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罗玉安没见过这样的变化, 瞧着指尖下红色的痕迹往胸膛周围蔓延绽放。不规则的红色痕迹, 有些像是散乱的花瓣,仿佛正从裂缝里开出花,印在他的身躯上。
鲜艳的红与玉色的肌肤, 这画面绮丽万分,让人移不开目光。
“红色真是美丽的颜色。”
罗玉安迅速抬头,看见氏神睁开了眼睛。他微微笑着, 揽着她的腰, 长长的头发有大半被她压在身下, 裸露着胸口与半个手臂, 凌乱却又给人一种圣洁不可亵玩的感觉。
她怔怔地与他对视,不属于活人的躯体里应该早就没了心脏, 但她分明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什么在咚咚敲击着胸膛。
氏神偏偏还要在这个时候抚着她的脑袋, 让她看自己的胸口, 温柔无比地说:“安,你看, 这是你给我的红。”
她的骨灰在他身体里烧灼, 从里面生长出来,变成了这样的痕迹。他的身躯从被塑造出来开始, 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颜色。看上去脆弱的妻子身体里, 有着最顽强生长的根系, 因此才能开出如此鲜红的花。
“好热。”他笑眯眯地抒发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感受。同样是热,但和被塑造出来时烧灼的痛又是不一样的。
罗玉安知晓他是在说胸口热,但真的很难不想歪。这就是明黄她们常常说的“撩”吧, 撩人于无形还不自知。
“二哥,你这次又变成了这个会笑的样子了。”罗玉安努力把目光定在他的脸上。
氏神的脸凑得很近,他说:“安看着这张脸会更高兴,是不是。”
“二哥,我先认错。”罗玉安忽然说。
氏神:“嗯?”
罗玉安深吸一口气,动了动腿。
氏神:“安在做什么呢?”
罗玉安看着他的神情,手上摸索的动作变得艰难,有种自己在犯罪的错觉。但是,她很快想,自己又不是没犯过罪,而且,她还已经死了,也已经先道过歉了,所以没关系的。
“……我可以做这种事吗?”
氏神歪了歪脑袋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笑,神情温柔又纯粹。
这种深厚的罪恶感到底是怎么来的?罗玉安咬了咬下唇,心中天人交战。她刚才一时冲动,现在箭在弦上……有点想退缩。
氏神忽然笑出声来,拉着身上的白衣将两人裹住,鼻尖对着她的鼻尖,“安,调皮的孩子。”
罗玉安的声音有些颤抖,“二哥,你是不是又在故意逗我玩?”
“分明是安在动。”
罗玉安忽然低呼一声,感觉腿和手被什么缠住,“等下,二哥?”这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氏神笑着捂住她的嘴。
“唔——”罗玉安觉得身边原本淡淡冷香的气息变得异常浓郁起来,而且这冷香也变成了暖香,暧昧又缠绵的香味如同四周的红线,看似柔软,却无孔不入。
为什么他能用这样干净又温和的神情做这种事啊?罗玉安抓着他的一只手,不断往他怀里钻,想要躲避那种纠缠的感觉。
“唉,妻子真热情啊。”他这句感叹,说得好像个长辈,罗玉安一阵羞耻,用力拉下他的手,“二、二哥!”
“嗯?怎么了?”
这种时候还用这种语气问我怎么了?罗玉安简直要被他这种矛盾的神情和行为逼疯了,一咬牙,搂住他的脖子,手上下意识抓紧了他的头发。
“唔。”被她用力拽住头发往后拉扯,氏神被迫微微仰起头,露出修长白皙的颈脖。
真像一只引颈的白鹤,美丽又干净——
罗玉安用力抱住他,一口咬上去。
香味浓郁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红线结的茧仍是安安稳稳挂在神龛中,罗玉安从散乱的红线中坐起身,看见身边一个新的茧。氏神结了新的茧,但她出来了。
她按住自己因为回忆而发热的脸,起身往外走。想着之前发生的事,她魂不守舍,魂都好像还被缠在红茧里,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直接一脚踩进了阳光里。回过神迅速抬脚后退,罗玉安隔了一会儿才发现,脚上似乎没有那种被太阳烧灼过的疼。
不疼?伸出手去,与氏神有些相似的白色手掌,在阳光下呈现出几乎半透明的莹润质感。阳光照在皮肤上,那种温暖懒洋洋地洒下来,灼痛消失了!
她的转化已经成功了吗?从此也会和正常人一样不再惧怕太阳?她忍不住扭头看了眼神龛中的红茧,再度抬脚往前,走进明亮的阳光下。
是真的。她笑起来。
可惜这笑容,在看到焦黑的院子时消失了。除了神龛分毫未损,院子里其他东西都被烧灼过,她移栽的蔷薇,还没来得及开出第一个花苞,还有二哥喜欢的那一丛红山茶同样死去了。
她推开同样焦黑的院门,走出安静无比的院子,等在外面的明黄和明茴跑过来围在她身边。
“安姐!你没事吧?已经好几天了,一直没看到你出现,真是吓死我们了。”
“氏神没事吧?梁氏神又怎么样了?”
罗玉安等她们说完,才一一回答:“梁氏神已经被吞噬,氏神还在茧中,里面的院子……”
她叹了口气,“还是趁二哥没有醒来之前,先把院子重新修缮一下吧。”
她不知道氏神什么时候会破茧,明黄这两位新上任的氏女也不知晓,她们找来了氏神谱,也就是记录着氏神一直以来结茧规律与日期的书,翻给罗玉安看。
“在安姐你来这里之前,氏神结茧都是很规律的,没有发生过意外,我们根本没有遇上异常问题的参照。”
罗玉安翻着这氏神谱,意外地发现上面还记录着每一次氏神吞噬的人数,关于从哪里找来的人,每一次的筛选由秦氏的谁来负责等等信息。她往前翻翻,看到了自己那次,她的名字也在那,但是被朱笔划掉了。而她这样的情况,翻遍整一本,都没看到第二例,果然是像氏神说的,先前从未遇见过她这样的情况。
“从前氏神基本上是一年一次蜕变,差不多到了时间,看见氏神开始有变化了,就寻找合适的人过来给他吞噬,但是现在规律被打破,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这件事了。”明茴叹气。
罗玉安收起书说:“以后,我来选。”
明黄:“啊?”
罗玉安:“以后二哥的事,由我来管。”
明黄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明黄嬉笑着说:“这就是娶了老婆和没娶老婆的区别啊,我们这一届的氏女可太轻松啦!”
氏神这一次的破茧用了很久,连罗玉安都没预料到这个情况,她让人将院子重新修整,又让人送来许多的红山茶以及蔷薇花,自己一点点种好,让焦黑的院子变得焕然一新,氏神还是没有破茧。
她坐在那红线茧旁边,偶尔担忧,想着是不是自己用掉了氏神太多力量,才让他无法破茧。这样的想法让她觉得焦虑,明茴等人也略觉忐忑,不过远比她们更糟糕的是梁氏那边。
梁氏的氏神和夫人都消失了,他们成为了没有氏神的家族。哪怕如今这个时代,梁氏神对于他们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可是失去了这位老祖宗,还是让梁氏很多人忍不住惶恐惊惧。
而他们的老夫人齐季,把控着梁氏许多产业,她这么一消失,梁氏许多公司着实乱了一阵。
当年齐季秘密杀死梁氏族人逼梁氏神吞噬的事早已没有了知情者,梁氏并没有记载这件事,于是两百多年过去,再无人知晓当时内情。齐季因为当初的滥杀,对于剩下的梁氏族人感到愧疚,一味纵容疼爱,在许多梁氏族人眼中,她都是护短且强大的保护伞,不管外族人怎么看她,在他们心中齐季都是十分重要的存在,她的陨落才是梁氏动乱最大的原因。
梁氏与秦氏合作不少,早在梁氏神被吞噬那一日,就有梁氏族人找上秦氏要说法。秦氏族人自然不会让他们找上旧宅来打扰氏神,将那些诘问与麻烦都挡了回去。
就在罗玉安仍在茧中的那段时间,秦氏与梁氏的关系已经非常紧张,其实早在近百年,两家关系就有些微妙,常有小摩擦,如今算是彻底结了仇,梁氏这一动荡,秦氏也受了不少影响。
听说罗玉安出来了,很快有族老赶来聚在旧宅,对她说起梁氏的事。
“我们与梁氏打了几千年的交道,有过摩擦,也有过融洽的时候,但是现在梁氏神消亡,梁氏也终究要分崩离析,怕是再回不到从前了,如今我们应当怎么做,必须要询问氏神才好。”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严肃老人说道。
另一位脸色红润身形微胖的老人脾气有些火爆,张口便说:“这事要我说根本不用打扰氏神,既然大家都撕破脸了,也没什么情分好讲,现在早不是从前两族和睦相处的时候,这些年那帮梁氏的孙子就没少打着两族和睦的旗号占我们便宜,如今也不用再继续容忍他们了!明里暗里炫耀他们锦州如今发展如何如何,看不上我们渝州,他娘的什么东西!早看他们不顺眼!”
瘦长脸老人冷着脸附和:“正是如此,梁氏作风与我们秦氏有许多不同,大家早就分道扬镳,还讲什么情分,早日散了才是好事。”
满脸笑容的一位老人不紧不慢说:“诶,各位老哥哥们,脾气也不必如此暴躁,大家好歹有不少商业上的合作,想要撕裂分割清楚也没那么容易,不必急于一时。梁氏动荡,颓败已成定势,何必着急赶尽杀绝,惹得他们反扑倒不美了,徐徐图之,徐徐图之为好啊。”
……
这些族老们性格不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罗玉安在上面坐着,看着他们,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她想到这些长寿的族老们大多是刚出生就被氏神赐福过的孩子,性格也多多少少会受到赐福时氏神的状态影响,所以透过这些脾气火爆的、冷淡的、严肃的、和蔼的老人家们,她可以想象到从前的氏神在某一段时间是什么样子的。
诸位秦氏族老:“……”为什么上首年纪轻轻的夫人,突然看着他们这些老人家露出那么慈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