳朵里,那种场合几乎已经是召告了亲朋好友,她失了面子,所以发疯。
苗苗一只手按着浴巾,实在没办法在这里跟程先生解释,他还是英国人脑袋,放在国外这是要吃官司,可在国内,一扯男女朋友一点用处都没有,只会算你是感情纠纷,劝你两句让你调解,真的告她,还要说你小题大作。
程先生安抚苗苗:“冷吗?先把取暖开起来,你等等,我叫人过去,要是她安静了,你先回家。”最后他飞快的瞥了苗苗一眼,又说一句:“你要注意身体。”她瘦的太多了。
苗苗挂掉电话,外面褒丽还没安静,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多力气,苗苗隔着门听见她的电话铃声响起,隔着门听上几句尖叫,跟着突然安静,苗苗不敢打开门,直到听见她的抽泣声。
苗苗无辜被打,反而是褒丽先哭起来,程先生的电话打碎她最后一点骄傲,她蹲着身在地上哭起来,裙子拉到大腿根,发过怒的脸看上去又憔悴又疲倦,苗苗开了一点门缝就在门里看着她,想一想话还得说清楚:“程先生不在的时候,我才借用他的健身房。”
褒丽抬起脸来,漂亮醒目的脸上满是泪痕和不可置信,这个男人有洁癖,不光是洁癖,还有强迫症,他的书本他的茶壶和他的餐具,样样都不许别人碰,更不必说浴室。
褒丽为了攻陷他,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想搬去跟他同居,让他慢慢习惯自己,可他从不愿意自己的私人领地为她开放,她的挫败感太深,所以才又回去找激情,可这个口口声声时间没到的男人,现在却大方的把浴室都借出去。
她蹲着哭花了妆,像一下子被抽走全身的力气,这回不再恶狠狠,只是还在重复那个问题:“你跟他,睡过了没有?”
苗苗觉得她的心情可以理解,可她的行为不可理喻,不再回答她的话,看她没了力气,绕过一地的碎片拿包穿上衣服。
程先生这里损失惨重,跑步机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用了,花瓶里插着的鲜花烂糟糟的踩了一地,漂亮的英格兰小玫瑰被踩得稀巴烂,陶瓷圆肚小花瓶摔成一片片,就连墙上挂着的风景油画也没能幸免。
褒丽破坏力惊人,怒火把这间屋子变的面目全非,而她自己也是一样,漂亮的彩绘的指甲折断了两个,手掌上被木头画框给刺伤了,一道道细细的伤痕。
苗苗没有理会她,按照程先生说的,在处理这桩烂摊子的人来之前,抱着黑狸花回了家,这只猫精明的很,看见苗苗走到门边,就跟着跳下来,无声无息跟在她脚边。
等苗苗洗完澡,换了毛巾睡衣躺在床上,程先生的视频电话又打过来,苗苗理理头发接起来,程先生刚要说话,就先看见她粉红色的小兔子睡衣。
“你的脸敷过了吗?”每次看见她,都忍不住把声音放轻再放轻:“我替你请过假了,你这段时间就安心在家里休息,我还有七八天就会回来的,你别过去,我找了人打扫房间,换新的锁,钥匙会直接送给你。”
他缩短了回来的时间,从两个礼拜缩到七天,出了这桩事,更是归心似箭,怕苗苗被欺负,她身边又没人靠得住,恨不得天天盯牢,一刻都不敢松懈。
程爷爷的身体好转起来,本来要陪他两个星期,可他听说苗家还住在幸福里,一栋房子拆成七八间,住在小阁楼里。
程爷爷着急,让孙子先回去解决住房问题,算一算安琪姐姐今年也要八十五了,大家闺秀委委屈屈住在那里六十多年,让孙子回去解决遗留问题,当年那些留下来的小洋楼,只要全出凭据,都能从政府手里拿回来。
要不是程先生跑了几个地方找梁安琪,还真不知道有这样一桩事,程家就有这么一栋楼,七几年落实了政策,房管局却找不到程家人,就一直挪用着,要把里面的人家迁出来,恢复旧居。
既然程家是这样,苗家梁家也是这样,小姑娘过得太辛苦,能让她过得好一点,就让她过好一点,他突然之间变成话唠,噜噜苏苏一箩筐,最后跟她讲:“你不要慌,我会安排好。”
程先生联络到了顾东阳,顾东阳没想到他连苗苗妈妈回来都知道,大概是真的跟苗苗有点什么,也没有隐瞒他,把不能跟苗苗说的话,全部告诉了程永安。
程先生把律师的电话告诉他:“你可以联系他,如果他们再来骚扰,律师会解决的,不要打扰苗苗。”
顾东阳觉得有点新奇,竟然从另一个男人嘴里听见苗苗的名字,他趴在阳台上抽香烟,满不在乎的吐出一个烟圈。
谁也没问到底秀子生了什么病,不论是什么病,管她生也好死也好,反正不能找到苗苗头上,既然找过来,就是要她割肉,他没关心这个,先问程永安:“你是不是喜欢我们苗苗?”
就像顾东阳对程永安觉得新奇一样,程永安对顾东阳的这一声“我们苗苗”也觉得新奇,新奇里还带着些微妙的不适感,这句子太亲昵,不想从别人嘴巴里听到。
顾东阳这个人,跟苗苗不相配,一个太静一个太闹,苗苗这样的小姑娘,要很细心的体贴她爱护她,顾东阳不是这种性格,苗苗要是跟他在一起,是要受委屈的。
程先生这么想,想完之后一时哑然,他当然没有资格替苗苗挑选对象,他们只是朋友,评头论足不是一个朋友应当有的想法。
可这个朋友在他的浴室里洗澡,身上披着他的浴巾,程先生打电话让人接走褒丽收拾东西处理后续,妈妈很快打电话过来,让他不要这么认真,哪有为了这种事情就报警,就算分了手,也要给人一点脸面。
程先生难得脾气不好,挂掉母亲电话,特意打电话回去,让收拾的人把那块浴巾放到他房间里,不要丢掉。
想跟她再说点什么,偏偏又张不开口,心口好像煮了一锅汤,加了水加了料,加了盐又加葱姜,只差擦着火,那最后一点火苗,被苗苗乖乖巧巧的小兔子睡衣点着。
苗苗越听越面红,从耳朵根一直烧到心里,程先生说话的声音太温柔,温柔的让人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