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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空荡荡酒壶

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 木兰竹 5716 2024-04-27 18:54:49

巴郡现在地盘很大,人口很少,整片的耕地也少。所以秦国在长江航道和交通要道上设县管理之后,其他地方就由原本巴人豪强继续控制。

巴人蛮夷中最主要的一支称板楯蛮,以擅长用木盾牌著称,是有名的雇佣兵。因为缺少耕地,当兵是板楯蛮的重要创收手段。

子楚前去巴郡,就是去找板楯蛮的首领招兵。

秦国为了安抚巴人,将巴人的部落首领都赐予“不更”的爵位,普通巴人的赋税也有所减免。

巴人部落首领逐渐下山入县居住,成为巴郡最初的豪强,生活习俗与秦汉时人渐渐无异。

现在已经有了这个趋势。

子楚本来只是去招兵,没想到遇到了一场民乱。

路上,子楚向朱襄解释这次民乱。

“因板楯蛮首领自治,巴郡郡守受桎梏较多。若遇到招兵卒、服徭役、收赋税等,多先委托当地首领。因交流不畅,所以传达命令常有延迟。”

“秦王要求修建道路,以连通巴郡和关中。巴郡郡守虽告知巴人首领,该用秦国的度量衡,但他并没有好好告知服徭役的人。现在路修好了,不能用,巴郡郡守要求重修。”

“又有巴人富商向秦军和官府供车,车轴比例不对,也全部被退回。”

“不知道从谁开始,总之全乱了。”

子楚说起此事时,表情很淡漠:“不过民乱很快就被扑灭。”

被迫跟随两人,将郡守职责交给下属和儿子的李冰补充:“其中恐怕有许多故意。”

朱襄沉默。

子楚道:“当是有人试探秦国。不过巴郡郡守没有即使察觉此事,也有罪。虽他即使扑灭民乱,也得回咸阳请罪。新的巴郡郡守任命前,他暂代巴郡郡守之职,将功赎罪。”

李冰问道:“朱襄,你为何不说话?”

朱襄摇摇头,道:“统一度量衡,是先主在即将辞世时推行的事。君上继位后,才逐渐铺开到关中关东之外的秦地。巴郡的路并非秦国倾力去修,所以只用了当地民力。这样一条路修个五年十年很正常,所以当统一度量衡之后,先修的路、先征收的马车比例不对,很正常。”

子楚立刻眉头紧皱。

他毕竟外出下基层的时间还是少了些,此次去巴郡所得知的信息也是巴郡郡守告知他,所以他想得没有这么深刻。

不过朱襄一提,他立刻会意,隐含怒火道:“巴郡郡守故意隐瞒!”

李冰想了想,叹气道:“他不故意隐瞒,难道说上面的人的政策不对吗?若他这么说,顶多免职的罪,可能就会变成死罪了。”

在秦国,无人可以忤逆秦王的政策。秦王已经下令,那么地方官没有做到,就是地方官的罪责。他若露出对秦王诏令的怨言,那可比无能严重多了。

所以巴郡郡守有苦说不出,只能向子楚撒谎,宁愿说是自己的愚蠢导致了民乱,也不敢说是秦王的政策不对。

子楚看向朱襄:“或许我身边也有其他人看了出来,但除了你,恐怕无人敢告诉我这件事。”

朱襄“嗯”了一声,没有安慰子楚,继续皱眉苦思。

子楚见朱襄在思考,没有打扰朱襄。他闭目小憩,也陷入思考。

李冰在心中又叹了口气,看向马车外。

巴郡郡守现在面临的事,他也遭遇了。

只是蜀郡开发较早,不仅有朱襄带人开垦的余泽,他修建的水渠水坝也渐渐发挥作用。这几年蜀郡获得了几次大丰收,钱粮丰富。

兜里有钱,李冰就做主补偿了役夫,勉强将庶民的怨言安抚住。

巴郡却没有这个钱粮来安抚庶民,只能激起民怨后用秦军镇压,然后以血腥恐吓庶民继续服役。

秦王下令修建的道路总归是必须修好的,从民间征集的运送粮草等物资的车辆也必须符合规格。

就只能苦一苦庶民了。

李冰没有直接说出来其中的弯弯道道,朱襄当了这么多年的“代”郡守,双脚从秦国腹地走到蜀郡,又沿着长江南岸一路走到了长江入海口,他当然看出了其中原因。

巴郡是朱襄乱楚一计中最重要的一环。若巴郡生乱,就是王翦的大后方生乱。为了乱楚一计的成功执行,朱襄也得去亲眼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安抚。

再者,这是民乱,朱襄又碰巧遇见了,所以他得去看看,想一想有没有普适性的办法解决此事,然后推广到秦国其他地方。

即便朱襄知道希望渺茫。

巴郡和蜀郡原本就有道路,虽然险峻,但秦军来回走了那么多遍,没有路也踏出路来了。

太子子楚再次回到了巴郡的郡城江州县,巴郡郡守心里痛苦极了。

但他看到太子子楚旁边的白发青年之后,心中的痛苦减轻了不少。

“朱襄公!”巴郡郡守双手死死拽紧朱襄的手,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久仰大名!”

朱襄公来巴郡,能不能也帮巴郡提高一下粮食产量啊?

虽然巴郡的田地不多,但若能增加一倍,他回咸阳,也可能只是一个降职,而不是免职了。

“我先看看巴郡的账本。”朱襄没有客套,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救火员的身份,“请郡守再请几个当地人来,各个县城的都请一个。我需要询问巴郡的土地情况。”

巴郡郡守看向太子子楚。

太子子楚道:“长平君的要求就是秦王的命令。”

太子子楚没有说自己,直接将秦王抬了出来。

巴郡郡守立刻会意,一路小跑亲自去安排。

朱襄道:“巴郡郡守也是能吏。”

太子子楚嘴角微微扯了扯,没好气道:“确实是能吏。”

若不是自己碰巧要来巴郡,这一场小小的民乱根本不会传到咸阳城里去。

秦国各地民乱不知多少,都直接被郡守镇压了。

这点小事不需要秦王操心,是郡守的本职工作。

所以巴郡郡守本来是激起了一点小小的民乱,就完成了秦王布置的任务。这本事已经相当了不得。若换一个普通一点的官吏,要么激起更大的民怨,可能激起了民怨还完成不了事。

现在巴郡那条路有条不紊地重修中,几乎看不出曾经发生过多少血腥事。

说白了,秦国征发的沉重的徭役,哪能不引起反抗?

只要地方官能压下来,就不算事。

可惜太子子楚正好撞上了,这才算个事。

巴郡郡守心里估计都在不断喊冤。

太子子楚问道:“以你的性格,不应该夸他。”

朱襄道:“强行推行政令,肯定会生乱。不过我只是说他是能吏,没说我认可他。”

但朱襄也不会说不认可他。因为这个时代的官员都这样。即便是李冰,也会做同样的事。

所以朱襄不认可,但不会开口。

他知道这个时代人人如此,巴郡郡守做得还算出色。而他的话分量极重,只要他开口说巴郡郡守不好,巴郡郡守的一辈子都完了。

巴郡郡守很快就将朱襄吩咐的事安排好。

子楚和李冰也帮助朱襄翻账本整理数据。巴郡郡守吓得背后都汗湿了。

即使早就知道长平君在秦国的地位,亲眼看到后,他仍旧不敢置信。

朱襄公虽非相国,恐怕相国都没有朱襄公地位高。

相国岂敢让秦太子打下手?

他误会了朱襄。因为蔡泽真的敢。

朱襄迅速整理好巴郡的民生数据。

惨不忍睹。

巴郡的位置就是后世重庆,以及重庆与四川交界处的山区。

后世三峡修好之后,重庆可以靠着工业、旅游业、交通运输业变得强盛,但在封建时代,不能种地就几乎将这一块地区钉死在了贫穷上。

虽然长江也有运输功能,但三峡那一段路十分险峻,让长江运输业的吞吐量远远达不到哺育整个巴郡的程度。

而且巴郡内部交通也不畅,沿江和山区的差距非常大。

秦国的势力范围,只在长江和栈道两旁。

“巴郡有些山地可以用梯田,不过大部分地方都仍旧都很困难。”朱襄手绘出巴郡简易地形图,“沿江要多发展商业,哪怕会有商船沉没,只要蜀郡和吴郡这长江两头继续发展,这一条商路无论有多少商船沉没,也一定会兴盛起来。”

“这个估计要秦国统一天下之后,才能重新确定商税等措施,不过现在就可以准备起来。”朱襄继续道,“山地种植,南瓜、土豆、大菽都不挑地,可以重点推广。沿江零散平原,则以高产水稻为主,争取一年两熟。”

“巴郡山中还能种竹子、果树。特别是竹子,拥有巨大的经济效益,只要商路畅通,就能创造不少收入。”朱襄问道,“巴郡的造纸还没有推广?”

巴郡郡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巴郡多竹木,所以仍旧多用竹简木牍。”

朱襄摇头:“纸会完全取代竹简木牍。巴郡多竹林,正好发展以竹子为原料的高档纸。若巴郡的竹纸能够打出名号,光是竹纸的制造就能养活很多人。现在造纸术已经改进了不少,我把改进后的造纸术告知你,你差人好好学。”

朱襄看着巴郡郡守的双眼:“不要贪婪。若你能够将功补过,我可以帮你上奏秦王,免去你的惩罚。”

巴郡郡守惊讶道:“长平君此话可当真?”

朱襄平静道:“我知道各地都有民乱,巴郡民风彪悍,民乱的范围和平息的速度如此之快,你算是做得好了。若因为‘正好被太子撞见’这个潜规则而让做得好的人受罚,就是奖惩不明。这不是我的主意,是太子本来准备为你上奏。”

太子子楚没这么想过:“是,你做得不错。但官场的潜规则便是如此,所以你若想继续留在这里,得更努力些。”

巴郡郡守感激涕零,连拜不起。

他以为自己的仕途已经完蛋了呢,没想到能峰回路转。

李冰的心情轻松不少。

虽然他和巴郡郡守算不上相处愉快,但难免有物伤其类之感。

朱襄安抚好巴郡郡守,点燃了巴郡郡守心中干活的热情后,继续向巴郡郡守安排如何迅速弥补徭役造成的民生混乱。

巴郡郡守找来的各个县的宿老得知自己面前的人是传说中的朱襄公之后,几乎是哭着回答朱襄的问题。

若朱襄的问题他们答不上,就立刻向朱襄磕头,希望朱襄能等一等,他们回去多问几个人,一定要答上朱襄的问题。

仿佛只要回答上朱襄的问题,他们的生活就会好转一样。

在朱襄与各地宿老谈天时,王翦得到秦王的诏令,偷偷来到了巴郡。

王翦一见到朱襄,就先给了朱襄肩膀一拳。

朱襄捂着肩膀:“你想杀了我吗?!”

王翦板着脸道:“我收着力气,会疼一段时间,不会受伤,放心。”

朱襄指着太子子楚道:“为什么你不揍夏同?难道夏同不更该被揍?”

王翦板着脸道:“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揍你;太子是我的君主,所以我不能揍。”

太子子楚把脸侧到一旁干咳,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朱襄揉着肩膀冷笑:“这绝对是李牧教你的。”

王翦的脸板不住了,他无奈道:“李牧都快急得亲自来巴郡,和我换职责了。”

他见李牧把虎符丢给他,说要去巴郡,王翦差点没拦住。

还好公子政在,一个猛扑挂在李牧背上,把李牧拦了下来,然后好说歹说,李牧才继续留在吴郡。

“公子政也十分生气。”王翦道,“公子政说,一个阿父,一个舅父,统统不省心。”

太子子楚干咳一声,道:“政儿这孩子,怎么能如此说长辈?”

朱襄道:“政儿说得对,我和你都不省心,快反省!”

太子子楚:“……”他在心底骂人。

李冰忍笑:“确实。”

朱襄道:“王翦来了,下一件事就能做了。”

王翦挑眉:“有需要动兵的地方?”

朱襄道:“剿匪。”

王翦问道:“剿的真的是匪?”

朱襄道:“太子和长平君都说是匪,那就是匪。”

太子子楚道:“没错。朱襄,剿什么匪?”

王翦:“……”

太子子楚原本是这样的人吗?还是说,太子子楚也是与蔺丞相一样,与朱襄待在一起就会变得很奇怪?

朱襄道:“一些豪强把持着县城,自己建立军队,不听郡守指挥。巴郡郡守虽然深受其害,但若扫灭,不仅会费很多波折,扫灭后也难以管理。”

朱襄敲了敲地图:“我现在要夺回长江沿岸和交通要道上的几座县城,如果他们不肯交权,就打。不管是什么人,秦国的县城不让秦军入驻,就是反叛。”

朱襄检查了这几次民乱的徭役的资料,中间层层剥削欺压,也是民乱生出的最重要的原因。

现在巴郡的徭役相当于后世的“包工制”。巴郡郡守知道巴人彪悍,也知道秦国突然废了之前已经修好的路重新修建,有些过于没理。所以他咬紧牙关,这次钱粮算是勉强给足了的。

但钱粮经过层层包工,到了役夫手中,就连吃饭都困难了。

庶民总是很能忍耐的,若到了民乱的时候,就是真的活不下去,不如去拼死一搏。

因为庶民们都知道,他们拼死一搏也搏不出个什么,就是反正快死了,不如与别人同死而已。

现在巴郡的路必须修,即便是朱襄和子楚,也不能让秦国该修的路修不出来。

所以朱襄需要扫灭几个豪强,从豪强的嘴里抠钱出来。

有王翦在,扫灭豪强轻而易举。

而有他和太子子楚两人坐镇巴郡,擅自动兵也没有关系。

“没想到朱襄居然有亲自动手的时候。”李冰感慨,“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几人沉默。

朱襄第一次动手是在成都,第二次动手是在云梦泽。

现在是第三次了。

太子子楚道:“我是第一次见到朱襄说要对人动刀子,算是开了眼界。等回咸阳的时候说给君上听,君上一定很感兴趣。”

王翦道:“要打哪几座城池,交给我。”

朱襄道:“交给你了。”

他将需要“占领”的城池圈出来。

这些城池中的豪强若能乖乖“迁徙”,他们就能保留富贵。

朱襄愿意让他们直接去黔中郡和吴郡,给他们平原中的好地,让他们带着家丁去垦荒。

若他们不肯迁徙,非要留在巴郡,那么就全家的人头不保。

朱襄又做出了这等残忍的事。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朱襄将此事安排下之后,知会了巴郡郡守一声。

巴郡郡守吓得面无血色。

“如此做,会不会巴人反叛?”巴郡郡守道,“那些豪强不是普通人,原本是巴人首领。他们若串联起来……”

朱襄道:“不会。我们会先礼后兵。”

巴郡郡守使劲摇头:“就算先礼后兵,他们也不一定会听从。”

朱襄道:“先礼后兵,是王翦领兵。他们即便反了也无事。”

巴郡郡守:“……”

他看向名声不是特别显赫的王翦。

王翦心里其实有点虚,但他还是给了巴郡郡守一个云淡风轻的眼神。

没错,有我在,巴郡就算反了也无事。

朱襄安慰道:“巴郡不会反。有太子和我在这里,巴郡若反,就是与整个秦国作对。他们已经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富贵,不会想回到山上当蛮夷。”

朱襄顿了顿,继续道:“再者,我给了他们从巴郡穷山恶水之地,去往黔中郡、吴郡沃土的机会。稍稍有远见的人都知道如何选。当有人愿意离开,剩下的人反叛便更没有了道理。甚至想离开的人会厌恶他们挡了自己享受富贵的路。他们会从内部分裂,绝不可能联合起来反叛秦国。”

太子子楚补充道:“有我的地位和朱襄的名望,他们会相信去黔中郡和吴郡真的是享福。我们也确实是让他们去享福。”

巴郡郡守这才松了口气,拱手道:“卑职将全力配合。”

李冰道:“我是不是该回蜀郡了?”

他总觉得再待在这里,自己未来堪忧。

他一个蜀郡郡守,为什么要掺和巴郡的事?

太子子楚道:“你不给王将军当副将?王将军现在没有副将。”

王翦点头。

既然是朱襄的朋友,应该能给自己当副将,总比巴郡不认识的人好。

李冰:“……”

他叹了口气:“行。”

太子都发话了,他能怎么?难道说不去?

他就不该跟着来巴郡!

巴郡郡守看着李冰无奈的神情,心里有些酸。

若自己也有这个机会与朱襄公交好,绝对不会像李冰这样推脱。

朱襄坐镇江州县,子楚和巴郡郡守亲自去请朱襄圈住的几个小城的豪强迁徙。

原本这应该朱襄去,但子楚不信任朱襄的口才,让朱襄负责后勤调度。

朱襄道:“你去太危险!”

子楚没好气道:“我去才不危险,谁敢动已经遇刺过一次,还受着伤的秦太子?以你的口才,你能说动他们?你就只能摆出利益,然后和他们进行君子商谈。但那些蛮夷可不是君子。为了将此事做成,你该做你擅长的事。”

朱襄还想说什么,子楚继续劝道:“若能成功将他们劝离,就会少许多兵戈杀戮。”

朱襄嘴唇动了动,只能同意。

巴郡郡守和友人们都离开去做各自该做的事,朱襄留在江州县处理巴郡郡守的事。

被关押在牢狱中,等候问斩的那些还未死的叛乱者头领,也归朱襄管。

朱襄的友人们都忽略了这件事。

因为在所有人眼中,处死叛乱者都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即便朱襄爱民,也不会怜惜叛乱者。

断头之前会吃断头饭,朱襄亲自拎着一壶酒,与即将处斩的两位叛乱头目见了一面。

这不是他第一次与他们见面。

朱襄之前在收集这次徭役叛乱内幕,以及各地民生消息时,也来过牢里亲自审问他们。

那时朱襄为两人治了伤,洗了澡,换了衣服,以最后的体面,换取他们口中的消息。

“王翦将军已经领兵出发。”朱襄为二人倒了酒,“过几日就该有消息了。”

两人眼中有着光,但光芒又瞬间黯淡。

人之将死,或许话会变得很多。

两人问朱襄想不想听他们的故事。

朱襄不想听,但嘴里只能说,想听。

一人是小商贾。

秦军的“订单”本来就利息微薄,他咬牙好不容易做完,却要一切重做还不给钱,他立刻倾家荡产。

父母受不了这个打击自挂梁上。有身孕的妻子惊厥难产,一尸两命。

家都没了,所以反了。

一人是役夫。

他的父母早就饿死,他和一妻二女勉强生活。分配了田地,他水性又好,能打鱼。家中终于有了些起色。

妻子体弱,已经生不出儿子。他已经和妻子商量好,一女嫁人,一女招赘,家中未来无子也有香火。一家人就这么过一辈子。

征发徭役,家中没有了顶梁柱。他一心盼着能赶紧回去。

没想到徭役期限延长,手中钱粮却越发少了,没有可寄回去的东西。他实在是受不了,偷偷逃回家中,发现家中妻子腹中鼓胀,尸体已臭,而女儿尸骨不全。

“整个村庄都没了。”役夫表情淡漠道,“整个村庄的男丁和健壮妇人都被征发徭役,老弱病者根本无法养活自己。官府还要征收税赋,活不下去啊。”

小商贾看了役夫一眼,低下头,面露同情,潸然泪下。

他已经足够惨了,居然也同情他人。

“朱襄公,若你早些来就好了。”役夫和小商贾都这么说,然后他们又道,“现在来了也好,比不来好,朱襄公来了,巴郡就有改变了。”

朱襄拎着空荡荡的酒壶离开了牢狱,搬着梯子登上屋顶。

他坐在屋檐上,看着明亮的圆月,发了许久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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