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欣欣说“不要再见纪繁音”,白昼觉得自己听进去了。
尽管他忍不住总是隔三差五地打开那个见鬼的绿色小程序看看里面的情况,但他确实没去预约。
可不知道是那个狗比手那么快,一口气就把纪繁音的一整天包了下来。
白昼就像个双十一前刷着购物车犹豫要不要买大件,零点零二分时发现已售罄的网购用户,悔不当初。
是宋时遇,还是之前在晚宴上见到过那个有点阴森森的男人?
或者是在希腊见到的那个做轮椅的?
再要么……纪繁音又跟“发展”他的时候一样,发展了新客户?
白昼盯着手机里日程表的颜色,看见那代表审核中的浅绿色居然没过一分钟就变成了预约完成的绿色。
――纪繁音他娘的绝对在线!否则她审核得哪有这么快!
就这么缺钱吗!
白昼怒摔手机站了起来,差点就冲动去预约下一天的行程,但想到纪欣欣的话,手指又在半路停了下来。
既然许诺了,就不能刻意反悔。
白昼生气地到桌边,发泄式地拖开椅子,啪一下打开教科书复习。
离期末考试没多久了,大二的学生们都在准备迎接一大批期末考试的来临,白昼当然也不例外。
室友好奇地看了白昼一眼:“你不是说不复习也能及格吗?”
白昼不知道怎么地一下子想起纪欣欣说纪繁音以前学习成绩特别好,不知道怎么的中途就突然堕落了的事情。
他现在甚至怀疑纪繁音以前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子都是装出来骗人的。
“及格够吗?”白昼咬牙切齿地说,“我要考满分!”
室友露出不明觉厉的眼神,拱手行礼:“好哥们,你加油――你确定不是刚刚看手机受到了什么刺激吗?”
“屁的刺激,”白昼骂骂咧咧地打开划过重点的教科书开始看,“热爱学习行不行?”
能和白昼当室友和睦相处的人,当然都是天生的好脾气。
室友挠了挠后脑勺:“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对了,上次你不是问我陈云盛的事情吗?”
“谁?”白昼头也不抬地问。
“陈云盛啊,那个比我们大一届的学长,你那天杀气腾腾地来找我问了一堆,都忘了?”室友很诧异。
白昼的记忆立刻被激活,他唰地就抬头了:“姓陈的他怎么了?”
“我刚刚看群里有人说,明天他生日。”
白昼啪地把厚重的教科书拍回了桌上。
好啊,他还漏了一个陈云盛?
上铺的室友探了个头:“我也听说了,好像是有个学姐今天跟他表白,没成功来着。”
“说起来,这个学长好像一直挺抢手,就是没有女朋友?”
“一样的人咱们寝室里不是也有一个?”
“哦哦!兄台所言甚是!仔细一看,两位人设都有点撞了!”
被拿来和陈云盛对比这件事令白昼简直怒气值飙涨:“闭嘴!”
两个室友对视耸耸肩:“不过我知道陈云盛有喜欢的人,之前篮球队不是拿了什么冠军?他把冠军的奖牌直接送给那个人了。”
白昼不自觉地偏了偏头,心里油然而生一股预感。
被送奖牌的那个人,该不会是……
刚回来的四号室友听了个尾巴,兴致勃勃地加入了对话:“只听说是个大美女,不过那天决赛不在我们学校举行,我也没特地跑去看。”
“我知道是谁,”上铺室友得意洋洋地说,“那天学校论坛里可是有热帖的,你们这吃瓜不及时啊。”
“我靠兄弟可以啊,吃瓜第一线敢死队就是你了!快说,是谁?”
“不然怎么说撞人设呢,咱们小白喜欢的不是纪欣欣学姐吗?陈云盛喜欢的是纪欣欣的双胞胎姐姐,我看了拍的照片,长得真的像。”
“我靠真的吗?我跟你说,上次我们去商场吃火锅的时候――”
不祥的预感瞬间落实,白昼无暇再去听室友们的唠嗑,火速打开了论坛搜索那个热帖。
一搜索奖牌两个字,最先出来的就是一个名叫《我书读得少想问问大家,校际篮球决赛打死打活赢了宝贵的冠军之后当场把奖牌送人是个什么含义?》的热帖。
白昼点进去,毫无耐心地滑动楼层,直到看见照片才停下来。
他的拇指点在手机屏幕之上,不用再去放大就能认得出来照片中央站在栏杆边上的人是谁。
不论是营业状态内,还是营业时间外,纪繁音从来没对他这么笑过。
白昼凝视了纪繁音半晌,视线掠过那块碍眼的奖牌,再去看陈云盛的脸,微微眯起了眼:“这个陈云盛,我好像见过。”
一旁的室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对啊,我那天不就跟你说了。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去吃火锅来着,就碰见了他,还有纪学姐的姐姐,请我们吃了冰激凌。”
白昼:“………………”
他握紧手机闭上眼,在心里无声地骂了自己一句傻逼。
“说起火锅,又有点想吃火锅了,我们明天再去啊!顺便我有本参考书还没买,去趟书店。”
“哦正好,我去买套画笔――小白带我去呗,画室你熟,帮我刷脸打个折。”
白昼烦得要死,他干脆站了起来:“我出去抽根烟。”
“喂,寝室楼里不准抽烟的好吧――”
……
第二天,白昼被三个室友死活一起拉了出去买东西。
他们几个沉迷在画室里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纪繁音、纪欣欣、陈云盛的白昼出去抽了烟解闷。
时间才九点不到,他边抽烟边睡眠不足地打了个哈欠。
烟抽到一半时,白昼接到了纪欣欣的电话。
他算了算时间,差不多正好是纪欣欣落地的时间。
……这次她给他的平安电话,似乎来得很早,不像以前一样,在预计降落时间一个小时以后才姗姗来迟。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直接扎根,再也无法消失了。
他抿抿嘴唇才接起电话:“姐姐,到了吗?”
“嗯,刚刚下飞机,正在去提行李的路上。”纪欣欣轻快地说,“还以为给你电话会没人接呢,没想到你起这么早,今天是有出门的打算吗?”
最后一句,听起来随口,但好像是一句试探。
这个念头从白昼脑中一闪而过,催生些许反感。
“和室友出来买东西吃火锅。”他说。
“那好好玩,多吃点。”纪欣欣笑着说,“我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不过要等到我这边确定了之后再告诉你,先给你卖个关子。”
白昼把烟按熄,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好消息是,姐姐提前几个月准备好做我的女朋友了吗?”
话出口的瞬间,电话两端就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白昼的反应再快也来不及把已经出口的话再吞回肚子里去了。
――操,他忘了那个对他说“二十一岁生日给你答复”的人不是真的纪欣欣了!
……操!
“粥粥,你说的是什么?我没太懂……”纪欣欣在电话另一头疑惑地发问。
白昼烦躁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在垃圾桶旁边走了两步,正要随便找个什么没睡够或者做梦的理由把纪欣欣敷衍过去,一抬眼的刹那却在街边一个有点僻静的甜品站旁边看见了纪繁音的身影。
――纪繁音穿着一身纪欣欣风格的衣服,正皱着眉捂自己的肚子。
作为经常胃痛的人,白昼第一反应就是纪繁音肚子痛。
他下意识地把贴在耳边的手机拿开看了一下上面显示的时间。
还差几分钟就到九点了,是纪繁音开始工作的标准时间。
白昼远远地盯着纪繁音看。
“粥粥?”纪欣欣喊他。
白昼没听见,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嗯。……没什么,我昨天通宵复习没睡觉,说错了,姐姐不用在意,就当没听见吧。”
一辆车停在路边按响了喇叭。
白昼眼睁睁看着纪繁音抬头挥手打了招呼,又朝路边走去。
他敢拿头担保驾驶座上的,就是今天预约纪繁音整天时间的男人。
白昼的步伐几乎是自觉地往那辆车的方向靠近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停下脚步。
现在立刻跟上去的话,应该还能追得上。
白昼有点焦急地和纪欣欣道了个别:“我室友他们出来了,姐姐路上小心,我先挂了。”
说完,他几乎没给纪欣欣说话的机会就挂断电话,往自己机车的方向冲刺而去。
双脚肯定追不上车,但是在城市主干道上,机车一定可以。
白昼跨上机车戴头盔的同时脑子里满是不能一句句写出来的脏话。
他想骂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焦躁的自己――纪繁音出来干嘛关你屁事?
想骂刚才对着纪欣欣的那一嘴秃噜――明知道纪繁音是个骗子,骗子的话居然还当真?
想骂缺钱到一天能工作十五个小时的纪繁音――他妈的她难道是欠了高利贷十几个亿还不上?
想骂那辆车驾驶座上的男人――直接预约到晚上二十四点是怕自己的心思龌龊得不够明显吗!
甚至连十字路口不长眼的红灯都想骂一顿泄愤――老子被你浪费时间得要错过那辆破车了!
一路火花闪电好不容易追到那辆车进地下停车场,白昼在远处盯着驾驶座的门打开。
――然后宋时遇这个狗比从里面走了出来。
……
找了两层楼才找到纪繁音和宋时遇究竟在哪个店里的白昼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怒意:“你说约会?那跟我――”
他猛地压低嗓音低头质问纪繁音:“跟我在一起的时间算什么?”
宋时遇不悦地按住他的肩膀:“这里这么多人你看不见吗?”
白昼啪地打开了他的手,怒目而视:“宋时遇,你看不出她现在胃痛吗?”
宋时遇皱眉看向了纪繁音:“不舒服吗?”
后者疑惑地眨了眨眼,无辜地摇摇头:“胃痛?没有哦。”
――钱,或者是宋时遇,值得你赔上她自己的身体吗!
白昼想要怒斥,言语却卡在喉咙口。
他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这么焦躁、这么生气、这么受伤。
纪繁音对他太好了。
哪怕那是假的,也是无从挑剔的好。
说到底,白昼知道自己喜欢上纪欣欣,也是因为纪欣欣对他的耐心温柔和关怀。
沉默了半晌后,白昼缓缓挺直腰杆,嘲讽地笑了笑:“行啊,你们继续约会。”
纪繁音走时一眼没有多看白昼。
而白昼在他们原来的位置坐下,冷着脸打开手机里绿油油的小程序,把明天的十五个小时选中,提交预约。
然后,再选中后天的十五个小时,再提交预约。
重复了足足十三次。
――这破烂小程序,它就只支持提前两周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