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熏跟其他富商一样举杯与知府卢兴安互敬了一杯, 饮下那杯酒,然后略微皱了皱眉把酒杯放回桌子上一副不擅长饮酒的样子。
与连熏一起来的单兰泽与魏童玲第一个发现她的神色,都是有些担心得看过来, 单兰泽还接着酌酒的时间低声与连熏说了一声,“喝不了就别喝,装装样子就好了。我给你找条布放桌子下, 你倒到布上。”
连熏笑着对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与单兰泽想的正相反,连熏酒量其实还不低,这当然也是以前练出来的,不过在今天春韵楼的这场宴席上,连熏直觉卢兴安有什么与她有关的打算, 就刻意表现出了不胜酒力的样子,打算看看卢兴安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卢兴安一开始是表现得和和气气, 就问问几家富商近些日子生意可还兴隆, 谁家儿女娶亲嫁人送上祝福,说了几句这些家常话之后,话风一转来到连熏身边向众人介绍起连熏来,“这位是不久前才刚来到咱们云州府的熏夫人, 大家应该都认识了, 熏夫人可谓是十分不得了啊!”
“我们当然也有所耳闻。”段正配合得笑道,“现在云州府谁不知道, 熏夫人的精盐可是一盐难求, 人人都抢着要呢,如若不是熏夫人的盐铺里限定了每家的购买数量, 只怕我们是抢都抢不到呢!”
这话说得仿佛他没有在这精盐的生意中分一杯羹一样。
连熏说着‘哪里哪里, 都是诸位抬举了’, 四两拨千斤得把抛向她的话题拨开。
“久闻熏夫人大名了,卢大人还不知道吧,熏夫人现在在云州府可还有着盐夫人的称号呢。”
“今日难得一见,不知道熏夫人可否将每家限购的精盐上调几斤?不然我这一大家子人可是真的不够吃啊!”也有富商开玩笑一般说道。
“郑当家可不要是说笑,我已经把这话给当真了。”连熏自若地将酒杯向着开口说话的这个富商举了举,“说来倒是巧了,前些日子正好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制盐厂,到时候这第二个制盐厂建好了,供给的精盐也会稍微多一些。”
“真的?!”这话一出,原本只是试探试探的郑当家都惊了一下。
连熏含笑点头。
其他富商与连熏的搭话顿时就显得真情实意了许多,一个个的吹捧的话都像是不要钱一样说出来。
之要有利可图,商人绝对就是最会说好话和甜言蜜语的人,毕竟说好话又不用钱,能用好话换好处这种好事,怎么样都不会亏。也有人存着一点小心思,觉得连熏年纪不算特别大,到底也是个女人,要是被吹捧一下高兴让出些利来,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在恭维的人群之外,有一个山羊胡的干瘦商人把酒杯重重放下,瞪着连熏的目光就像有刀子一样,如果目光能杀人,他估计都要把这女人给千刀万剐了。
会对连熏这么憎恨的,当然是被她影响了利益的人。
这个人正是云州府的盐商李颂—甚至还是原本的朝廷指派的那种,在云州府售卖盐,还是个有官职的盐官。
但是自从云州府知府决心拥兵谋反后,一切都变了。
整个云州府,愿意归顺知府的成了他的自己人,不愿意归顺知府的则是全都死于非命,要么被人发现半夜死在家里,要么就是跟人一起去外面吃饭的时候突然中毒身亡。
李颂自认是个惜命的人,所以在知府开始清除异己之后立刻就向卢兴安投了诚,并以另外几个同僚的弱点作为投名状,告诉卢兴安用某某某的妻女威胁就可以让他就范,某某某最在乎他的母亲等等。
凭着这些投名状,李颂成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并凭着他学会的制盐的方法,在云州城成了一个盐商。
只不过他时常还会自称是官。
“大人!您难道真的想让这个女人取代我吗?”就在众人与连熏互相寒暄着的时候,李颂找到卢兴安按捺住自己的愤怒表忠心,“您知道我对您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她一个外面来的商人,谁知道这心里头都藏着什么心思呢,万一是朝廷专门派来打入咱们云州府的呢!”
卢兴安听着李颂急切的话,脸上的笑意变淡了些许,在李颂说完之后,他才慢悠悠地说,“但是她知道精盐的制法啊,李颂啊,你也知道现在精盐是有多受欢迎,跟井盐青盐的味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要是尝过精盐味道的人恐怕都吃不下原本的盐了吧,这不是我不帮你,是天意如此啊。”
李颂急了,“那只要把精盐的制法从她手上骗过来就行了,大人您把精盐交给我,我保证办得漂漂亮亮的!”
卢兴安看着李颂没有说话。
在他看来,李颂野心太重,可以为了向上爬出卖原本好友的弱点,那自然也可以出卖他。卢兴安还可以拿捏他,以前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是连熏出现后,这个盐商的人选有了更适合的,卢兴安确信连熏这么一个女人会比野心勃勃的李颂更好拿捏,精盐也可以给他提供更多利益,自然就看不上李颂了。
“好啊,只要你能拿到精盐制盐法。”心里虽然是那么想着的,卢兴安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拍了拍李颂肩膀鼓励道,“我也觉得这女人办不成什么大事,还得是看你。”
李颂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立马应下来。
而另一边,卢兴安在给了李颂希望之后,又若无其事地回到人群中,对着连熏终于提起今天真正的话题了。
“正好今天大家都在场,依我看,正好也让熏夫人加入我们云州商盟吧,以后熏夫人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了。”卢兴安说。
“商盟?”连熏谨慎反问。
其他人一怔后表现出了更加热情的态度,“是啊,以熏夫人的财力物力,加入商盟也只是迟早的事,今日正好将这事办了也不错!”
“商盟就是咱们云州商户们互帮互助的盟会,由卢大人为盟主庇护着我们这些生意。”段正给她解释道。
连熏了解完之后才知道这个商盟是个什么东西。
说是商盟,但是从另一种角度上来说也可以说是卢兴安的钱袋子。因为加入商盟之后的商人的税收是十五税一,跟百姓的四税一比起来可以说十分之低了。但是这个低税收并不是白白给的,所有加入商盟的人都需要定时向卢兴安提供对应粮草物资。
如果安临或者宋菱在这里,听到这个概念,估计立刻就会想到yihua保护费了。
——是的,在场的所有商户都知道卢兴安手上是有一支军队的,这在云州商人中并不是什么秘密,这也是卢兴安让他们愿意给军队提供粮草的筹码
“如果熏夫人加入商盟的话,那以后精盐的供应卢大人就不用愁了把,精盐可比钱值钱多了。”李颂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捻着胡子皮笑肉不笑,掩饰着自己对连熏的敌意与算计。
在场外百无聊赖注意着连熏和单兰泽安全的魏童玲凭借着过人的耳力,被迫听了不少宴席上的话。
这不就是给会欺负你的人送钱让他不欺负你嘛?——魏童玲在心里无语地想着,看到连熏愣了一下之后也很明显地露出了为难拒绝的表情。在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魏童玲也知道连熏对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好,如果出现这么明显的表情那一定是故意露出来的。
果不其然,“这……云州的这种商盟我前所未见,这样的大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下决定的,请容我回去考虑一下?”
李颂阴阳怪气,“怎么,熏夫人还以为这商盟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吗?加入商盟的机会可是别的小商人求都求不来的,我看啊,是熏夫人心不诚,不相信卢大人。”
被拒绝的卢兴安表情看着确实是有些不悦。
连熏沉住气,“连熏并无此意,只是我来云州不过月余,都还未站稳脚跟,若是想也不想就加入商盟,那不是更能显示连熏对待商盟不够慎重吗?既然是卢大人的邀请,那当然是要回去好好着墨拟一份文书,慎重考虑才是。”
连熏的表情足够真诚,卢兴安神情也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过显然并不认同连熏那番需要慎重考虑的话
“真是的,你们一个个咄咄逼人地要让人一个弱女子把手上的东西交出来,却连考虑的时间也不给一点吗?也难怪熏夫人要犹豫一下,换了是我我也要犹豫的。”
正当这时,一道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是自己独自坐在那里小酌,面色已经有些微红的易银瑶,她眼睛轻瞟过李颂,不客气地说,“尤其是你,李颂,真当别人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吗?不过就是看人家抢了你的生意想使坏对吧。”
李颂的脸一下子涨红,凶狠的目光转移到易银瑶身上,脸上还在粉饰太平地扯出一个狰狞的微笑,“易当家的,怎么能随意污人清白?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我李颂哪里是那样的人。”
连熏若有所思地看向帮她解围的易银瑶。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