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变换,周遭景物破碎又重构。
沈黛已经破除她的心障,从这方空间中脱身,但江临渊还道心未明,仍然被困于问心镜中倒映出的某一处幻境之中。
江临渊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血已经止住,沈黛留下的剑伤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江临渊望着那一处,却好似看见那伤仍然明明白白的存在着,无法止住地涌出鲜血。
心脏寸寸刺痛,江临渊的指腹落在伤口处,眼眸晦暗混沌。
——大师兄。
——大师兄,你放心闭关吧,我一定会替你照看好师弟师妹们的。
——大师兄,师尊教的心法我都学会了,等我再学会逐潮归海印,日后就能同你一起下山降妖除魔了!
眼前无数画面纷乱交错,定格在了月下竹影的食舍中。
烛光摇曳,在山中的昏暗月夜下微弱得仿佛一阵风便可以吹倒。
江临渊站在竹林里,透过食舍那扇半遮半掩的窗,怔怔地望向窗后的身影。
是沈黛。
江临渊迈动双腿,朝着那个方向缓缓走去。
他没有发现,这一次的幻境自己并非是以灵体状态旁观,而是直接融入了这个幻境中的自己。
他记得这一天。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是这一年的除夕。
纯陵十三宗的弟子们,有家的便回了自己家过新年,没有家的便留在纯陵,与宗门里的其他弟子一起过守岁。
衡虚仙尊一贯冷清寡欲,这样的热闹场合,他从不曾参与。
食舍内,沈黛正独自一人包饺子。
饺子馅是她请食舍的张大娘准备的,她不会下厨,但至少她想自己亲手包好煮好给师尊送去。
江临渊正是在此时途径食舍附近,见沈黛在厨房笨手笨脚的包饺子,便调转脚步,推开了食舍的门。
“大、大师兄!”
沈黛包得十分专心,见江临渊突然进来,惊得差点打翻面盆。
“你怎么来了?我……”
她脸颊还站着面粉,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纤细手腕。
十二岁的沈黛个子还没有炉台高,她脚下踩着小凳子,看上去一团稚气。
她的双颊因紧张而泛起绯色,慌忙辩解:
“……我只是想着,师尊每年除夕都不和大家一起吃饭,就想……就想自己包一次饺子,给师尊送去……大师兄,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她沾满面粉的双手藏在身后,看上去一脸不安。
江临渊喉间一滚,涌上一丝丝酸涩。
此时的沈黛,还如同他记忆中的那样,温柔又真挚地将一颗心捧到他们的面前。
而那时的他是怎么做的呢?
那时的江临渊刚从衡虚仙尊处回来,嘱咐了一番紫府宫内的事务之后,衡虚仙尊对他道:
“当时宗内大比,你向我一力举荐沈黛入我门下,如今她修为始终进步缓慢,你这个做师兄的,还要督促她用功才行,不要让我后悔收下这个徒弟。”
他闻言心中一惊,反复言明沈黛平日已足够努力,昼夜不歇的修炼,同她一样大的弟子时常偷懒耍滑,可她从不懈怠。
衡虚仙尊听完不辨喜怒,只微微颔首,道了一句“但愿如此”。
他心事重重地从衡虚仙尊的住处出来,原本满心为沈黛而不平,不想在食舍却见沈黛围着炉台打转。
于是他冷着脸,推门而入,质问她在做什么。
沈黛也是如幻境中这般回答他。
“……纯陵十三宗是没有厨子了吗!要你衡虚仙尊的亲传弟子亲自下厨做这些杂事?”
小姑娘站在凳子上,手指勾得很紧,小声解释:
“我见宋师妹给师尊送过宵夜,师尊那时看上去好像很开心,所以我想……”
“她是她你是你,你与她能一样吗?”
沈黛怔怔望着他,杏眸里似有一层淡淡水雾,却并未露出委屈情态。
他心中划过一丝不忍,可想到衡虚仙尊的话,他又不得不冷下脸:
“你是师尊的亲传弟子,紫府宫的小师姐,那么多人盯着你的位置,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知道吗?”
沈黛低头一旁面板上放着的饺子。
捏得歪歪扭扭的,模样并不好看,有的破了个缺口,又被她小心翼翼地补好。
她喃喃,声音很轻:
“……我只是,想要师尊像夸奖宋师妹那样,夸我一次而已。”
江临渊眸色冷淡,让人进来将厨房里这些东西都收走,淡淡道:
“你修炼进步,师尊自然会夸你。”
可衡虚仙尊的进步标准,却并非一般人能办到的。
那个目标高高挂在她够不到的地方,无论她怎样努力,也始终得不到一声夸奖。
沈黛垂眸,并没有哭,只是看着地面上的一处裂缝,小声问他:
“大师兄,师尊是不是更想让宋师妹做他的弟子?”
“大家是不是都更喜欢宋师妹?”
“我是不是……特别特别让人讨厌啊。”
那时她说着这话,声音轻飘飘地,像是担心惊动了即将到来的答案。
而此刻的江临渊望着眼前的小姑娘,还有炉台旁一个个补得小心翼翼的饺子,心中只觉得一片酸涩难忍。
方才穿心而过的那一剑有多惨烈,此刻站在他眼前的小姑娘便有多柔软。
他为何能说出那样残忍的话?
他为何会以为,她不该难过,不该恨他,自己所做所言全都是为了她好呢?
他的小师妹曾经也会这样独自一人笨手笨脚地下厨,竭尽自己所能地讨他们的欢心,像因为害怕随时会被抛弃的小孩子一样,渴望得到他们的一声夸奖。
是他。
是他们。
亲手毁掉了这样的沈黛。
江临渊沉湎于此刻的幻梦之中,已全然忘记了这只是问心镜中的一个虚幻的影子。
“为什么说对不起?”
他抬手,怜惜又珍重地擦掉她脸上沾上的面粉。
曾经在现实中说出的那些诛心之言,他全数咽了回去。
“弟子想要给师尊亲手包除夕夜的饺子,何错之有?”
原本忐忑不安的小姑娘讶异抬眸。
“真、真的吗?”
他嗓音有些哑,对沈黛道:
“嗯,师尊若是能吃到你亲手包的饺子,定会很开心。”
她怔愣半响,又不敢相信地追问:
“真的吗?师尊真的会开心吗?”
“一定会的。”江临渊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你可是他的亲传弟子。”
于是小姑娘的眼角眉梢绽开星星点点的笑意,像将要枯萎的花骨朵重新绽开。
她如此好哄。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她欢欣雀跃。
幻境之中的沈黛待他亲昵如昨,让江临渊完全忘记了现实中沈黛已离开纯陵十三宗,她再也不会叫他大师兄,再也不会这样偷偷点灯为师尊包饺子。
他只看着眼前的沈黛。
他们师兄妹仍如从前那样,两人都不擅下厨,一起包出歪歪扭扭的饺子,一起守在炉台边等饺子煮熟。
等得累了,他便让沈黛靠在他肩上闭目休息一刻。
小姑娘轻轻靠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分给他几分重量,紧张得不敢随意乱动。
窗外除夕焰火绚烂。
厨房里热气滚滚。
江临渊恍然不知今夕何夕,只想着此刻能久一点,再久一点,永永远远不要醒来。
“——江师兄!!”
门外忽然有人破门而入,见了江临渊立刻大喝一声:
“江师兄快醒醒!这是问心镜的幻境!快醒醒!我们该走了!!”
来者是生死门的弟子。
萧寻等人进入问心镜之后,也是花了一点时间破除心障,但并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去通知了其他藏身于问心镜中的第一批弟子。
生死门弟子与蓬丘洞府弟子得知刑无已被断去一臂,且又来了许多仙门百家的弟子支援,知道出去的时机到了,便四处知会分散在问心镜中的修士。
众人分头行动,他闯入这个幻境中,碰上的恰好是曾有一面之缘的江临渊。
然而他看着此刻的江临渊,却觉得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去哪里?”
江临渊面若寒霜,眸中显而易见的是对他的出现的抗拒。
“我哪里都不去,这就是我要留下了的地方。”
对方大惊。
虽然偶尔会听说有些道心不稳的弟子在问心镜中迷失,但他万万想不到天赋卓绝的江师兄也会沉湎其中。
“这里是问心镜!都是假的!我们在神仙塚啊江师兄!!”
江临渊恍惚了一瞬。
耳边一阵刺耳的嗡鸣声。
身后是等着与他一起去给师尊送饺子的小师妹,身前是不断声嘶力竭冲他解释的陌生弟子。
“大师兄?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去哪里?”
“江师兄!你睁开眼看看!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假的!”
江临渊怔怔立在原地,脑中无数画面声音如疾风呼啸盘旋——
不。
这不是假的。
沈黛没有离开纯陵十三宗,他没有留下她一个人独自面对万魔千妖。
他还是沈黛的大师兄,她还会如往日那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无论他剑指何方,她都如他的影子那样,永远站在他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一派胡言——”江临渊气血翻涌,目眦欲裂地怒视对方,“你说谎!你说的才是假的——”
心底某处,萌发出混沌晦暗的浊气。
那浊气幻化成一道影子,声音响在他心底深处:
你才是沈黛的大师兄。
她会留在纯陵十三宗,她如今是你的师妹,未来是你的道侣。
无人能够离间你们。
谁若是阻拦你——
杀了便是。
“不好!”
眼看江临渊灵气浑浊,是心魔将生的征兆。
那位生死门弟子别无他法,只得提气凝神,将神识凝于剑上,强行一剑碎裂这空间——
哗啦——!
幻境震碎。
江临渊终于清醒过来,胸中气血翻涌,呕出大口鲜血。
“江师兄!”那弟子连忙查看,“你没事吧!哎呀,方才情况危机,我看你心境不稳,担心再这样下去你生出心魔,我实在没法才用了这下下之策……”
江临渊狼狈地单膝跪地,半响才哑声道:
“……无碍。”
“那就好,太玄都的萧师兄说,让我们各自动身前往镜中其他空间,知会别的弟子,将他们带出幻境之后,我们便在此处汇合,时间紧急,江师兄你现在能支撑得住吗?”
“……能。”
灵府深处的一隅,那影子盘旋片刻便消失无踪。
似是彻底消散,又仿佛只是暂时隐匿。
江临渊定了定神,擦去唇边血迹。
沈黛必然还在幻境之中,他要去寻她,问个清楚。
*
暮色盈满长街。
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
谢无歧走了一段路,忽觉不对,回过头时却不见那女孩的身影。
他回头去寻,却见女孩举着两个包子,傻傻地被扣在了卖包子的小摊旁边。
“……你在干什么?”
沈黛见他折返回来,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二师……你回来找我啦,我在买包子啊。”
谢无歧:“?你有钱吗?”
沈黛老实回答:“没有,但是你有。”
钱还是从她身上拿走的。
谢无歧怀疑自己捡走的女孩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她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现在她的钱是被人抢了,并且这个人并没有还给她的打算?
“死心吧,我不会给你买的,自己饿着。”
沈黛却弯腰将包子递到他眼前。
“我不饿,这是给你买的。”
问心镜,境由心生,越是在意的东西,呈现得就越完整。
长街之上,别的东西都是徒有其表的倒影,唯有这个包子摊上的包子飘着诱人香味,热气腾腾,连包子皮看上去都晶莹剔透。
所以这必然是谢无歧格外在意的东西了。
谢无歧看着眼前香喷喷的包子,怔愣半响:
“……给我的?”
“嗯。”
包子被热情的递到他眼皮子底下,那女孩自己穿着一身破破烂烂、比乞丐还像乞丐的衣服,却有着好像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分他一半的眼神。
“……那你付钱。”
谢无歧半信半疑,以为这只是沈黛想要骗走他手中乾坤袋的计谋,便故意将乾坤袋露出一截,让她来拿。
沈黛果真伸手,从里面取出几个蕴含灵力的灵石。
谢无歧想,若是她拿了乾坤袋就跑,那他便打晕她再抢回来,然后就将她扔在路边,随她死活……
乾坤袋又落回他手里。
那女孩不是在骗他。
包子铺的小贩看了看却瘪嘴:
“这什么破石头?买东西是要花钱的,我只收铜板,不收石头。”
沈黛讶然愣住。
“这可不是你们修仙人的仙宗宝地。”
谢无歧从自己的钱袋里掏出几枚铜板,付了钱,两个包子一个给沈黛,一个自己咬了一口,扭头往前走去,半响又随口道:
“灵石给我,我可以拿去别的地方换成银子。”
沈黛老老实实地将灵石都给了谢无歧。
不料谢无歧看她的眼神却更加狐疑,好像从没见过她这样的人。
“……能傻成你这个样子,你家里人一定很宠你吧?”
她明明可以拿着这几颗灵石就跑的,乾坤袋在他手中,他也不稀罕这几颗灵石。
城中有些不入流的方士,她可以找他们用灵石换不少银子,够她休息治伤,赶几千里的路回家。
可她就这样乖乖顺顺地将灵石都给了他。
还……惦记着给他买包子。
谢无歧满心疑惑地咬了一大口。
包子皮薄馅大,肉汁喷香,一口入了五脏庙,通身都暖和起来。
“我哪里傻?”
沈黛莫名其妙挨骂,瞪大了眼反驳。
不过看眼前二师兄的模样,似乎并不记得这是在问心镜中,沈黛便不同他计较。
“但是你说得对,我家里人的确很宠我。”沈黛按捺住唇边的笑意,吓唬他,“尤其是我二师兄,他要是知道谁欺负我,他一定会把那个人头打烂!”
谢无歧:“……哦。”
谢无歧:“那你让他来打我啊。”
他挑衅般地说完,却见沈黛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抿着唇忍不住笑了起来。
女孩本就容貌妍丽,笑起来时好似山花烂漫,姹紫嫣红地开了满眼。
他身上所穿的水墨画卷般的衣袍隐约可见完好时的模样,但谢无歧莫名觉得,她若是穿红色一定更好看。
谢无歧错开视线,只往前走。
“师妹——”
正当沈黛准备跟着谢无歧回去,弄清这里情况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令她避之不及的声音。
是接连闯入两个幻境,通知了两名弟子,才终于寻到沈黛这边的江临渊。
他看着眼前二十三岁模样的沈黛,又瞧了瞧十二三岁模样的谢无歧,一时也有些错乱,但他很快回过神来。
“跟我走,我们该出去了。”
沈黛手里还举着谢无歧给她买的糖人,她挣开江临渊攥住她手腕的手,道:
“还不行。”
江临渊蹙起眉头,看了一眼沈黛身后没什么表情的谢无歧,他眸中又冷上几分。
“在问心镜幻境中,若修士与幻境中的自己融合太深,便有陷入心魔的危险,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助外力强行带他出去,你不走,是要在这里眼睁睁看他生出心魔吗?”
江临渊说的这一点,沈黛刚见到幻境中的谢无歧就知道了。
但她之所以不走,也是有原因的。
“可若借外力破除幻境,修士本人会遭受极大反噬,出了问心镜后还不知是什么情况,我师兄若是受伤,你能担保你会保护好他吗?”
沈黛想得很清楚,她不仅不能就这样带走谢无歧,她还要阻止别人带走他。
“问心镜中一月如一日,我们幻境中并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倒不如让我师兄彻底除了这心魔再走。”
江临渊方才也历了好几个幻境,沈黛本可以直接劈开幻境跳出,但她没有。
怎么换到她二师兄,就要这样不顾及他是否会受伤,强行带他出去?
沈黛挡在江临渊与谢无歧之间,仿佛一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严阵以待地紧盯着江临渊。
江临渊攥紧了拳。
又是他。
她的每一言每一行,都在护着这个才认识没多久的所谓师兄。
若沈黛还是从前那个对她一心一意的小师妹,他刚才便不会迷失在那幻境之中,有人想要强行将他带走,她也会像护着谢无歧这样护着他。
……都是这些人的错。
……如果不是他们的出现,他的师妹绝不会这样无情。
若是他们在这个世上消失……
灵府识海之中,那团黑雾在角落里盘旋徘徊,似乎又壮大几分。
而一旁的谢无歧看着拉扯的两人,他虽不知为何伤痕累累的沈黛不愿意跟着这明显认识她的人走,但见这青年仍不依不饶,一副独断专横的模样,他忍不住蹙了蹙眉。
“姐姐。”
沈黛身后的小少年忽然开口,拉住她衣袖。
谢无歧仪容出众,因年纪小,故而容貌带着些雌雄莫辩的隽秀绝伦,这样近乎妖孽的一个少年真情实感唤人一声姐姐,没有哪个女孩能不为之动容。
他看着江临渊,轻轻开口:
“这是你的师兄吗?他这么着急带你走,是不是因为我用了你的钱,他生气了啊?”
谢无歧自有记忆起便在外摸爬滚打,早练出一双毒辣眼光。
虽然方才沈黛说她师兄对她极好,但至少眼前这个绝非那个对她很好的师兄。
她也一点都不喜欢他。
果然,听谢无歧这样略有几分委屈自责地说完,沈黛仿佛一个鉴婊能力为负的直男,毫不犹豫地将矛头调转指向江临渊,愤怒道:
“你看,你吓着他了!”
江临渊:?
他看上去哪里有被吓到的样子?
应该说,谢无歧这样的人,别说十二三岁,哪怕只有五岁,也无人能吓到他吧。
沈黛的心却完完全全偏向了谢无歧。
在她眼中,江临渊是洪水猛兽,而幻境里的二师兄只是个吃不饱饭被迫偷钱的小可怜而已。
于是她语气更冷,面无表情地对江临渊道:
“他只是个小孩,你这么凶做什么?你要是再对他这个态度,就不要跟上来了,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若是真的着急出去,可以去找出幻境里的其他弟子,我这里不用你费心。”
说完沈黛便牵起谢无歧的手,走得头也不回。
江临渊当场怔住,愣了半天都不敢相信沈黛方才对他说了什么。
更火上浇油的,是那被沈黛全心全意维护的小少年。
他任由沈黛拉着他,走了两步还回过头来,朝江临渊露出一个极嘲讽的傲慢笑容,唇红齿白的小少年微微启唇,无声对江临渊做了个口型:
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