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管？”程一航道。
“大概是被某个混蛋影响了吧。”唐曦叹了口气，抓了一把头发，往那边走过去。
“所以，韩臻同学，已经有那么多大人出去找了，你们还是回房间等待，不会有事的。”宁宜兰温温柔柔地安抚，小心翼翼地掩饰着眼里的担忧。
“可是……”
“打扰一下。”唐曦打断了韩臻的话，直接问道，“失踪的是谁？”
韩臻怔了怔，有些狐疑，没出声回答。
“失踪的是谁，说不定我见过。”唐曦再问了一遍。
韩臻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开口道：“韩嘉，张玫，还有刘薇薇三个，我们一起上来的，他们放好行李就说出去看看有没有梅花鹿，至今未归。”
唐曦听到名字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
她记得之前扫过一眼，那个刘薇薇是谁不认识，可韩嘉和张玫，确实是那一组人中身上阴气最重的，这还乱跑，简直不要命。
真要论起来，谁带坏谁还不知道呢，又不是没见过唐曦这个小姑娘发起飙来有多凶悍。还是说，划进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后，下意识就真把人当孩子看了？被人家从三十几楼扔下来的经历都被狗吃了是吧。
不过，他显然是没get到正点上。
楚离看看他的脸，撇嘴。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不去当明星反倒混迹商场。下次要不要提醒一下老爷子，他孙子该早点结婚给他抱曾孙了？
说话间，120已经先到场。
楚离只好放过他们，指挥着医护人员将白冬梅抬上担架。
虽然白冬梅的身体都已经冷了，但现在场面已经够混乱了，要是宣布死了人，恐怕他一个人还真控制不住，还是让医院晚点再宣布抢救无效最好。
不到十分钟，重案组的组员也到了，立即开始维持秩序，录口供，登记信息后疏散人群。
楚离忙完一阵，总算松了口大气，回头想找唐曦，却没看见人影。
拿出手机，果然上面躺着一条未读短信：裴清致送我回家了，你忙着，不许通宵，早点回家。后面还跟了个比心的颜文字。
“我有钱和我见义勇为没有因果关系吧？”唐曦歪歪头。
“说的也是。”明显还是实习生的稚嫩巡警恍然大悟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唐曦忍不住又笑了，拿出自己的证件一晃：“市局重案组唐曦，那位是我的同事，休假中听到有人喊抓贼，顺手抓的，报告晚点传给你们。”
“啊，原来是市局的同志！”巡警愣了一下，赶紧敬礼。
“辛苦了。”唐曦摆摆手，上车。
顾冉早就钻进了车内，深藏功与名。
“说起来，下次要跟后勤多要几副手铐，每次出门都要用掉。”唐曦感叹着踩了油门，倒车，回到主车道。
至于那倒霉的抢劫犯，自然有被害者和围观群众指证做笔录。
“说吧，找我什么事。”唐曦道。
“开你的车，找个地方吃个饭再说。”顾冉答道。
“这不是技术问题好吧……”唐曦实在无力吐槽。
不过，托程华英的福，原本半小时的路程足足缩短了一半时间。
车子一个漂移停在殡仪馆才台阶下，两人很有默契地跳下车，几步跑上台阶，连车门都来不及关。
当然，这车子扔这儿顶多被交警拖走，倒是不担心小偷。
这种豪车，又不能塞口袋里带走，谁敢在满是监控的城市里随便开走，除非是脑壳进水穷疯了的。
大晚上的，殡仪馆里原本是不该有人的，不过今天重案组一直在殡仪馆核查火化资料，便有一个经理留下来接待，然而里面虽然灯火通明，大门却是反锁的。
“云栖开门。”唐曦道。
云栖用的还是老办法，穿过玻璃门，从内部打开了保险。
唐曦一步跨进告别厅，也不在乎会不会惊动什么东西，直接喊道：“楚离！死了没？没死就出个声！”
“唐、唐顾问？”一个花圈后钻出来一个脑袋。
总管见状，立刻吩咐两个服务生去拿剪刀拆快递。
“你送的？”程一航问道。
“嗯！”唐曦应得干脆。
程一航张了张嘴，忽然对箱子里的内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偷偷同情地看了裴清致一眼。
两个小伙子手脚麻利，很快将箱子拆开拿走，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裴清致：……
“噗……哈哈哈……”一片死寂中，第一个放声大笑的居然是裴老爷子。
“爷爷。”裴清致无奈地叫了一声。
“啊~~~好可爱好可爱！”夏爽满眼小星星，抓着唐曦的手臂问道，“曦曦，这个哪里买的？我也要一个！”
“回头我把网店地址发给你。”唐曦干脆道。
傅晓站了一会儿，终于举步，朝他走过来。
裴清致挂了电话，平静地看着她。
“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傅晓走进凉亭，勉强笑道。
“这话该是我问你的，你还想做什么？”裴清致反问。
“我、我就是来看个朋友。”傅晓动了动嘴唇，稍稍偏开了目光，“表哥也知道的，现在傅家的情况……我就是心里很乱，想和朋友呆在一块儿，但是到了才想起来，这么一声不吭跑过来，好像太打扰人家了……”
“你的朋友，莫不是叫苗青？”裴清致挑了挑眉。
傅晓猛地抬头，一脸震惊。
“不用这么看我，我知道的，比你多。”裴清致淡淡地说道。
“我……”傅晓揪着手上的羊绒手套，表情纠结，似乎在做什么心里挣扎。
“上一辈的事，本来和你没有什么关系。”裴清致稍稍放软了声音，“晓晓，到底你也是我妹妹，我并不想看你一条道走到黑，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唐曦和苏凰的配合已经很熟练，这种接近发疯状态的东西控制不住，只能暴力解决，连着几道雷咒劈下去后，那浓厚的怨气明显散开不少，露出里面包裹的躯体来。
“这什么啊！”苏凰面色惊恐地往后一退。
却见那男鬼失去了周身的怨气后，身形并不壮硕，甚至说得上是消瘦的，然而那个肚子却仿佛女人十月怀胎一般，甚至能看见一抽一抽的，仿佛随时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肚子出来似的。
唐曦想起了白雪说的“肚子很大”，原来不止是BOSS，小弟也有同样的症状吗？
“小曦。”苏凰飘到她身边，一脸凝重道，“刚才那个小姑娘说的，会不会……因为他吞了很多魂魄却消化不掉，就变成这样了？”
“大概是的。”唐曦点点头，并不是太意外，“所有的鬼，生前都是人。人有好坏，鬼当然也有好坏。吞噬魂魄增强自身这种事如果这么容易就能做到，怎么会没有鬼去做？”
“消化不良，就会变成这副鬼样子吗？”苏凰嫌弃道。
“各种原因都有吧。”唐曦收紧灵力鞭，慢慢靠近，不屑道，“不过这个，最大的原因果然就只有一个：太贪心！”
说着，她左手握着一把灵力刀，在男鬼惊恐的目光中，一刀划开了他的肚子。
“嗤——”无数的怨气从伤口处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而男鬼的肚子就像是个被放了气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呯！”的一下，跑车底盘似乎磕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熄火了。
楚离见状，不仅没有停下，反而一脚油门，毫无减速地撞了上去。
唐曦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差点想骂人。
这也太狠了吧！
“轰！”红色跑车被撞得车尾都凹陷进去，两辆车完全报废。
气囊全部弹出，不过楚离对此早有准备，左手握着一把匕首，一一扎破气囊。
“咳咳咳……”他丢了匕首，艰难地踢开变形的车门，抓起庞铮的枪，踉踉跄跄地下车。
唐曦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拖着强弩之末的身体，踩着带血的脚印一步一步走到前面的车旁，枪口对准了那人的太阳穴，冷冰冰地道：“乔恩，你被捕了。”
“呵呵呵……”那被叫做乔恩的亚裔男子整个人被卡在气囊中，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
“笑什么？”楚离眨眨眼，一手擦了擦从额头流下来的血，这是撞车时在方向盘上磕出来的，虽然比起身上其他的伤口轻微得可以忽略不计，但流下来的血却会遮蔽视线。
凯瑟琳立即摇头。
“应该没有。”西蒙答道，“我们自己人也没有。”
“是啊，傀儡术失传很久了，在我们哪儿也找不出几个会的。”凯瑟琳补充了一句。
“切割自己的灵魂注入傀儡，敢做的人不多。”西蒙道。
“嗯。”唐曦不动声色地盘算。
那么，那个偷偷把血结晶塞给楚离的人，很大可能不是敌人。
终于，拉出了一条线头，案情逐渐清晰起来。
深夜。
市局大楼一片黑暗，只有一搂值班室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秦队，你看，要不让我来审吧。”唐曦一脸认真道，“你看，警方禁止刑讯逼供，但是没禁止精神打击是不是？”
“你确定不会把人打击疯？”秦观止看她。
虽然他不知道唐曦到底怎么办到的，但三个犯人，两个疯疯癫癫，剩下一个也开始疯，他就不信她真的什么都没干。
“唔……”唐曦摸了摸下巴，沉思。
“你还真的在思考啊！”秦观止暴躁了。
“秦队。”一个警员匆匆走过来，看了唐曦一眼，欲言又止。
“说！”秦观止没好气道。
“是的。”那警员擦了把汗，迅速道，“那批毒品已经全部清点出来来，总共有三十多斤，算上损耗丢失，距离当初我们估算的，还是少了三分之一左右。”
“那块地方都搜遍了？”秦观止问道。
“缉毒犬已经搜遍了方圆十里，目前正在往周边找，但时隔太久，恐怕没有具体地点不太好找。”那警员为难道。
“得了，他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唐曦面无表情地踩了一脚刹车，把速度降到六十码。
裴清致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那人的交通工具肯定不是汽车那么显眼，多半是摩托。”楚离道。
“已经来了。”唐曦瞥了一眼反光镜道。
楚离拔出枪，随即轻轻地“嘶”了一声，额头冒出汗水。
“你伤的是右手。”裴清致道。
猛然间，唐曦用力往一边打方向盘：“坐稳！”
侧后方骑着摩托车的骑手戴着头盔，整个人遮的严严实实，背上背着吉他包，估计装的是狙击枪，此刻一手还拿着一把手枪，只是唐曦技术不错，没被击中车胎。
“我不太喜欢被人追。”唐曦鼓起了脸。
当然，她若是让厉鬼出手，随便吓一吓人，都能让后面的人飞出去，然而……那是活人。
于是一行人一起进了法医室。
解剖床上，躺着一具诡异的尸体。
要不是苏晚意说死者才三十多岁，怎么看都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须发皆白，皮肤松弛，脸上尽是皱纹和老年斑，手指枯瘦得像是鸡爪，身上都没几两肉，唯有肚子大得醒目。不过要真是这个年纪的老人，身材走形，肚子大也不是不可能。
此刻，尸体的胸腹已经被打开了，还没有重新缝合，明显就是等着唐曦来看的。
“嘶——”最后一个进门的乔治脸色一白，迅速退了两步，站到唐曦身后。
“死人有什么好怕。”唐曦没好气道。
“不是怕死人。”乔治连连摇头，“那具尸体身上，黑魔法残留很重，你知道，黑白魔法是相克的，我感觉很不舒服。”
楚离转身拿来几张打印纸，上面是案发现场的照片，可见尸体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表情平静，若非身下这个恐怖的人血魔法阵，看上去竟然有点……安详？
“献祭。”西蒙只看了一眼便道。
只听说鹿鸣山景区被关停整顿，重开之日遥遥无期。
唐曦又带着云栖去了一趟鹿鸣山，为那些枉死的动物们安魂，平息山林的怒气。
然而到底是挖出了那么多骸骨的地方，看来以后除了惊悚和推理游戏的爱好者，普通游客是不太敢来了。
这个暑假，楚离和整个重案组为了这些失踪案忙得团团转，也只有唐曦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抽空给她庆祝了一下。
时间一晃就是九月一日，又是一个开学季。
唐曦手握江南大学历史系的录取通知书，提着行李箱走进了古朴的校门，一边还在抱怨：“为什么大一新生必须住校啊？明明家里这么近。”
楚离翻着手里的新生指南，明明没看路，却很自然地避开人群，随口说道：“规定是规定，不过实际上也没这么严格，你要是不回寝室，基本上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这样吗？”唐曦有点意外。
“学校的本意是让学生尽快彼此熟悉起来，融入大学生活，宿舍集体生活当然是最方便的途径。”楚离翻过一页，接着道，“只要忍过最开始一个月，你要回家住，宿管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一个月啊，那还好。”唐曦咬了咬嘴唇，苦恼道，“不知道有没有单人宿舍。”
“我艹！”楚离忍不住骂了出来，“那混蛋是现场偷了一辆位置合适的车，根本没那么复杂！”
唐曦也是哭笑不得，什么临时起意预先埋伏，事实真是太简单。
然而，连车都是现场偷的，如果交警那边截不住车子，就很难找到凶手了。
“楚队，找到了！”肖雪忽然说了一句，因为声音太小，差点就被忽略了。
“找到了？找到了！”楚离精神一振，推开椅子走过去。
“嗯，这里。”肖雪推了推脸上厚厚的眼镜，把屏幕挪了挪给他们看。
“这是城市天眼系统？”唐曦惊讶道。
“嗯，路口的摄像头会给经过的车辆拍照，我用自己编写的程序筛选出目标车辆出现过的路口，然后规划出车辆行驶路线，他想要出城！”肖雪解释道。
“干得好！”楚离赞赏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差点把人拍到桌子下面去。
“谢谢。”唐曦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温温的刚好入口，甜甜滑滑的，正好有些饿了，还能暖暖胃。
“以后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的。”唐曦感叹。
就算明知是借口，却依然把你每一句话都认真对待的男生太暖了，若不是有两世的阅历，真的很难不心动。
“我们这样的人家，婚姻多半要联姻，对妻子和对朋友怎么会一样？一个是责任，一个是感情。”程一航很冷静地回答。
“……”唐曦有种太阳了人类最亲密的好朋友的感觉。
“刚才那个人，很厉害？”程一航已经岔过了话题。
“修为不怎么样，法器太多了，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一提起这个唐曦就生气，愤愤地咬着Q弹的珍珠。
“你这么厉害，难道就没有法器吗？”程一航只是单纯的疑惑。
然而唐曦仿佛觉得心口又被插了一刀，好痛！
“现在怎么办？”裴清致的表情很无辜。
“一边儿呆着去。”唐曦白了他一眼，“别碍事。”
“哦。”裴清致乖乖地留在了车子旁边，身影看起来居然有些委屈。
他……委屈个鬼！唐曦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开，一边走，一边打开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回去——告状！
一阵风吹来，或许是因为在山里，风里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空气中的闷热。
唐曦把手机往包里一塞，抬起头，一股灵力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向着周围扩散开去。
一圈一圈，仿佛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荡起的涟漪。
远处的裴清致看着这一幕，忽的感觉眼前的景物模糊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擦了擦眼睛再看，却依旧觉得视线仿佛被蒙了一层薄纱似的，看不真切。
唐曦加大了灵力外放，和山风绞在一起，激起一股股风旋，吹得马尾高高扬起。
“果然是鬼市，而且最近一次出现距离现在不过数日。”谢长安出现在她身边。
“其他的我看看。”顾冉松了口气，再看清单，正好唐曦挑走了最难的几样，剩下的……PEI的仓库里扒拉一下，基本上还能凑齐吧，还有一些就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普通物品，等到初四店铺也该开门了。
这么想想，倒也不是很难。
“那说好了，有我一份。”顾冉道。
“你真要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唐曦凝重地道。
“去，当然去。”顾冉说着，塞回手机，又往厨房走，“都这个点了，吃了饭再走吧，我昨天才刚填过冰箱。”
“你做？”唐曦一脸诧异。
“干嘛？看不起我？”顾冉冷哼，“好歹我一个人住了这么多年，总不会饿死的。”
“现在的男人都不错啊。”唐曦想起了早上那顿可以放去餐厅卖的精致早餐，又瞥了一眼旁边的人，“这个是例外。”
“喂……”楚离一头黑线，“虽然不是大厨的水准，但我做饭也不会吃死人的好么？”
“你会做？”唐曦不禁睁大了眼睛。
终于，两股怨气震了震，互相消散。
当然，这并不是他们愿意合作谦让了，而是怨气太弱，已经无法维持同心咒。
“这是……”两只鬼惊恐地看着空中飘浮的手串。
那里面传出来的强大威压，并不只是来自于吸取的他们的怨气，而是更强大的存在。
“喂喂，你确定你还能控制住？”连顾冉额头都冒出了汗珠，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在疯狂报警，诉说着危险。
在南疆时，那只名叫云栖的厉鬼可没有如此沉重的压迫感，该不会……玩脱了吧？
驭鬼一脉的天师固然是让厉鬼为己所用，但若是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就算有契约也未必能制衡。契约并不是万无一失的，就像是一方觉得那点违约金无足痛痒就单方面撕毁契约，另一方也是无可奈何的。
“说什么呢，这才是真正的云栖。”唐曦好心情地勾起了唇角。
“真正的……云栖？”顾冉呆了呆，颤声道，“你是说，在南疆的时候，他的力量还是不完整的吗？”
“当然了，千年厉鬼怎么可能这么弱。”唐曦一声嗤笑，又补充了一句，“这两只例外，因为没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