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 列车临时停在北海道钏路车站。
这个时间并不是北海道的旅游旺季,比起小樽和札幌, 钏路本就不出名,加上战后因为诸多因素的影响, 钏路的市的人口渐年流出, 时至今日,比起曾经为人称道的“道内第四都市”看起来倒更像个乡下地方点。
这个点下车前往钏路的只有他们三人。
花江看了看眼前连出租车站台都生了锈的钏路站, 扶着自己巨大的箱子一时陷入了沉默。
条野采菊明明闭着眼睛,却准确无比的判断出了无车可用的情况。他往右方看去,说道:“也没别的办法了,看样子车辆一时半会儿都没有。目的地应该不算远,走过去吧。”
末广铁肠是无所谓坐车去还是走过去的。让他全力奔跑的话, 他速度搞不好比车还快。
只有花江感到了为难。
比起轻装简行的两人, 她带着个颇大的行李箱,跟着走过去倒不是很麻烦,但拖着这么大的行李箱——
花江:人到用时方恨少,我应该叫梶井跟着一起来的。
她看着行李箱, 犹豫片刻后,还是抓住了手柄, 打算尽力带着走了。毕竟行李箱上有滚轮,虽然会影响前进的速度, 但也不至于会被抛下才对。
花江正算着呢,她身旁的行李箱忽然就被抬走了。
漂亮的末广铁肠直接将她的行礼抗在了肩膀上,目不转睛地向条野采菊带路的方向跟去。
花江见状, 欲言又止,她连忙抬步跟上,走在末广铁铲的身边说:“末广先生……”
末广铁肠连眼光都没偏移一下,他十分端肃道:“即便你是黑手党,在黑手党之前,也是为需要被保护的女士。这是我应该做的,不需要道谢。”
花江:“……”
她颇为尴尬说:“不是道谢,我是想说,末广先生,我的行李箱有助推轮,您可以拉着它走,不必扛着的……”
末广铁肠顿了一下。
他说:“这样啊。”放下了箱子,他试探着抽出了提手,询问花江:“这样拉?”
花江:“……”
她好奇:“末广先生没用过这样的行李箱吗?”
末广铁肠道:“没有用上过。这次已经是少有的需要带上行李的任务了,通常我们出任务,少有半天内不能解决的。”
花江闻言在心中对其的战斗力又有了新的判断。她点了点头,又笑着说:“原来如此,末广先生平日也不爱旅游吗?”
末广铁肠楞了一下,问道:“旅游?”
花江:好,对旅游也很陌生。看来不仅仅只是特种部队那么简单,这种管控,恐怕还是军警内部的秘密军队。
她跟在末广铁肠身边,正要再顺着聊天。前方的条野采菊像是发现了她的目的,回过了头,笑着说了句:“铁肠先生,不要和刚刚认识的女孩子说这么多,别人会觉得你冒犯的。”
末广铁肠眨了眨眼:“会这样吗?”
条野采菊肯定道,他说:“你说话也会吵到我‘认路’,铁肠先生,你应该根本没记住接头点吧。不想露宿野外的话,接下来的时间还请闭嘴。”
末广铁肠有点委屈。但他的确不想睡在野外,于是他紧紧地闭上了嘴。
花江看着他这样,莫名觉得这么好骗的对方有点可爱。
倒是条野采菊回头“看”了她一会儿,笑眯眯地问:“对了,我倒还没有问过花江小姐。您都带了什么东西呢?这箱子看起来不太像是装普通衣物的?”
花江坦荡回答:“对呀,还有别的东西。”
说完她就不说了,条野采菊只好再问:“是什么的?”
花江温和说:“条野先生,问刚认识的女孩子行礼带了什么,也很不合适哦?”
被用自己的话塞了回去。条野采菊笑容微僵,他笑着说了句:“也是呀,是我失礼了。”
就这样跟着一路,三人到了一间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和式旅馆。
旅馆是由一对老夫妻在经营。作为老板的老人见到了条野采菊从口袋里取出的异能特务科凭证,原本晕晕欲睡的眼睛顿时睁开,他说道:“原来是异能特务科的大人们,你们可算是来了!”
“钏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就在昨天,钏路又有人莫名其妙的死了。”
花江站在一边观察着旅馆,没有说话。
条野采菊和对方沟通道:“是什么样的死法,和之前的照片一样,莫名其妙地衰弱死亡吗?”
老人道:“这次的不太一样,这次是凶器自杀。”
他在收银台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沓小心藏着的照片:“这是我从警察局调取的,希望对诸位解决钏路的异常世界有所帮助。”
条野采菊接过了照片,他看不见,所以交给了末广铁肠。示意对方念给他听。然而末广铁肠还记得他闭嘴的要求,接过了照片也一言不发,甚至根本没明白他想要避开花江的心思,在小姑娘软声软语的请求下,非常自然地就做了中间传递人,将材料都交给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了。
条野采菊:之前还在和我说对方是最凶恶黑手党要小心的人是谁!
你倒是给我小心起来啊!有求必应算什么小心!
条野采菊心里被末广铁肠的迟钝气了个半死。但资料已经到了花江手里,他也没有理由再要回来。而花江显然是很明白他意思的,直接将资料连同照片上的情况都复述了出来。
照片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就和老人形容的一样,死于锐器刺穿心脏,这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这次的死者死亡的方式虽然与之前的几位受害者不太一样,但依然是异能拥有者。
花江将资料和照片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就很配合的将资料还给了条野采菊。
她甚至还说:“今天已经很晚了,不如大家休息一下,顺便把思路也整理一下。明天一早,大家互相交流看法。”
花江看着条野采菊,细声细语:“条野先生,可以吗?”
条野采菊:“……”黑手党为什么会敢问警察可不可以?
对方毕竟是异能特务科推荐来的帮手,虽然觉得不必要,但与涩泽龙彦切实接触过的组织不多。异能特务科的坂本安吾一口咬定,这家伙能够帮助他们在最快的时间确定是否为涩泽龙彦犯案,看在这一点上,条野采菊倒也没打算完全视对方为空气。
毕竟即使他在搜集信息上再强,当组织给的队友是末广铁肠的时候,任何关于信息的任务难度就会翻倍。在这前提下,即便对方心怀警惕,也不会真的信任对方给出的“看法”,但条野采菊不会拒绝多一份的思路。
他笑着颔首道:“当然可以,不过时间紧迫。我觉得明早还是有些迟了,不如就今晚吧。”
“晚餐后,就在客室里,你觉得如何?”
花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面上却略带苦恼说:“好吧,不过晚餐后条野先生真的能给出看法吗?”
“如果条野先生给不出任何信息,我不是很亏本吗?”
条野采菊:“……”
他维持这微笑:“关于这点,您多虑了。我能够得到的信息,一定会比您更多的。”
花江点了点头,她说:“那就再好不过了。”
花江看着他,心想,明明看不见,却能如常人般行动,现在又有这样的自信。这家伙的能力是超于常人的敏锐吗?
异能对她无效。
那么——是天生的听觉强化?如果是这样——
花江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想着:那可要维持住镇静的‘声音’才能保密了。
末广铁肠看了看条野采菊,又看了看花江。显然没明白他们俩在争执什么,只是非常实在说:“我没看懂资料。”
他看了看花江:“算你亏本吗?”
条野采菊:“……”他忍不住扶额,说道:“铁肠先生,你能不能继续保持安静。”
花江却弯起了眼,她说:“不算,我可以将我的看法分一点给您。这样就算您也有分析了。”
末广铁肠点了点头:“那谢谢了。”
花江:“不客气。”
末广铁肠不太喜欢欠人情,钏路靠海,他看了看旅馆的菜单说:“那我请你吃鱼吧。”
花江:“好呀,那我请您喝杯酒吧。”
末广铁肠:“我工作中不喝酒,我们队长才喝。”
花江愣了一下,笑着说:“也对。抱歉,换一个,请您香蕉牛奶?”
末广铁肠觉得这个可以。
旁听了整个事件的条野采菊:“……”
被丢下的条野采菊:这是什么发展?
他站在原地,异能特务科的外派人员看了他一眼,小心问:“这顿晚餐我请您吧?”
条野采菊:“……”
条野采菊婉拒了,他觉得不能放任末广铁肠和港黑的太宰在一起。毕竟这次的任务牵涉到政治,猎犬的身份是需要保密的。他可不能让末广铁肠泄露信息出去。
这倒不是说条野采菊认为末广铁肠会自爆身份,这是基于他对这位港黑人员的判断,他认为花江很可能是与他同层次的信息收集者。末广铁肠一句随意的话,很可能就会成为对方推定身份的证据。
条野采菊在猎犬内部,也被称作“无明之王”,因为除却无法视物外,他其余的感官敏锐度是常人的数倍。他能够听见“真实与虚假”呼吸声,闻见“犯罪”的味道。
可就像他在见面时试探花江的那样,他不能从这个人身上得到相应的信息。
心跳太平稳了。呼吸也没有任何的问题。因为镇定,她的身上除了很淡的、窗外秋风带来的些许花的气息外,别无他物。
这很不应该,太奇怪了。
一定要说的话,简直像是对方在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猜测了他的能力,然后根据他的能力做了预防措施一样。诸如宁可不说,也不说谎。诸如控制情绪,真实表达。
使知行合一,反让他陷阱“空无一物”的困局里。
虽然从没有相信过立原道造传回来的“最恐怖黑手党”的说法,条野采菊却也认为对方是个收集情报方面的行家。异能特务科选择她的原因或许就在这里。
是他的同行。
同行都是死仇。
条野采菊拒绝了外派人员的邀请,他非常肯定道:“不了,我还是和他们一起。”
他微微笑着:“毕竟我们是一起来的。”
外派人员欲言又止,他想说:但那两位看起来根本没有和您一起的意思啊。您这横差一脚,真的不会自找没趣吗?
条野采菊真的在自找没趣。
他自认身处怪物横出的猎犬部队,自己已经能算是非常具备包容性的好人了。即便是这样的他,对于末广铁肠会拿酱油浇万物的饮食方式都不敢苟同——可港黑的那个,居然还能做到配合的递酱油瓶!
“嗯?反正不是我吃呀,我觉得吃饭这种事,个人喜好就好吧。”
亲眼见到了对方吃水煮蛋不剥壳,整个扔进了嘴里几下就嚼的干干净净,花江面不改色,甚至还对条野采菊建议道:“我觉得条野先生也不必在意哦。”
末广铁肠深以为然,他说:“条野,你看看别人。你应该更大度一些。”
条野采菊看见对方毫无品味的吃饭方式,真的很想说,我不够大度吗?我还不够大度吗!
如果不是我提醒你鸡蛋要煮熟,你甚至可能还在吃生鸡蛋。
条野采菊感受到了危机,这个同行不仅仅是信息收集的能力很强,甚至还擅长挑拨离间。是个硬茬。
吃完晚饭,三人各自回去休息。
这晚条野采菊拉开了末广铁肠的屋门。
条野采菊阴沉道:“那个家伙,港黑的太宰花江。她是个心思深沉的恐怖家伙,你最好和她保持距离比较安全。”
“不,你最好都不要听她说话!”
刚打算睡觉的末广铁肠:“?”
他看着条野采菊不确定道:“和我说不要信传言的人不是条野你吗?”
他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不是听了太多声音,脑子终于出问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