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店员这么说, 苏诗怡还有点遗憾。
原来皇冠的价格也没那么贵啊,看来她想要花钱花到让爸爸满意的程度,只能让这家店薄利多销(?)了。
她说:“那你先拿几个上来给我看看。”
亲自出来接待的店长听到她这宛如在地摊上挑挑拣拣的语气, 都忍不住扯扯嘴角。不管转念一想也是, 古董皇冠的价格对普通人来说才是遥不可及, 在苏诗怡眼里,几百万几千万和几块钱有差别么?
在前一家店砍价几万英镑的苏诗怡在贵宾室里坐着等。
既然是她要看, 店长肯定不会拿普通的玩意敷衍她。他先端上来一顶十九世纪的稀有钻石天然珍珠皇冠,错落有致的水滴型珍珠形状相当优秀,底座使用维多利亚时代最先进的金银叠打技术。
“这是原本预定要送去拍卖会的珍品。”店长的语气中不乏殷勤,“但您是贵客,店内的一切皇冠当然应该由您先挑选。”
瞧他这话说的,只是拟送拍而已吧。如果正式进入拍品目录,店长绝对不会再拿出来,万一拍卖行送出去目录上的东西已经被其他人看中了呢?
那他就要得罪三方, 拍卖行、意愿顾客和苏诗怡,在伦敦开了那么多年的古董珠宝店主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苏诗怡看破不说破,让店员给她试戴。其他顾客是很少有这种待遇的, 古董珠宝的每一次被接触都有可能对它造成损伤, 只有像她这样真心要买,需要被讨好的顾客, 才有这种特殊对待。
店内的造型师简单给苏诗怡做了个发型,戴着白手套的店员小心翼翼托起皇冠。苏诗怡的头围算是成年女性平均水平, 戴上它倒是没有尺寸问题。
“非常好看, 很符合您的气质!”
店长的夸奖点到即止, 苏诗怡又不是那种土大款, 没必要过于谄媚。
苏诗怡也挺满意:“包起来吧, 我要了。”
她甚至都没问价格,不过料想店主也不敢坑她,这家百年老店还想在伦敦继续开下去呢。
买卖双方都很清楚,这顶价值在几十万英镑左右的皇冠只是开胃菜,热热场子罢了,算是业内潜规则。你要买走人家的镇店之宝,总得交点入场费,接下来出场的才算是“正餐”。
这是同样来自维多利亚时期的钻石皇冠,这顶的镶钻总重量近200克拉,梨形钻石从1到10克拉逐颗递增,均经过精美切割,镶嵌在最轻薄的底座上呈现。
苏诗怡还戴着它站起来走了几步,随着她的步伐前进,钻石会轻轻摇晃,闪烁出阵阵轻盈细碎的光芒[1]。
这大约也是设计师的巧思,让皇冠的佩戴者成为人群中最闪亮的崽。苏诗怡虽然不是故意高调的性格,但架不住它好看啊。
“这个我也要了。”就和在超市里推购物车似的,苏诗怡随意地将头上百万级别的皇冠加入购买清单。
别人还在为了超市买零食不看价格的财务自由,苏诗怡现在进古董珠宝店都不用看了。
店长面上淡定,心里乐开了花。这可是几百万英镑的生意啊!
从这顶到店后,对它感兴趣的人络绎不绝,可惜价格方面都没谈拢。低于心理预期价自然也有的赚,但这不就拉低了他们古董店的格调吗,所以店长宁肯放着,也不愿意卖出,他坚信一定会遇上懂得欣赏的顾客。
看看,这不就等到了吗?既有眼光又出手大方的富婆,总算被他等到了,苍天不负有心人!
他笑容满面:“在您这样的贵客面前,再华丽的皇冠都只能沦为陪衬。能为您的美丽添砖加瓦,我们深感荣幸。”
苏诗怡听过就算:“是不是还有好东西没拿出来?你可不能拿这两样,就随便打发了我。”
店长笑意更深:“怎么可能呢?我真是为这些皇冠们感到高兴,能够获得您的喜爱该有多么幸福!如果它们会说话,就该唱起世界上最动听的歌,来赞美世界上最高贵的主人。”
苏诗怡:……
差不多可以了,这热情而直接的咏叹调吹捧真是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
店长人老成精,察言观色的本领一流,看苏诗怡笑容不太走心,就结束无意义的废话,请出他们店里珍藏的另一件珍宝。
前面那顶是价格没谈拢,这顶皇冠就实实在在是店长留下来撑门面的了。
它的名字是波尔蒂皇冠,名字来源于原主人波尔蒂莫夫人,后在拍卖会中被英国公主买下,这是她曾在婚礼上佩戴过、最为喜爱的皇冠,在公主去世后被子女卖出,流入这家古董珠宝店。
波尔蒂皇冠呈轴对称型,精致华丽的花纹上镶嵌着枕形切割和老矿切割的钻石,并且可以拆卸为1条流苏项链和11枚胸针,有好几种变化形式[2]。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当波尔蒂皇冠即将落在苏诗怡头顶上时,她忍不住想起了被朝冠支配的恐惧。
不过正式放下后就还好,比苏诗怡想象中轻了很多。毕竟,比起更加繁琐复杂的华夏公主朝冠,欧洲公主皇冠已经称得上轻便,还没有她拍照时那“简约”的满头发钗发簪更重呢。
在美容团队的精心打理下,苏诗怡有一头谁看了都要羡慕的秀发,是名副其实的发量富人。因此,都不用造型师精心扬长避短,只需要随便弄弄,就能达到最好的皇冠佩戴效果。
即使镜子前的她只穿着低调的连衣裙,但也遮掩不住通身由内而外散发的贵气。旁人看了不禁想到,只是搭配日常穿着就已经这么华丽,要是她盛装打扮,气势上肯定不输——不对,肯定会超过现存的王室公主。
苏诗怡还算满意:“那这顶也要了吧。”
店主眉开眼笑,正要好好夸一夸她的眼光时,就听到苏诗怡接着说:“虽然比不上爸爸送我的那顶,但一般场合戴着勉勉强强吧。”
店主:?
这是他们镇店之宝,别说卖出去了,轻易不能展示给别人看,你一般场合随便戴戴?
如果皇冠真的会说话,它头上的波尔蒂皇冠此刻已经要委屈地哭出来了!
嗯,倒是可以让它和那顶公主朝冠交流一下,被苏诗怡这个可恶女人狠狠辜负的心得体会……
出于攀比心,店主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顾先生给爱女送的皇冠出自哪里,然后苏诗怡就给他看了,那顶镶嵌有六十克拉粉钻,每一处细节都恨不得将“奢华”打在公屏上的皇冠照片。
店主:瞳孔震惊.jpg
比不过比不过,他们这只是千万级别的珠宝,您爹一出手就是奔着亿为单位制作的啊……
他现在就希望苏诗怡赶紧找到足够隆重的场合,戴着她的皇冠闪亮登场,亮瞎身边所有围观人群的眼睛,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吃柠檬吧!
但说真的,如果让他来说,一时半会还想不到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她请出这尊皇冠——已经不能用顶来形容了,显得太不尊重,必须用“尊”才行。
购物车里添加了三顶皇冠,苏诗怡问店主:“这里一共多少亿?”
店主:……
他的笑容有些卑微:“计算税费后,承惠两千万英镑。”
苏诗怡:“我问的是总价。”
店主:“我说的就是总价。”
苏诗怡不免失望:“啊,才这么点啊,这样我怎么和爸爸交待。你们店真是不太行。”
店主:?
店主:???
据数据显示,英国王室一大家子,每年也才花出去约一亿英镑而已,你进店消费还不到半小时就花掉了五分之一,还嫌不够豪横吗?
上帝啊,别说公主了,就算是女王都没有您过得滋润自在吧!
苏诗怡心想,她在这里都待了半小时时间,怎么才花出去两千万,这个效率有点低啊,回头爸爸又该说什么,没有他赚的零头多了。
来都来了,给亲朋好友带点礼物是华夏人的传统习俗。苏诗怡先打电话给顾盼,问她要不要代购几顶皇冠回去戴着玩。
顾盼:“你可千万别再送了,顾宸特别喜欢给我送皇冠,又是那种很多宝石的。这玩意只有偏正式的场合才用得着,平常戴起来就太夸张了。我就算永远不戴重复的,都追不上他又买了新的速度。我悄悄跟你说,我怀疑他可能是自己喜欢,他用绒布擦拭的时候特别认真!”
苏诗怡听了震惊不已,她的好大哥竟然还有这样的少女心,难怪他喜欢粉色围巾!
说起来,自己不能再偷懒了,必须要快点织出来送给他——不然澳大利亚的冬天都快要过去了。
顾盼不需要皇冠,但还是可以给妈妈送的。店主捧上来一顶同是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董皇冠,上面镶嵌了223颗钻石,勾勒出鸢尾花的造型,花心是一颗葱绿哥伦比亚的祖母绿[3]。
不错,这样更雍容的皇冠适合妈妈,苏诗怡年纪小,稚气未脱的脸上还压不住这块翡翠。
随后她又在店里开启了凑单之旅——这几条项链不错,手链看着也还行,她又多淘了几柄短剑,在店主询问她是否送给父亲兄长时,苏诗怡直接回答:“我自己用的。”
鉴于这家店里便宜的单价(?)她挑起东西来相当随意,看到好看的就忍不住拿下。最后计算总价时店主的手都有点抖,又给她搭了几个拿破仑三世时期的迷你冠冕,既能戴在头上,又能作为胸针使用,最后结账是一亿英镑整。
店主带着店员,以无比真诚恭敬的态度鞠躬送走这位财神爷,在苏诗怡迈出门时还听到她小声嘀咕,一亿勉强够交差了吧?希望爸爸的要求低一点,她其实真的不爱挥霍的,唉。
店主:……
顾先生,如果您在烦恼钱太多了不知道该怎么花,他完全愿意帮忙啊!(声嘶力竭.jpg)
**
苏诗怡带着她挥霍后的成果回到大平层,这次倒是难得的顾朗爸爸比她先到。如果是往常,他肯定忙得脚不沾地。
但今天不一样,毕竟是假期嘛,他除了解决一些比较棘手的突发事件外,寻常的工作都交给了在澳大利亚的顾宸。
龙傲天的崛起再快,想要到达能够被顾宸注意到,并给他添麻烦的水平都需要一段时间,目前来说,他还是可以适量地给好大儿身上加担子。
一下子超出他能力极限太多不行,但可以一点一点地来,慢慢拉高他的上限。
苏诗怡在古董店给全家都买了礼物,自然不会漏掉出钱的爸爸。
——顾朗看着眼前的罐子,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个相当精致的纯银鎏金水晶浮雕高足罐,来自十九世纪的法国,雕刻了大量的复古植物纹饰,内里水晶樽身光彩非凡,极具王者风范[4]。
苏诗怡还在邀功:“爸爸,在众多的摆件中,我第一眼就相中了它!看着罐子多漂亮,摆在桌上非常好看,你还能用它装点零碎的小玩意。”
顾朗揭开它的盖子,看一眼里面的构造,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看着女儿喜气洋洋很开心的样子,老父亲就没有告诉她,其实这是用来装糖果的罐子。古董店老板给她推销这个,肯定本意是觉得适合放在女孩的房间,增添一点高级的氛围感。
无所谓了,反正都被她买回来了,以后要怎么用他们家说了算,谁管得着?
何况他收到的礼物还算是好的,苏诗怡还买了欧洲贵族用来喝酒的广彩潘趣碗,说要送给顾宸打火锅呢——不能怪她误会,潘趣碗确实比现在的电磁炉还大。
父女俩吃了一顿寻常的午餐,又小憩片刻,差不多就到了该出发赴宴的时间。
柏妮丝邀请苏诗怡去到的骑马俱乐部,其实就在她家,也就是伯纳尔侯爵的庄园里,离伦敦市区大概二十分钟车程。
到别人家里作客,苏诗怡还是提前了十几分钟换好衣服,让造型师给她化个妆,以示礼貌。
如果是为别的主顾服务,造型师还要考虑这次聚会是什么主题,参加宴请的有哪些人,需不需要避开某种主人家和其他宾客会忌讳的着装,小心千万不要撞衫,既要打扮好自己的顾客,又不能压了主人的风头……
但给苏诗怡工作,就不用考虑这些了。
给她做造型只需要一条标准,好看就行,其他的不用她去考虑。
等苏诗怡换好日礼服,在腰间挂上她的短剑时,在车上看到同样换了衣服的顾朗爸爸。
虽然对于顾朗这样的霸总来说,基本上都是披着正装半永久皮肤——苏诗怡作证,她老爹的衣柜里就没有睡衣的概念,稍微宽松休闲点的服装都精致到可以拍时尚封面——但他这身还是有点不一样。
比起严肃的商务风,这套多了几分华丽复古气息。她再仔细看,不得了,顾朗爸爸今天穿的是深蓝色青果领Tuxedo诶!
苏诗怡十分诧异:“爸爸,是什么原因让你穿上了这套晨礼服?”
顾朗:“去工作和送小朋友去郊游是不一样的,当然要换身衣服。”
苏诗怡要认真想一下,才能确认顾朗爸爸说的是自己。
可恶,她只是答应了柏妮丝的邀约去骑马,怎么就被他说出了很幼稚的感觉?
顾朗看她气鼓鼓,心情又愉悦几分。等车子启动后,他说:“走另一条路,最近的那条道也安排我的车上路。”
这是要做什么?
苏诗怡脑补出很多东西,瞬间有点紧张:“爸爸,不会有人要追杀我们吧,你报警了吗?”
顾朗故意逗她:“在英国地界上,警察未必管用。”
苏诗怡:这么可怕的吗!
也对哦,这里是人家的主场,可不是在华夏了!
她被吓得不轻,紧紧攥住爸爸的衣袖不敢松开:“那我们别出门了,在房子里会安全点吗?还是这里已经被他们布下埋伏,我们正在逃……”
看她越说越离谱了,顾朗笑出声来。神经高度紧张的苏诗怡对上爸爸的目光,就知道他又在骗人了,明明没事!
“你真讨厌!”被耍了的苏诗怡生气地甩开顾朗的衣袖,“哪有你这样当爹的,你是要吓死我吗?我跟你说,我心脏可不太好!”
顾朗有点意外,这还是苏诗怡第一次在他面前发脾气呢,连爸爸都不叫了,直接用“你”,还是这种发泄的口吻,她平时可不敢这样的。
她以前也许心脏是不太好,不然也不会在连续熬夜加班后晕过去,疑似猝死。但在现在“苏诗怡”的身体里,应该没这个问题了,她的体检报告他都有看的。
但看到女儿不停深呼吸,刚画好的眼妆有晕染的迹象,顾朗心里还是升起了几分担心。
“好了,是爸爸错了。”顾朗轻拍她的后背,“很难受吗?Sunday,诗怡现在的心跳是多少?”
Sunday报了一个偏高的数值,幸好又逐渐趋于平静和稳定。
苏诗怡还是很生气:“爸爸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太过分了!”
顾朗自知理亏,任由她叽叽喳喳的抱怨。等她说完后,才解释道:“安排另一辆车是真的,是你自己胡乱脑补,我可没有故意骗你。”
苏诗怡刚想辩解,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怎会如此,她被老爸的文字游戏耍了!
苏诗怡快要气成一只河豚:“闲着没事做,干嘛派两辆车,你钱多喜欢烧油啊?!”
哟,这养的崽脾气越来越爆了,难道他无意间开启了叛逆期副本?
顾朗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怎么和爸爸说话的?没大没小,先给爸爸道歉。”
苏诗怡:?
好气啊,明明是他心眼特别坏欺负她,最后竟然还要她道歉,这还有天理吗!
她要抗争,坚决和封建大家长抗争到底,不能助长顾朗大魔王这种嚣张拨扈,无法无天的行径!她要——
顾朗:“不道歉就不给你零花钱了。”
“爸爸我错了!”苏诗怡立刻变脸,“爸爸,我不该那么和你说话。我知道你做事肯定是有自己道理的,毕竟你是如此英明神武,全世界最厉害的好爸爸!”
顾朗评价:“你倒是能屈能伸。”
苏诗怡正色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顾朗心想,这本来是夸奖诸葛亮和庞统的话,也不知道当初向刘备引荐他们的司马徽会不会被后人的胡乱引用气到棺材板都压不住。
他还是说明了:“我安排另一辆车走最近的路,只是惯例操作而已,保护行踪信息很重要。”
苏诗怡住在哪里,柏妮丝家的庄园在哪里都不是秘密。在苏诗怡不知情的情况下,凯文已经帮她安排过很多次“替身行动”了,只是这次顾朗当着她的面安排,顺便提醒她此事的重要性。
顾朗特意宽慰她:“不是为了防追杀,现实生活不是拍电影,只是规避不必要的打扰。”
其实他平时还是会面对一些的,尤其是在其他国家——但这种事就不用说出来给诗怡听了,免得又吓到她。
听完这些话的苏诗怡总算放下心来,心跳平复到正常水平。
而顾朗的预料确实不是多余,在公路上扑空的科妮莉亚心情很不好。
是要认命,还是最后搏一把?
她咬咬牙,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
顾朗带着苏诗怡所乘坐的车子,很快开到伯纳尔侯爵的庄园前。铁栅栏大门在远程遥控下开启,座驾在花园内穿梭,停在了城堡的大门口。
比起顾朗在全世界各地锤的奇观,这栋城堡还是伯纳尔侯爵祖上传下来的建筑,经过几番修缮才变成现在的模样。
苏诗怡看多了各种各样的城堡,再看它就觉得一般,也就平常水平,没有十亿岛上的恢弘大气。
唔,毕竟这种建筑是吞金兽来的,也不是人人都能负担得起华丽背后高昂的维护费用。
头戴小礼帽,穿着古典礼服的柏妮丝举着羽扇,戴好蕾丝手套在门口迎接苏诗怡。
其实现在不怎么流行这么隆重的日礼服了,现代名媛淑女们的午间聚会更偏向轻装上阵,只是柏妮丝特意研究了苏诗怡的喜好,发现她对一种叫lolita的服饰有所偏爱。
柏妮丝再一看图,这个她们熟悉啊,往前几百年,欧洲贵族基本都是这风格!
于是她翻出了压箱底的裙子,也给其他人提了个醒,就算是猜错了,等会骑马的时候就得换衣服,等喝茶是再换一套就是了。
但苏诗怡今天的穿着还真没辜负她的期待,只是这个颜色,是她没想到的。
她们以为她会穿活泼鲜艳的颜色,所以不约而同选择了淡色系,只是这个默契显然没什么必要,因为苏诗怡穿的是黑色啊。
她的这条裙子仿佛自带肃穆感,上身是方领加纽扣,有军装既视感,裙子是暗纹的不规则裙摆,腰间皮带上挂着一柄短剑,在披上斗篷后更是气场拉满。
扎了高马尾的苏诗怡没带任何首饰,与穿着米白色礼服的柏妮丝仿佛处于两个不同世界。
但柏妮丝必须要说,苏诗怡刚从车门下来时,她真的被惊艳到了!哪怕她有一张女性化特征如此明显的脸蛋,她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猛然快了一拍。
呜呜呜,她突然不是那么想给苏诗怡介绍自己的哥哥了,他不配!
苏诗怡已经下车,而另一道车门也被打开,柏妮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顾朗会从这辆车内走出来。
天哪,天哪,他们家何德何能,竟然能迎来顾先生的亲自光临,多少公爵都没这个荣幸!
柏妮丝举着扇子,先和这对父女问好。她看起来很淡定地通知帮佣,让她父亲出来迎接顾先生,其实她爷爷应该亲自出来的,但那样差了一辈,就有失贵族的体面了,传出去容易被人笑话。
她的腿都在抖,无比庆幸自己今天穿了古典礼服裙,裙撑也装备上了。厚实的裙摆虽然很热,但也遮掩住了她此刻的窘迫。
苏诗怡用英语和她打招呼:“下午好,柏妮丝,感谢你的邀请。我爸爸正好没事,就送我过来了。”
柏妮丝连夜突击的华夏话突然没了用处,说实话她还有点失望。比起其他贵族小姐们,她的华夏话是说得最好最标准的——可能比稍微带着粤式口音的苏诗怡还标准。
但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也没问苏诗怡怎么这么快就学会英语了,礼貌地请他们往里走,不能让贵客在门口晒太阳。
她心里还在震惊并吐槽着,顾先生怎么会“正好没事”呢,他推了无数人的邀约呢!
柏妮丝的父亲很快就到,感谢他动作够快,不至于让已经刻意放慢脚步的柏妮丝面临要将顾朗带到客厅的尴尬境地——此刻那里坐的都是她请来的淑女们,不合适。如果随意打发人带顾朗去其他地方,又显得很怠慢,更不好。
苏诗怡还以为是柏妮丝穿这衣服行动不便,就是走这么慢呢。懒散如她肯定想不到,这些贵族们为了维持身份体面有多拼。
当然,也没人敢用那些东西要求她就是了。
“顾先生,下午好。”
小跑过来,还在喘着气的中年男人显得有些紧张,“抱歉,您特意来访,我却有失远迎,实在是太失礼了!”
苏诗怡看了一眼柏妮丝的父亲,和她老爹顾朗一点都不像同龄人嘛。
不过还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应该也是很帅的,可是头发……不说也罢,英国男人都逃不过这个坎。
顾朗:“我女儿来这里作客,我送她过来,是我打扰了。”
“您这话就太见外了,我们随时欢迎您的到来。”
他当然知道顾朗也就是客气一下而已,此刻看向这位真·财神爷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期盼,“她们小姑娘还要多玩一会呢,我带您参观一下?我父亲也在。”
顾朗给苏诗怡整理了一下十分整齐的斗篷:“好吧,诗怡玩得开心点,我去拜访伯纳尔侯爵,结束了我再带你回去。”
亲自送来,还要亲自接回去……
伯纳尔先生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明白顾朗的真正用意了。并不是他们伯纳尔家哪里做得好,入了顾先生的眼,他就是要敲打某些人,告诉他们这个女儿对他来说很重要,他非常重视。
他看向苏诗怡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复杂,尤其是对方似乎无所察觉,并不知道顾朗特意腾出的这半天有多少人想见他却始终见不到。
这个女孩,是真正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想那么多也没用,柏妮丝这女孩真是给家里立大功了。不管顾朗的真实目的如何,伯纳尔家是真真切切占到了便宜。
没想到当时花钱打点,在拍卖场上给女儿安排在苏诗怡旁边的座位这么有用,这是他们家近年来最成功的、成本最低、回报率最高的一笔投资了!
顾朗跟着柏妮丝的父亲走了另一条道,柏妮丝则带着苏诗怡按照既定路线往前走,这次她的速度就恢复正常水平了。
到达客厅时,十几个女孩纷纷站起来迎接聚会的主人和今天的贵客。苏诗怡看着还觉得人数挺多,已经是柏妮丝冒着得罪人的压力,筛选减少过好几轮的了。
听到苏诗怡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贵族小姐们压力减轻了不少,就算她们都突击学习了华夏话,但肯定还是说自己的母语更自在嘛。
聚会一开始,就是自我介绍环节。这种让中小学乃至大学生听了都要叹气的尴尬到抠脚趾社交破冰活动难道在英国很流行?苏诗怡看她们特别积极,生怕自己被漏下,每个人准备得还都很有特色。
可惜她这金鱼脑记忆力有限,前面几个还勉强记住,后面就……算了算了,这个时候只要微笑就行了。
苏诗怡还以为和不太认识的人初次见面会有点干,不知道该聊什么,但这些女孩每一个都非常会带动话题,不到几分钟,就将场子聊热了。她今天穿的裙子和其他人都不太搭,不过能言善道的贵族小姐们都从不同的切入点疯狂赞美她,让苏诗怡心情美美哒。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喜欢听别人吹彩虹屁的俗人……这都是和顾朗爸爸学的!(理直气壮)
柏妮丝在此时提出:“好了,姐妹们,外面太阳没那么晒啦,我们去骑马吧。”
这又不是队伍训练,骑装当然是各位都自带了,自家做的更贴合身体尺寸嘛,苏诗怡甚至自带了马。定下来要参加柏妮丝的聚会后,凯文安排托运过来的。
这可是在皇家赛马会上打败了冠军马的真冠军,小黑,作为东道主的柏妮丝还提前去马场看望了他,确实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众人在转移场地时,走在队伍最后的女孩看着手机直皱眉,在原地慢慢吞吞的,还是前面有人叫她的名字提醒,她才提起裙摆跟上,准备去换衣服。
烦死了……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不该随便欠人情。
换上骑装后,苏诗怡就不再是人群里突出的黑色裙子了——等会喝下午茶的时候也不是,其他女孩们都通知了家里准备深色偏暗的裙子。
顾朗之前和女儿说的话是没错的,她不用去追赶当下的流行,是流行要在意她的喜好。
到马场上,这些女孩们可就更加放得开了。英国上流阶层的骑术本来就好,英国人骑马的厉害程度就像华夏在乒乓球上的不败战绩,何况柏妮丝还是优中选优,精挑细选了马术最好的那批。
嗯……和苏诗怡肯定没得比,但不至于类似博士生欺负幼儿园小朋友,顶多是碾压本科生这样吧。
柏妮丝家的马场够大,女孩们在这里热热闹闹地举办了好几场友谊赛。盛装舞步、障碍赛、速度赛马、绕桶赛等,都办得像模像样,苏诗怡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评委,兼任技术指导。毕竟她要是下场玩,那胜负不用比都知道了。
女孩们一边比赛,一边聊天,苏诗怡在心中感慨,要不是她这些日子非常闲,无聊地吸纳了五花八门的知识,其他人又有意让着她,不然她在这些从小接受顶尖教育的女孩面前真的会露怯。
总有人以为有钱人家的子女都是高傲而愚蠢,现实里确实有一部分这样的人存在,比如科妮莉亚的父亲就是,但更多的,还是苏诗怡今天接触到的女孩们。
她们饱腹诗书,眼界开阔,人均好几门特长在身,学习能力特别强——华夏话算是全世界公认比较困难的语言了,但她们突击的效果都还不错。
苏诗怡想起自己的大学英语四级成绩……不提不提,都是过去的事了!
越是家世显赫,对教育这件事就抓的越紧。苏诗怡敢肯定,如果她不是二十多岁才到顾家,而是从小生活在那,爸爸绝对不会对她手下留情,培养方案会参照顾盼的来,甚至更严格。
在中场休息时,苏诗怡有感而发,教育对女孩真的是太重要了。在社会环境对女性不太公平的现状下,女生永远都不能放弃学习,要不断提高自己,充实自身。
——这个道理连顾朗都懂,他虽然将遗产安排得明明白白,同时也从来没有放弃过鼓励苏诗怡去读研究生,对她的几项投资都在关注。
历史上,最早发起妇女参政运动的国家就是英国,这些女孩们自然认同苏诗怡的观点。她们虽然依靠长辈荫庇,但没想过一辈子高枕无忧,从之前奥若拉都不把她父亲放在眼里,想跳过他直接继承爵位就可见一斑了。
苏诗怡心想,也许她还是应该多学点东西?不用功利的去学,挑感兴趣的就行,享受过程,主要是维持和锻炼自己的学习能力。
女孩子们讨论这个话题越聊越嗨,很快就有人聊到了苏诗怡的女性健身房和HMW基金会上。她们都觉得这两样特别好,希望苏诗怡将业务扩展到欧洲这边来,她们都很愿意出钱出力的。
其实同类性质的健身房或组织,英国也有,但是少啊,而且其他组织她们不是太信任,尤其基金会在涉及到资金问题都比较敏感。不过如果由苏诗怡牵头,那就不一样了。
难道还担心首富千金会贪墨这几百几千万英镑么?今天上午的事情她们都听说了,这点小钱还不够人家买个皇冠的。
可是苏诗怡说,她不会常驻伦敦,不一定下次来是什么时候,而且她的秘书也挺忙的。
这时,之前一直挺沉默,话比较少的女孩开口了:
“我有个建议,你可以考虑选一个代理人啊,熟知本地情况,而且家里人脉还算广的,这样做事比较方便。”
诶,这个形容不就是说的在场各位吗?能和苏诗怡拉进关系的大好机会诶,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一瞬间,女孩子们都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不是还顾忌着贵族的脸面,不太好一拥而上,这会苏诗怡已经被自荐给淹没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感觉到了诸位热情而期盼的火热眼神,快要将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苏诗怡摸摸鼻子,问刚才说话的人:“那你有推荐的么?”
还是将这个皮球踢给她吧!现在大家的目光又转移到她身上了。
谁知,她没选在场任何人,也没说自己,而是犹犹豫豫地说起:“其实我有人选推荐,她很厉害的。就是她曾经得罪过你,我怕说出来你会不高兴。”
额……
她这话一出,全场都沉默了。
这不是故意让苏诗怡难受吗?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多少要给这人一点面子,让她说出来,不然就不体面了。
问题是大家都知道是谁啊!苏诗怡这是第二次来伦敦,还能有谁得罪过她,除了科妮莉亚还有第二个人选吗?
柏妮丝脸色都变了,她本来想替这位女孩道歉,毕竟她是东道主,但苏诗怡已经开口了:
“那你就别说了,我确实会不高兴。”
哼,既然是别人先提起,那就别怪她不讲礼貌了!
她又不是贵族,管你们体不体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