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蒋丰义难以置信地看着蒋寒。
“我生你养你培养你长这么大, 你居然跟我说这样的话?!你对得起我吗你?!你对的起谁?!”
他情绪一下顶到了顶点,一把向蒋寒推了过去。
蒋寒被他用力地推搡,脸上始终平静, 他什么也没说, 就那么看着蒋丰义。
蒋丰义在那一瞬间, 原本想要释放出来的情绪顿住了。
他看到了蒋寒的眼底,平静的波浪之下, 失望的暗潮汹涌。
蒋寒这才开了口。
他说,“我不会逼迫你,这个选择, 由你自己来做。”
蒋丰义沉默了, 他紧紧盯着蒋寒, 不知何时,这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长得这般高大,可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又是那么疏离。
不是父子,甚至不是相熟之人, 而是说不清楚的复杂关系。
蒋丰义一直看着蒋寒, 蒋寒也任由他看。
直到诊室的门又开了,叶静走了出来。
蒋寒没有再多看蒋丰义一眼, 转身向着诊室门口走了过去。
他越走越快, 最后奔着女人小跑了起来。
诊室门前, 叶静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
诊室白色的高门衬得她越发显得清瘦而肚子挺立, 她拿着报告低头看着。
蒋寒近到了她脸前的时候, 看到了她眼角的水光。
那水光反射着的光亮刺眼,刺得蒋寒从眼底疼到了心底。
他甚至不敢直接问她,轻轻牵起了她的手。
她的手微微有些凉, 蒋寒裹住了她的手,将自己所有的温暖都给她。
她抬起了头来,在眼角的泪光下,跟他笑了笑。
“蒋寒,孩子没事。”
蒋寒心下一停,而后又咚咚咚地跳动了起来。
他还握着她的手,“你呢?是不是也很好?”
她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那一刻,蒋寒的心落到了实地。
在再也忍不住了,将她拥进了怀中。
男人的臂膀温软而有力,怀抱坚实而宽阔,拢拢将她环住。
淡淡的薄荷香味环绕在叶静的鼻尖,在薄荷香味之下,还有专属于男人的气息。
叶静也说不清,但她不知怎么,就没推开他。
眼角的泪珠顺着脸庞向下滑落,一滴又一滴。
直到视野尽头有人缓慢地站了起来。
蒋寒也察觉到了。
他松开叶静,牵着她的手向身后看了过去。
缓慢起身的蒋丰义,仿佛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面,苍老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蒋寒和叶静的目光,他抬头看了过来。
他看了蒋寒很久,而后落到了叶静脸上,又从叶静脸上落到蒋寒握着叶静的手上。
最后,他看向了叶静的肚子。
她没有穿宽大的外套,肚子已经很是明显。
那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延续着新的血脉。
他看了不知多久,收回了目光,又在下一秒转过了身去。
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蒋丰义在蹒跚的脚步中,消失在了医院走廊的尽头。
叶静看了蒋寒一眼。
蒋寒在她的眼神中回答她。
“他做了选择,他会慢慢想明白的。”
... ...
傅厦从诊室出来的时候,看到蒋寒在轻轻抚摸着叶静的肚子,然后低着头和里面的小人儿说话似得。
接着,他突然顿了一下,然后跟叶静说。
“刚才,叶绿素踢我了!”
他被踢了,还极其夸张地笑了起来。
傅厦嗤之以鼻。
她走了过去,没什么好脸色地把其余的检查报告都给了叶静。
“没什么大事,以后不要再情绪波动这么大了,伤宝宝也伤你自己。”
她把“情绪波动”四个字咬的重。
蒋寒收敛了一下笑意,一张张看起报告来。
傅厦并不会因为他低头看报告而放过他。
“蒋律师,叶静这都是因为你受苦受罪,要我说,你还不如就像从前说得那样,彻底地退出她的世界。”
这话让蒋寒一顿。
但叶静却迷惑了一下,她瞧了瞧傅厦,又瞧了瞧蒋寒。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退出我的世界?”
傅厦没回答她,只是看着蒋寒。
蒋寒淡淡地笑了笑,转而握住了叶静的手。
他说不会了,“永远都不会了,我只想,融入你的世界。”
他看住了她的眼睛。
“别不要我,行吗?”
叶静在刚才的迷惑里面一时没回应。
傅医生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酸了吧唧,烦死人了。”
叶静:“... ...”
蒋寒:“... ...”
从医院离开回家,中途竟然遇上了杨暖。
叶静连忙避了开,又用衣服掩住了肚子。
杨暖没发现他们,开车走了。
叶静松了口气。
她这般,蒋寒看着抿了抿嘴。
他把车里的温水递给她,让她别太紧张。
“最多三天,以后再也不需要躲藏了。”
三天之后,就是律师大会。
叶静默了默,问了他一句,“你真的,都想好了吗?”
男人说想好了,“我不想让你离开,不想让你被放逐一样地去航市定居,我想我们和孩子,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浦市,我不会让你和孩子身上,有任何污点。”
叶静在男人的话语里沉默。
他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都交给我。”
... ...
三天过得很快,叶绿素也恢复了平日里的活力,仿佛没有被影响到一样。
但在律师大会前一天,蒋寒遇到了方建元。
与其说遇到,不如说是方建元来找了他。
显然方建元也已经知道了,蒋丰义无功而返的现实。
事已至此,没有人能拦得住蒋寒了。
他只跟他说了一句话。
“你我也算师徒一场,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放过我那个侄女,其余的事情,随便你。”
蒋寒定定看了看他。
方建元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脸上露出了苦笑。
“不管怎样,她也是方家人,是我的亲侄女,是我看着长大的... ...虽然我这么多年,没真的看清楚。”
蒋寒在方建元的请求下没有表态。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方建元也不必他表态了。
他只是拍了拍蒋寒的肩。
“如果可以,你就当给我这个面子吧。”
方建元说完就走了。
妻子周舒在等着他。
“怎么说?”
方建元摇头,“机会不大。”
周舒叹气,“我们要不要提醒方明米,或者,拦着她不要去律师大会。”
方明米不是律师,但因为方建元和方鼎的关系,被邀请作为嘉宾为律师大会晚宴献上钢琴曲。
方建元跟妻子摆了摆手。
“不用提醒她了。”
他的目光向远处看去,“她所做的一切我们都不知情,如果事发,我们也只需要像看别人的事情一样对待就好了。”
周舒明白了。
换句话说,如果事发,方建元不会帮方明米,只会与她彻底分割开来。
周舒重重叹了口气。
方建元最后开了口,“我们也曾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只可惜,她并不是这样想。既然这样,就随她去吧,作多大的孽,就受多大的罪。只盼她不要做得太过吧... ...”
*
方建元如何想,方明米毫不知情。
她在学校音乐厅里调适了一下律师大会要用的钢琴。
柳成权从后门,越过一排一排的座位走了过来。
方明米的一曲刚好结束,抬头看了他一眼。
“方小姐紧张吗?”
方明米优雅地摇着头,合上了钢琴。
“弹了这么多年的钢琴,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柳成权笑了一声,他说不是。
说完,拿出来一个牛皮纸袋子,放到了方明米的钢琴上。
方明米打开牛皮纸袋瞧了一眼,皱着眉头地立刻又包裹了起来。
柳成权说倒也不必如此。
“反正不会弄到方小姐身上,方小姐只是这东西的搬运工而已。”
方明米被他逗笑了一声。
柳成权又说了一句,“所以方小姐,真的准备好了吗?”
方明米站了起来,侧边波浪卷的长发轻晃,散发出优雅的光泽。
她说准备好了,“又有什么可准备的呢?”
说着,将那牛皮纸包着的东西放到了钢琴里面。
正此时有搬运钢琴的工人到了。
将钢琴和那一袋东西一并运走了,运去了据此不远的律师大会晚宴现场。
方明米和柳成权对视轻笑。
只是方明米眼皮跳了两眼,她倒也没有理会。
*
律师大会当天。
蒋寒和叶静一早就起了床。
叶静照例穿了一件大衣,蒋寒扣了衬衫的扣子,过来替她整理衣服。
在宽阔的大衣里,叶静的身材并没有太显。
蒋寒让她不用很紧张,“等你发言之后,就找个地方坐下,等到大会结束是晚宴的部分,你谁都不用理会,和杨暖在一起就行。等到晚宴结束,一切就都好了。”
叶静微微皱眉地看了看蒋寒。
蒋寒跟她一笑,“放心吧。”
他说着,又摸了摸叶静的肚子。
“叶绿素,今天也要好好配合妈妈呀。”
叶静无语。
但伴着他这话,家里的气氛轻快了不少。
蒋寒还在继续跟叶绿素说着。
“乖宝贝,答应爸爸,一定不要让妈妈不舒服,好吗?”
他说着,手下轻轻贴着肚子。
就在他手掌贴上的地方,隔着肚皮有小宝贝撞了一下。
叶静也感觉到了。
蒋寒笑了起来,眉飞色舞。
他问叶绿素,“宝贝,你这是在跟爸爸击掌吗?那咱们爷俩可要一言为定啊!”
叶静:“... ...”
他最近,真是越发能确定肚子里的宝贝的动作了。
叶静忍不住抿着嘴笑了笑。
蒋寒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难道我说的不对?”
叶静没理会他,他却慢慢站了起来,与她近到呼吸之间交错相闻。
然后,他又稍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还轻轻挠了一下。
叶静:“... ...”
他笑着,“我真的,很喜欢叶律的耳朵。”
他看着那红起来的耳朵,吐气在她耳畔。
“因为,耳朵比你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