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手机坠有点暧昧了。”◎
24.
十月过后,下旬的日月城白昼变短,天黑得早。团团圆圆小超市进了一批奶制品新货,偏送货的师傅车子在半路坏了,叫徐妙等到了擦黑才到。
收拾好存货摆放,道路两侧的商铺都关了门,热闹的街市在橘黄路灯下有丝萧瑟之意。
徐妙挺怕走夜路,利索地在清单上记录着奶制品数量品牌,早干完早跑回家。
“加油,徐小葵!”
四下无人,她稍稍放开天性,双手握拳鼓舞自己,夹着嗲嗲的又天真的嗓音,光是自己听,手臂上就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嘶”了声,抖了抖。
这时候,超市门口脚步声响起,很轻的笑落入耳中,她悚然炸毛,惊吓地抬头看去。
触及入内的修长身影,她眉间的警惕与害怕淡去,“这么晚了苏医生还来买东西?”
苏和景带着夜色进来。
近来入夜后带了凉意,他穿了件白T和灰色运动裤,搭了件黑色的宽松薄毛衣,衬得身形瘦削凛冽。
好似也带了室外的些许冷。
他“嗯”了声,“小老板现在还忙?”他隐含了丝不易捕捉的笑意,“加油。”
他去货架上搜寻了下,取了包某品牌的纸巾。
徐妙哪里还顾得上他来买什么!
她脑子里就回荡着自己那句“加油!徐小葵!”,端是说得千回百转,天真甜美,和谢燕喃的气泡音有的一拼。
一经回忆,根根神经都绷紧起来,在心头啊啊叫嚣。
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苏和景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这也太丢人了!
她好不容易趁着没人,在现实生活中骚上一回,却没想到唯一一次外向,换来的大概是一辈子内向。
徐妙欲哭无泪,在苏和景持着纸巾过来时,她尴尬得脸盘子发烫。
“很忙吗?”他将纸巾放到收银台上,发问。
他的手很大,单手就能将整包纸巾抓住,根根细长的手指,也如这夜里的天气似的,泛着冷冷的白色。
徐妙内向到抬不起头,低声应了:“是有点忙……”
她愣了愣。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尴尬后的喑哑,显得格外嗲,比之“加油徐小葵”不过少了几分元气。
她又丢了次脸,将头埋得更低,呲了呲牙,清清嗓子正常说话:“进了批奶制品,送来晚了点,明天还有别的货要送过来,估计还有的忙。”
“小老板辛苦。”
他没说什么,她飞快扫了商品码,这包纸巾六块八,他拿了手机出来付款。
铛铛。
他的手机坠打在收银台上,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徐妙侧目,是社区送的中秋纪念款。
她拿出手机,坠子上的玉兔晃了晃,“我也有。”
苏和景垂下眼睑,“小老板介不介意我用这款手机坠?”
徐妙没懂他的意思,他用不用关她什么事儿啊?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不介意。”
苏和景淡笑,没走,立在收银台旁边,灯光下的身影被拉得又瘦又长。徐妙疑惑看他:“苏医生还有什么事?”
“楼下路灯坏了一盏,路有点黑,我等你一起回去。”他说。
徐妙小嘴翕开张了张,开始那点窘迫在他的温柔贴心里烟消云散,她嘴角扬起的弧度遮掩不住,“那太好了!你等我三分钟就好!”
苏和景点点头,“不着急,可以慢慢来。”
徐妙心里暖烘烘的,继续在清单上录着数据,他身上很淡薄的香水味断续传来,她无比安心。
他就是黑夜里能抓到的安全感。
说是三分钟干完,到底还是花了五六分钟,才关门一起回家去。看守东门的保安外放着很大声的电视剧,就算如此,也不忘观察外面情形,一下就发现了徐妙与苏和景。
保安打了招呼:“小徐啊,忙到这么晚啊?”
徐妙作声答应,保安大叔道:“快回去吧,都快十点半了。”
从东门进去,紧密的楼栋下伫立着路灯,稀稀拉拉的灯光下已经没有居民走动,万籁俱寂,只能听见两个人轻微的脚步声。
徐妙和他很熟了,先开口聊了起来:“可可最近怎么样了?”
苏和景知无不言:“还不错,已经和佳悦打成一片,不过她对可可有些吃味。”
“怎么会有主人吃小猫咪的醋呀。”
“外婆太疼可可了,走到哪儿都要挂在嘴上,可可的家庭地位已经超过我们叔侄了。”
徐妙笑出了声。
苏和景存了不少可可的照片和视频,见她欢喜,统统发给了她。
她喜滋滋接受,两部手机在面对面交接照片的同时,手机吊坠也打了个照面,在灯光下折射出光华。
徐妙被光晃了眼。
圆月和玉兔遥遥相对,仿佛是生在夜幕里的一对。
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停下脚步,耳边所有的声音霎时消失,只剩下寻找光亮的飞蛾,一下又一下撞击在灯盏上。
节奏渐渐与她心跳相持。
如果圆月和玉兔真是一对,那她与苏和景不就是用的情侣款吗?
苏和景见她停下发呆,看样子不像是想到了什么虎狼之事,出声询问:“小老板,怎么了?”
徐妙被他叫回神,忽的想到他在超市里问她介不介意,怕是早就发现了。她鼓鼓气,托起手机坠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手机坠有点像……”
她不好意思说出“情侣款”三字,换了个说法:“我们的手机坠有点暧昧了。”
苏和景恍然,“有点。”
徐妙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去说,要是被别人误会了怎么办?
许是苏和景看出了她的想法:“社区送的,大部分人都有,算不上情侣款,况且,”他音调发冷,正经起来,“你我没有那种想法,那就是没有的事情,你也说过不介意。”
他不笑正色的时候,又禁欲又正经,坦坦荡荡的冷淡眼神,盯得徐妙心头发虚。她挪开视线偏向一边,将手机揣进了包里,那玉兔坠子的边角,膈得指腹微疼。
他的意思是,清者自清。
可徐妙她……清个屁呀!
她看他的有色眼镜都被熏出了实质的簧色。
哪里还有清白。
她在心虚间腼腆一笑,挠挠耳根,与苏和景一起回去。
如他所说,他们这栋楼下的一盏路灯坏了,晦暗难明,那盏坏灯时不时回魂刺啦一下,颇为吓人。
苏和景怕她害怕,余光瞥向她,她竟然垂头出神,俨然没注意到。他捻着指尖沉默思忖,她想什么呢?
两个人都没说话,走上楼梯,脚步声唤醒了楼道灯,雪白雪白的,从头顶映射下来,徐妙的刘海投下厚重的阴影,挡在双眼上。
也挡住了她没那么“清”的心思。
她不紧不慢地跟在苏和景身边,看到他又穿着灰色运动裤,抬腿上楼的动作间,能窥见他很漂亮的大腿线条,被薄薄一层布料贴着。
她抻着脖子靠近他,试图看看更好的风景。。
结果是让人可惜的,他的上衣将神秘位置挡得很好,什么都看不到。
【我也不能强迫他脱了裤子给我看(摊手)】
她眼前闪过了上周发给头牌哥的话。
脱他裤子啊。
这楼道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就算他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他只能被她逼到角落里,愤懑地拽着裤腰带不松手,用那种冷淡、愠怒、羞恼的神色看她。
这种场景,竟然比看他裤子里藏着的东西还要刺激。
徐妙天马行空,脚底下速度慢了下来。苏和景快了她一步,回头看来,光影错落,鸦羽般浓密的长睫不规律地抖动,长睫底下隐隐闪烁兴奋的光芒。
苏和景:总算是知道在想什么了。
他眯了眯眸子,眸色一深,趁着她不注意,将上衣往上撩起了些。他正要让她看看,刚侧身过去,便听她一声惊呼——
她心不在焉,一脚踩空,身体失控后倒。
“小心!”苏和景沉声的同时,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小臂,将她往回拽来。
天旋地转,一道摔倒的重响过后,鸦雀无声,楼道灯归于黑暗。
徐妙心有余悸地喘着大气,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她坐着的地方不是地面,更像是在苏和景的身上。
她大口的呼吸间沾染上他的味道,大概是因为灯灭,身体传达出的温度和喘息在黑暗中被放大了数倍。
就连他身上突出的骨骼,都好似能感应到走向。
徐妙惊魂未定,一只大手突然掌在了她的后脖颈上,“徐妙,摔着没有?疼不疼?”
他绷紧低沉的声音响起,楼道灯亮了。
徐妙得以看清楚两人的姿势。
她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而他坐在楼梯阶梯上。
“苏医生。”徐妙的声音也有点发紧,带了哽咽腔调,“没事,谢谢你,要是你不在,我怕是要完蛋了。”
她感受到后脑勺紧扣着的大掌,手上冰凉,惹得她瑟缩了下。她脸色很是惨白,苏和景沉默打量了她片刻,确定她真的没有哪里受伤,才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徐妙紧张兮兮问。明显他才是更有可能受伤那位!
苏和景淡淡摇了摇头,徐妙却怕他逞强,眼眶红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对她来说极为困难陌生的字眼,在此刻轻易吐出。
她来不及为突破高兴,焦急地直接上手往他身上摸,怕他真摔着了。
苏和景来不及阻止,她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腰。
他一动不敢动,僵硬绷着。
徐妙还以为碰到了痛处,更急了:“是不是哪里疼?”
她一急,右手按在了他胸膛上。
苏和景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她,里面是如死水般的黑:……
徐妙着急过后,被手感唤回理智,她骤然收回作案凶手,背在身后。
纵然她满脑废料,可真事发了,她却被吓坏了,扯出了个乖巧老实的苦笑:…………
她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