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祁子昂在收到蒋天瑜信息后的第一时间,就带着人直接下到了审讯室所在的楼层。
在电梯里的时候,陆黎斟酌着问道:“祁队,咱们先从那两个当中的谁开始?还是说一起进行?”
“先从高永昌下手吧。”祁子昂神情有些疲倦,抬起手捏了捏眉心:“田罡的心思要比高永昌复杂的多,对付他还得等张姐的技术科拿出点确凿的证据,不然怕是很难撬开他的嘴。”
陆黎认同的点了点头。
随着电梯门的打开,祁子昂顿时收起了脸上难得的倦意,大跨步的上前推开了高永昌所在审讯室的门。
此时审讯椅上的男人低垂着头睡得正香,冷不丁的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醒,表情迷茫。
不过,很快他的眼底就恢复了清明,谨慎的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二人。
从嘴边若隐若现的痕迹可以判断,他现在的心情是有些紧张的。
“高永昌。”陆黎低头看着手中的材料,语气平常的开了口:“田罡这个人,你认识吧?”
果然,男人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祁子昂判断的没错,他并没有田罡那样深的心机,喜爱用暴力去解决问题的人,注定弱点比较明显。
“你们两个为什么要杀马耿忠?”祁子昂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指尖敲着桌面,在看到高永昌把头垂的更低了,像是打算把沉默贯彻到底后,他便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现在田罡就在你的隔壁,正在接受警方的审问,我们也已经去了你们二人的家中,发现了不少的证据。”
这话说的极有技巧,好像什么都说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落在不同人的耳朵里,就会产生不同的联想。
眼下如果换做田罡在对面,或许根本不会有什么效果,可偏偏他们面对的是高永昌。
只见对方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双手也因为紧张而不停的握成拳、放开,再握成拳、再放开。
“让我猜猜,最开始是你们三人凑在了一起,合谋想要用某种方式‘处决’共同的仇人:周曼婷。”
“然后发生了什么?你们之间因为意见不合而产生了分歧吗?加上当晚死者马耿忠喝了些酒,结果冲突瞬间升级了。”祁子昂说到这,稍微停顿了几秒钟,给对方预留出了充足的反应时间。
“你……你们……不是这样的,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周曼婷!”高永昌的回应完全没什么逻辑可言。
“哦?那个害的你夫妻不和,被亲戚、朋友戳脊梁骨的新闻记者,你竟然说不认识?”祁子昂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整个人显得愈发的懒洋洋了。
但他越放松,对面的男人就越紧张,脑子完全成了一团浆糊:“嗯?我的意思是,那个什么马耿忠死的时候,我根本不认识她!”
“是吗?”祁子昂眯了眯眼。
一旁的陆黎则是十分干脆的把几张照片甩在了桌面上,给出了突破对方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击:“四年前,曾经在我市发生过一起女大学生自杀案。”
“而这名女大学生自杀的缘由也非常简单,是因为她自己在校期间存在有偷盗他人财物的行为,也被辖区的派出所依法处理过。”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事忽然被一家新闻媒体曝光了出来,因影响恶劣,学校经研究决定对她进行开除处理。”
“而这名学生本人在得知这个结果后,一时想不开,一天夜里在自己所居住的学生宿舍里割腕结束了生命。”
说到这,他伸出手点了点一张新闻报道的截图:“当年自杀的女大学生名叫黄芸,是你的亲妹妹,不过因为你们的父母早年离异,所以她跟了母姓。”
这也是警方和蒋天瑜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这其中的联系的根本原因。
“好巧不巧的,那一年报道了女大学生盗窃财物案和女大学生自杀案的记者,都是周曼婷。”陆黎说话间,将所有的证据一一推到了男人的眼皮子底下。
高永昌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你觉得,你妹妹的死,是周曼婷的罪过?”祁子昂扬了扬眉。
虽然在周曼婷的记忆中,对高永昌这个人完全没有除了家暴男以外的印象,可蒋天瑜却在仔细反复观看高永昌家中视频的时候,发现了摆放在小卧室书桌角落里的一张兄妹合影。
采访胡笠的时候,周曼婷许是完全没有在意,可当蒋天瑜注意到照片上的那张青春洋溢的脸庞后,过往尘封着的记忆就全都涌了出来。
在对比过视频中的合影和四年前采访照片,她便几乎可以完全确定了。
“难道不是吗?!!”高永昌双目赤红着抬起了头,即使已经在努力的控制着情绪了,脸颊两侧的肌肉却依然在不停的抖动着:“要不是那个贱人当初发表了那篇报道,让我妹遭受了全校的耻笑,她会想不开?!”
“结果姓周的那个jian货连我妹死后都不放过,她还是人吗?!她难道就不该死?!”
“是田罡找到的你?”祁子昂面不改色的看着此时审讯椅上过于激动的男人,继续问道。
马耿忠和高永昌的社会关系并无交叉的部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周曼婷的同事田罡。
他和周曼婷同在快搜天下工作,女人曾经发布过什么新闻,他甚至不需要怎么费力就能够查得到。
对此,高永昌沉默以对,像是默认了。
“我还有一点疑问,你、马耿忠和田罡凑到一起,不是应该研究着怎么对付周曼婷的吗?为什么最后却是马耿忠身亡了?”
祁子昂依旧冷静的分析着各种可能性:“与其杀了马耿忠再嫁祸给周曼婷,难道不是直接杀了周曼婷的操作难度更小,复杂性也更低吗?”
“……”高永昌嘴唇微动,神情有些复杂,最终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我们没有杀他。”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约好在乐星小区附近的一家烧烤店见面。可是没想到,一见面马耿忠就已经喝多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和他就吵了起来。”
“后来小区里经常有人经过,我知道离得不远的地方有个比较隐蔽的油井,所以就带着他过了去。”
“没过多久,田罡也来了,争吵就由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马耿忠那天真的喝了太多的酒,他的情绪太激动了,一直在那里走来走去,结果一个不小心踩到了地面的石头,脑袋磕到了油井里的大铁块上!”
“我和田罡急忙把他抬到了一边,可是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要拨打急救电话呢,他就没了气……”
陆黎听完他的供述,扭过头看了一眼祁子昂,然后不怎么相信似的皱了皱眉:“你们俩不打120也就算了,死了人连报警都免了?”
“我们当时也是头脑一发昏,觉得如果报了警,那我们仨之间的合计没准就会被警察发现。”高永昌显得有些委屈:“所以田罡一怂恿,我就同意了,和他合力把人弄到了商业大厦的电力控制室里。”
“但尸体总放那边也不是个办法,恰好周曼婷那个娘儿们又犯到了我头上,所以我就又和田罡碰了一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把马耿忠的死嫁祸给她算了……”
“我……我可没杀人。”最后,他还补充强调道。
祁子昂摆弄着手中的笔,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
几分钟后,二人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没怎么休息,紧接着就又一头扎进了田罡所在的那间里去了。
依旧是那个小型的会议室。
蒋天瑜在里面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窗外的雪还在洋洋洒洒的落着,地面上早已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白。
忽然,走廊里隐约传来了些动静,没过多久祁子昂就带着陆黎、徐立达等人走了进来。
陆黎将手中拎着的袋子放在了会议桌上,从中掏出了几盒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旋即招呼她上前来吃。
蒋天瑜道过谢,坐在几个大老爷们儿的对面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巴里塞着香糯的米饭,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的张了张嘴:“那个……”
“你想问高永昌和田罡撂了没?算是撂了吧。”陆黎含糊的回应道,一边往嘴里炫着清炒肉丝,一边将情况大致的复述了一遍:“总之,田罡和高永昌的说法是差不多的,个别地方有点出入也很正常。”
“也就是说,马耿忠的死亡是意外?”说不惊讶是假的,蒋天瑜习惯性的瞪圆了一双美眸。
“祁队已经吩咐法医那边对马耿忠的尸体进行复检了,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这两个人要是抱团撒谎,还真是挺难办的。”陆黎撇嘴,时间过去的太久了,案发现场完全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证据来证明案发当时的具体情况。
蒋天瑜眨了眨眼,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到了一片沉默之中,她强打起精神将面前的盒饭吃了个精光。
忽然,祁子昂放在桌面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通之后,对面说了些什么。
眉间痕迹逐渐加深,挂断电话后面对着众人好奇的目光,他淡淡的说道:“张姐那边痕检结果出来了,说是在田罡的家中除了发现了马耿忠、高永昌和他自己的指纹和dna外,还有另外一个人的,dna显示是男性。”
所以这个案子还没完!
“张姐已经把那组不知名的dna和指纹扔进了数据库中,估计怎么都得十二小时才能有消息吧。”
“不过我倒是对着突然冒出来的第四人有了点想法,周记者,你呢?”祁子昂坐在那里,冲着她扬了扬下巴。
电光火石之间,蒋天瑜像是忽然想起了一直以来被自己所忽略的细节。
“那天撞了我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