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辞牵着狗,周雾提上温辞刚才红着脸系上死结的垃圾袋,两人一狗一起上了电梯。
刚下一层,电梯门推开,楼下的住户走进来,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和一位中年女人,看起来像是一对母女。
平时养成的好习惯,见有人进来,椰椰很自觉地往电梯角落挪,蹲到了温辞的脚边,闭着嘴,连舌头也不吐了。
老太太连打了两个哈欠,旁边的人看到了,关切道:“妈,你一上午都没什么精神,昨晚没睡好吗?”
“是呀。”老太太叹气,“被吵醒好几次。”
“什么动静吵你了?”
“你没听见吗?就昨晚十一二点的时候,响了几回,也不知道放低声音,来来回回的,真是受不了。”
感觉到身上的狗绳被拉了一下,椰椰疑惑抬头,看到了目光飘忽、做贼心虚的温辞。
想起昨晚自己的声音……温辞不自觉地攥紧手里的狗绳,一瞬间坐如针毡。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听见。”中年女人疑惑。
“怎么可能呢?这么闹腾……”老太太回过头,看向后面那对年轻男女,“你们是楼上刚搬进来的住户吧?昨晚有听见什么声音没?”
老太太没睡好,回头皱眉询问的表情落到心虚的人眼里,有那么一点儿兴师问罪的意思。
周雾神色懒散,刚要开口,身边的人已经朝老太太鞠了个躬。
“抱歉,”温辞耳根红透,诚恳道歉,“……我、我们以后会注意,不会再吵到您的。”
老太太:“?”
周雾:“……”
老太太沉默片刻,后退一步,惊疑不定:“昨晚那警车,是你们招来的?”
温辞愣住:“什么?”
老太太:“警车呀,昨晚半夜在楼下来来回回,滴嘟滴嘟地响了好几遍,我又没关窗,被吵醒了好几次。”
温辞:“……”
温辞已经说不出话,周雾回答:“不是我们。”
老太太莫名道:“那你刚才道什么歉?”
温辞:“……”
温辞没在电梯里再说过一句话。
走出电梯,与那对母女分道扬镳,周雾终于忍不住,低头去看温辞的脸:“你以为人家听见什么了。”
温辞崩溃,目视前方,不敢看他:“……没什么。”
周雾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语气不太正经:“放心,温老师,那房子隔音很好,除了我没人听见你叫-床。”
椰椰:“汪!”
周雾:“你不是人。”
“………………”温辞脸都快成番茄了,牵着绳快步往前走,不再和周雾并肩,“椰椰,我们走快点吧……”
周雾随口逗一句,接下来十几分钟,温辞都牵着狗走在前头,一眼都不看他。
很好逗,又很不经逗。
直到经过一家摆有烤肠机的小卖部,萨摩耶循着味道往别人店门口一坐,不走了。
它本来就胖,温辞牵不动,也真不敢用力去拉它。于是她终于回头,求助地看一眼狗主人。
周雾双手抄兜,好笑地上前,用膝盖顶了顶狗:“别装,起来。”
椰椰不动,甚至还要趴下耍赖。
周雾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打电话,声音懒散:“秦运,你之前不一直想要我家那只狗?什么时候给你送去。”
椰椰认命地站了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悲痛地离开了小卖部。
“它认识秦运?”温辞问。
周雾嗯一声:“讨厌得很。秦运不小心踩过它尾巴。”
温辞点点头,她垂眸看了一会儿椰椰的背影,忍不住偏头小声说:“它好像很失望。”
“装的。”周雾也小声回答,“骗你回去买给它吃。”
温辞“喔”了一声。
走出几步,萨摩耶仍旧耷拉着尾巴,也不呜呜叫了,温辞又心软:“它真的不能吃吗?”
萨摩耶这装可怜的招数用过不知几次,周雾一次没上过套。
他扫了一眼温辞的表情,半晌,懒洋洋道:“吃一个可以。”
……
树下,温辞坐在木椅上,身上的裙子和萨摩耶的毛发一样洁白。她半弯着腰,手里举着被吃了一半的烤香肠,被萨摩耶的吃相逗笑:“吃慢点,椰椰。”
周雾靠着椅背,坐姿散漫,垂眼看了一会儿:“你很喜欢狗。”
“嗯。”温辞眉眼弯弯,“我高中时曾经捡过一只狗。”
“什么狗?”周雾问,“还养着么。”
温辞摇头:“它一身伤,又比较脏,家里不让养,我偷偷带回家,他们趁我睡着,又偷偷把它扔掉了。”
温辞原以为周雾会说一些类似父母是为了她好的话,或是随便安慰她两句。
“那他们挺没良心的。”周雾语调低慢,“怎么没和他们翻脸?”
温辞一愣,呆呆地坦诚:“我不敢。”
半晌,她忍不住回头,唇角微微上扬,带一点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小小得意:“不过后来我找到它了,还给它找了一户人家收养。我放学后经常偷偷去看它,我爸妈一直没发现。”
周雾敛眸看她,嘴边带一点很淡的笑意,配合地夸奖:“真厉害。”
出来一趟,萨摩耶得到了一条烤肠、一根鸡腿和一盒酸奶。
周雾脚步慢悠悠地,落在一人一狗身后,表情从一开始的纵容逐渐变得沉重。
得想想办法,不然以后要胖成什么样。
-
在外面呆了一夜,温辞遛完狗后就回了自己家。
傍晚,一家三口坐在餐桌上吃晚饭。
家里一直有食不言的习惯,这顿饭快到尾声,温母才缓缓开口:“昨晚去以晴家做什么了?”
不知是因为遛狗,还是收到礼物,又或是知道周雾并没有给段薇送衣服,温辞今天一整天心情都特别好。
她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很快回答:“以晴报了网课,我就跟着听了一下。”
温父没什么语气地评价:“这种没有互动的课堂,能有什么效果。”
“以晴她不是打算辞职,不当老师了吗?还上这个干嘛?”温母给她夹了一块肉,“我之前听她妈说,以晴好像想当什么自媒体博主,到处旅行拍视频的那种。”
这窦以晴倒是从来没跟她提过。
不过温辞回忆了一下,之前去滨城,窦以晴确实拍了很多照片和视频。而且拍得都特别好。
她摇头:“不知道呢。”
“要我说,以晴这个姑娘就是心比较野,贪玩,不想上班,才说要换工作。”温母批评道,“那丫头性格挺疯的,你别被她影响了。”
温辞咀嚼的速度慢了一点,否认:“以晴做事一直都很认真。”
“但做的不是正事呀,光玩儿认真有什么用?我哪里说错了,”温母缓声说,“反正你以后少跟她待在一起,拉开一点距离,偶尔吃顿饭是可以的,但不许去她家里过夜了。”
温辞沉默,低头喝汤。
温母微笑:“多和其他朋友相处,我看你办公室里的那些老师都不错呀,还有跟你一个组的那个,叫韵霏的女孩子,也挺好的,你们又在一个学校,以后还要一起工作很久呢。关系处得好,能做一辈子的朋友……”
温辞放下碗,力气不重,但还是发出了清脆的一道响。
“妈,我不用您教我交朋友。”她语气温和,“我自己心里有数。”
没想到温辞会突然还嘴,温母顿住,满脸诧异地看着她。
温辞扔下一句“我吃饱了”,便起身进了厨房,把碗放进洗碗机,出来时,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温母:
“而且我不觉得以晴有哪里不好,她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听到你骂她了。”
温母脱口而出:“你这是什么态度?而且我说那些都是为了你好,我又不会到以晴面前去说——”
“没有,你只是打着为我好的名号操控我而已。不要再这样了,妈。”温辞声音从头至尾都很冷静,“我上楼了。”
直到温辞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温母才回过神。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丈夫:“你听见她说什么没?我太心痛了,把她养这么大,就是为了听她跟我说这些话的吗?你刚才怎么不帮我说说她?”
……
温辞关上门,把她妈的声音全部隔绝在外。
手机亮起来,是窦以晴发来的语音,连着好几条。
语音里,窦以晴声音元气满满:“温辞,我网课结束啦!!!你到家了没?”
“对了,你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吗?我妈又没经过我同意,把我的微信给别人了,那个相亲对象加我好友,我通过后第一时间给他发了一张网上找的B超单,问他愿不愿意当我孩子的野爹,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我妈给我打电话,我俩又吵了一架,我把她堵得一句话都应不上,那感觉,真的——算了,你不懂,我没办法跟你形容。”
温辞一条一条听完,按下语音键回复。
“我好像懂一点了,以晴。”
温辞背靠着房门,心跳微微加快,她刚才强装出来的冷静已经消失,脸上挂着一点难得的,不那么乖的笑,声音因为紧张有点抖,“……真的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