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来, 自然是让龙絮语去找她的父亲,黑蛟族长。
然而这一次,太一宗掌教也没有再对林青崖等人说什么。
就仿佛不久之前那眼见芝芝的激动与震惊并不存在。
甚至,之前和颜悦色谦虚斯文, 这一场冲突竟然没有再说句歉意的话。
他心事重重, 虚礼都一时忘记, 转身就走了。
这样走了,芝芝倒是觉得挺好的。
要不然,又是装模作样的“我这个长辈替不懂事的孩子赔罪”, 她觉得没意思。
虽然太一宗掌教生得好看, 可狐狸崽儿就是觉得,不及她家掌教师伯真实可爱。
“不用理会这种小人。”见林青镜直到最后也没有叫嚷他的“罪行”,林青崖哼笑了一声,又笑得如沐春风,温柔地揉了揉芝芝的毛耳朵尖尖儿温声问道,“扫兴了吧?再逛逛?”
芝芝是只大方的崽儿, 之前就学会用灵丹来给他做衣裳, 现在有了灵石,那就更大方了。
反正灵丹卖完,小地摊就没必要守着,狐狸崽儿急忙点了点小脑袋, 骑在被她三师兄牵着的葫芦上嘟嘟嘟飘着行动, 小胖爪抓着葫芦尖尖兴致勃勃地四处看着。
就在她思考先去看点什么的时候,就见头顶突然一阵大亮, 云海翻涌, 众人皆向上方看去, 一道剑光划破云空坠落, 落在地面上,露出一个俊美的男人。
这男人一身华服,手中持剑,刚刚从剑光中走出,也看过去的芝芝顿时眼睛一亮,大叫了一声。
“爹爹!”
一只胖嘟嘟的狐狸崽儿什么都不要了,最爱的葫芦都不在意,跳下来,飞快地冲出去,一头用力撞进了他的怀里。
“爹爹。”她抱着熟悉的爹爹,叫了一声。
说来奇怪。
才分开一两天,她就觉得格外想念她的爹爹。
“让我看看瘦了没有。”崽儿离开自己,肯定吃不好睡不香,广陵仙君解决了三仙岛的事就来了这里,先把自家崽儿抱起来颠了颠,微微颔首说道,“是有点瘦了。”
他脸上带着笑容,似乎不久之前的那些杀意与争斗全都不曾存在,在自己的女儿的面前依旧是天下太平。
狐狸崽儿却已经急切地窝进他的怀里,抽了抽小鼻子,嗅到了凛冽剑气下隐隐的血腥气。
她紧张地摸了摸广陵仙君的手臂。
“爹爹受伤了么?”
“没有。都是别人的血。”不是那血池的血腥味儿,就是渭河道君的血气。
广陵仙君笑眯眯地说道,“没事。”
“那没事了。”原来是别人的血,芝芝就放心了。
她不去问和广陵仙君争斗的人是好是坏。
在她的心里,广陵仙君的敌人,本就都是坏人。
“爹爹的仙丹还够用么?”小家伙儿这时候心里满满的都是“不够”。
给爹爹的仙丹是永远都不嫌多的,各种仙丹都要有。
她把胖尾巴缠着她爹爹修长的脖子,仿佛围脖,小小声地说道,“芝芝给爹爹要炼很多很多的仙丹。”
她乖得不得了,因为很爱他这个爹爹,就愿意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都奉给他,毫无保留,挖心掏肺地对他好。
广陵仙君静静地看着这个实心眼的小家伙儿,不由想到义阳仙君。
义阳仙君不配。
既然“忘了”,那就滚远。
只是……他又颠了颠这小东西。
若是芝芝知道,义阳才是她的生父,她那时与义阳面对面的那些画面,要多么伤害她。
她是肯定不会要义阳这个爹的。
养了这小家伙儿一段时日,广陵仙君可太知道自家崽儿了。
除了他这个“爹爹”,其他的爹爹肯定都不要。
他就笑着摸了摸芝芝的小脑袋,挠了挠闺女的毛耳朵根。
毛耳朵尖尖在他的掌心抖了抖,就听见小家伙儿紧张地问道,“那爹爹真的没有受伤,没有不舒服,没有危险对不对?”
他耐心地点头,就听见耳边传来放心的吐出一口气的声音,狐狸崽儿顿时又快乐起来,抱着他的脖子,敞开储物手镯给他看自己赚到的很多很多的灵石……这点灵石在广陵仙君眼里简直什么都算不上,可芝芝已经眉开眼笑地说道,“爹爹,给爹爹买,买可多可多!”
都是低阶灵石,再多又能值得多少,可芝芝有钱!
她欢快地从爹爹的怀里跳下来,也不骑心爱的胖葫芦,小胖爪紧紧抓着广陵仙君垂落下来的手,摇着尾巴拉着他走进热热闹闹,都是低阶弟子们的摊位。
广陵仙君于修真界,仿佛高高在上的云中人。
却被一只狐狸崽儿拉扯着,落入人世间。
林青崖与江亥跟在这对父女的身后,就见尾巴摇来摇去的小家伙儿拉着耐心地听她踮脚讲话的广陵仙君,奶声奶气地给他看可多在山里狐狸看来有趣,其实都很普通的东西。
她还不厚此薄彼,不仅给广陵仙君买,还给别人也买,不久之后,无论是笑容温润的青崖道君,还是没有人气的魔族混血,手里都捧着乱七八糟的凌乱的礼物。
那刚刚因龙絮语引来的对林青崖的一些议论,也渐渐平息。
能对孩子这样耐心,林青崖就算刚刚言辞的确刻薄,也情有可原。
维护自己的亲师妹,这更是有爱心的人。
更何况如今想想,不去跟亲爹要宝贝,而是盯着一个小孩儿的东西哭着说想要,的的确确不是很要脸。
“刚才怎么了?”他们转了好久,直到芝芝买得高兴了趴在广陵仙君的怀里昏昏欲睡,他才转头对林青崖传音。
林青崖就将之前发生的事都跟广陵仙君说了,就见他师尊的脸上显露出一种异常奇怪的,高深莫测,又像是隐隐藏着冰冷厌恶的表情。
这对广陵仙君来说是难得一见的表情,林青崖正想问是什么缘故,就见又是一道灵光落在他们面前。
太一宗掌教脸色凝重,对他们师徒说道,“广陵,三仙岛的事,咱们要详谈。”
不知何时,这片群山环抱之地的上空已经开启禁制,显然是正道修士未雨绸缪,也担心魔修来此地作祟伤及门下弟子,将护山禁制开启,以免魔修潜入这里伤到弟子。
广陵仙君眯起眼睛看着他。
太一宗掌教只觉得这目光一瞬间如刀锋一般。
他下意识避开广陵仙君的目光,见芝芝正昏昏欲睡,不由愣了愣,压低了声音问道,“要送她去休息?”
“不必。”这家伙的神色显然有问题,广陵仙君想到渭河道君“不想养”,眼前这太一宗掌教明明也是一副认出来却不动声色的样子,显然是另一个“不想养”。
他神色转冷,看着太一宗掌教的眼睛说道,“我的女儿,我去哪里,她就在哪里。”他的目光,太一宗掌教再一次避开,心里又是叹气。
“三仙岛的事出了什么麻烦?”懒得啰嗦,广陵仙君就进了议事的净室,却见净室里人很多,正道这次带着弟子前来的大修士大部分都在其中。
林青崖与江亥立在门口,广陵仙君坐在上首,一边用灵光笼罩住睡得蜷缩在自己怀里的狐狸崽儿,一边不感兴趣地说道,“血池被破,人也救了,你们还想我说什么?”
“魔修最近动作激烈,又是少君,又是血池,说起来,这次多亏了广陵你,若非有你,三仙岛这些道友恐怕……”
太一宗掌教不由皱眉。
他的身边太一宗的一个大修士脸上露出恼火之色。
广陵仙君去三仙岛是为了什么,他们这些正道修士赶去三仙岛查看,顺便发现了被丢在一处海中礁石上的渭河道君就全都明白了。
想想渭河道君损坏残缺,魔气缠身的凄惨形容,再看看广陵仙君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那大修士本想说点什么,却被太一宗掌教死死地压住手臂。
广陵仙君也不在意。
“那万魔宗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消停,如今竟然还敢血祭修士,妄想造出什么血池,这种邪魔外道一日不除,实在不能让人安心。”
太一宗掌教神色凝重地说道,“虽然今日广陵破了这处血池,可恐怕这些丧心病狂的魔修还在无人之处做了类似的事。”
修士中性情孤僻的不少,偏僻的隐居之处也不仅仅只有三仙岛一处,这让人担心。
“太狠毒了。血祭修士,又召唤魔物生灵涂炭,这些魔修!”
“当然是原谅他们。”广陵仙君似笑非笑地说道。
“什,什么?!”
“我是说,照太一宗之前行事,虽然他们杀了这么多修士,可情有可原,深有苦衷。日后若回头是岸,当然是原谅他们。”
这带着几分笑意的嘲讽,顿时让太一宗修士脸色涨红。
“广陵!”便有人拍案。
“怎么,我说错了什么?”
“没说错。”太一宗掌教揉着眼角,让身边的几个修士住口,示意他们去看其他正道宗门的修士的神色。
见那些修士隐隐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带着几分不满,他心里苦涩,脸上却还是挤出笑容对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的广陵仙君问道,“我请道友前来,是想和大家一起问问。广陵。”
他问道,“那血池里出来的魔物……难缠么?”
广陵仙君托着下颚,拍着怀里呼呼大睡的狐狸崽儿,一边把她的尾巴拿起来盖在她的肚皮上,说道,“对你们而言的确麻烦。”
那血池的确难缠,也就是他,换个人,只要沾上那种血丝,灵气就要被污秽侵蚀,人就废了。
说起这个,本来“忘了”的广陵仙君又想起来了,不由笑着对太一宗掌教问道,“我都忘了。渭河……他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