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没多久, 杭嘉澍和中介约好了去看房子。
穗杏要去西安比赛,早早回校准备,搬家这事儿杭嘉澍也没跟她说, 打算等搬好以后再直接通知她。
但可能是爸妈跟穗杏说了这事,他准备搬家的事儿还是被她知道了。
穗杏开始是挺不理解杭嘉澍为什么好端端要搬出去,后来转念想反正哥哥就算搬了家也是在住在学校附近, 不耽误什么, 所以很快又想开了。
她对租房这事儿还蛮有兴趣的,主要是自己从来没租过。
还没有从父母身边独立的孩子对独立的成年人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憧憬感。
自己租房住,自己交水电费, 自己去超市买必需品, 从前去超市从来只会在零食区逛,独立后才知道肉有多贵, 哪个品牌的调料最好吃,超市晚间大促销的折扣有多令人兴奋。
那时候才是真正长大了。
所以穗杏对杭嘉澍搬出去这件事热情很高, 约中介去看房时, 中介看着来的俩兄妹, 语气有些困惑:“帅哥你不是说是你一个人住吗?”
“这我妹妹,”杭嘉澍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无奈,“非要跟着过来看热闹。”
中介笑了:“妹妹帮哥哥把关呐?”
穗杏大言不惭:“我怕他不会挑房子。”
杭嘉澍冷嗤, 随她吹牛批。
“不过光我一个人看还是不太靠谱,”穗杏对杭嘉澍眨了眨眼,“租房子这件事不能马虎,万一没租到最满意的你肯定住的不舒服, 所以哥哥我觉得你还是再叫一个人来帮你把关比较好。”
杭嘉澍抽抽嘴角:“你拐弯抹角的到底想说什么?”
穗杏甜甜的笑了笑, 转而对中介说:“叔叔还有个人要来帮我哥哥把关,他马上就到了, 我们能再等几分钟吗?”
中介哪儿能拒绝她的笑容,干脆的点头:“行啊。”
没多久后,人来了。
杭嘉澍直接翻了个白眼。
他没好气:“你来凑什么热闹?你家破产了也需要租房?”
来人清俊高挑,那张脸上就差没直接刻上“娇生惯养”四个字。
沈司岚面色淡定:“帮你把关。”
“你帮我把关?”杭嘉澍听笑,“沈少爷居然下凡体恤民情,真是稀奇。”
他说话阴阳怪气的,沈司岚只当没听见,随他阴。
最后中介问能不能去看房子了,杭嘉澍不想耽误人时间,只好点头表示可以。
因为杭嘉澍要求,中介带他看的都是小区房,带车位那种,停车方便,离学校也近,就算搬到了校外也不耽误时间。
看的第一套,还没等杭嘉澍说什么,穗杏先不满意了。
“这房子太旧了,”穗杏说,“墙面都脱漆了。”
中介笑着说:“妹妹,旧房子才安全啊,新房子里都是甲醛那能住人吗?”
穗杏嫌弃的撇嘴:“那这也太旧了。”
杭嘉澍皱眉:“到底你住我住啊?”
穗杏:“你住啊。但是我会来玩啊,所以你起码得找个我看得顺眼的房子啊。”
杭嘉澍:“……”
没法,又去第二套。
第二套房子的墙面倒是没脱漆,就是装修不太好看,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简约精致的北欧风,这种七八十年代装修风格的老房子,连衣柜都是那种厚重的雕花红木柜,值钱但是不符合年轻人的审美。
沈司岚看着这些家具,淡定问道:“这真不是古董吗?”
“做旧风你懂个屁。”杭嘉澍冷哼。
“你租这里,”沈司岚笑笑,“明天是不是还要去报名学广场舞?”
杭嘉澍:“……”
连着几套房子,租客本人还么来得及挑毛病,穗杏和沈司岚这两个何不食肉糜的狗东西先是挑三拣四把每套房子贬得一文不值。
趁着这俩人去看卧室的空隙,中介把杭嘉澍拉到一边说话。
“帅哥,你妹妹跟你朋友到底想不想让你租到房子啊?”中介有些为难的看着他,“租金便宜的嫌装修不好,租金贵的又觉得性价比不高,新房子嫌味儿大,老房子又嫌旧,我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样的房子能满足他们了。”
杭嘉澍明白中介的意思,心里烦闷,但又不得不替那俩玩意儿跟人道歉。
“不好意思啊,”他说,“我妹妹和我那朋友,从小娇生惯养没体会过人间疾苦,别说租房的行情了,你就是问他们现在猪肉多少钱一斤他们都不知道。”
中介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之前我看他们那打扮就猜到了,穿得都是名牌,细皮嫩肉的估计连太阳都没怎么晒,哪儿跟我们这种天天在外边跑的一样。”
说完这位中介大叔又看向杭嘉澍:“帅哥我看你穿得也不错啊,口音也是本地人,你租房考研吗?”
“不是,”杭嘉澍说,“这么大人了也不好意思总赖在家里,所以就搬出来住了。”
中介大叔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搞了半天都是富家子弟出来体验生活。
从小县城到大城市过来打拼的中介大叔顿时失去了和他们这几个年轻人的共情感。
这套房子看下来,杭嘉澍没抱任何希望的问:“这房子您二老不会还有意见吧?”
“装修方面倒是没有,”穗杏故作老成的说,“就是窗户外视野不开阔啊,对面都是楼,太阳照不进来。”
中介大叔笑了:“妹妹,这又不是江景房海景房,小区房视野能开阔到哪里去?”
沈司岚说:“柏林明庭那边的房子视野不错。”
杭嘉澍皱眉。
柏林明庭这名字听起来怎么有点熟悉。
“那个房子?”中介大叔顿时睁大眼,心想这帮年轻人果真是何不食肉糜,“柏林地产只开发一线住宅啊,而且那边的户主大多都是买个房放在那儿空着,根本不出租的。”
就算中介手里有这样的房源,租金也实在太贵,给学生介绍房子基本上直接pass掉。
看了几套也没看中,兜兜转转从上午逛到下午,最后中介大叔安慰杭嘉澍,找房子本来就是个长期战,不可能一次就看好,慢慢来吧。
“等元宵节过后你再联系我吧,”中介大叔说,“我元宵节要回趟县城。”
“麻烦你了。”
中介大叔和他们告别,坐上车离开。
人刚走,杭嘉澍立刻开始问罪:“没见过世面不懂得人间疾苦能不能闭嘴?真当这世上所有人都是资本家?”
穗杏低着头做出一副自我检讨的样子,沈司岚却对此毫无愧疚之意,直接说:“走吧,我带你去看房子。”
杭嘉澍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你什么时候转行做中介了?”
沈司岚笑而不语。
等开着车子来到了所谓的柏林明庭后,杭嘉澍看着小区门口那气势恢弘的烫金大字,终于想起来了。
这畜生的房子就在这儿。
三房三厅两卫的格局,属于柏林明庭中近千套房源中的中等户型,对不追求大面积家居的人来说,这个大小已经绰绰有余。
户户向景,南北双阳台,转角飘窗,无论想从哪个角度看风景都能满足需求。
视野明亮,一线家居品牌精装,从生活品质需求来看,这个房子无可挑剔。
杭嘉澍之前来过,当时就见识过这里,只是那时他是以客人的身份来的,参观参观就算完事儿,也没具体想地段和装修到底是什么水平。
他知道这畜生有钱,但没想到这畜生居然这么有钱。
睡一样的钢板床,吃一样的食堂,在一样的教室上课,谁能想到对这畜生来说,朴实无华的大学生活就已经相当于在历练人生。
杭嘉澍语气复杂:“你要卖房子?”
“租房子。”
杭嘉澍:“租给谁?”
沈司岚看着他:“你不是在找房子吗?”
杭嘉澍:“我有说要租你的房子吗?”
“没有,”沈司岚淡定道,“我毛遂自荐。”
“你缺钱?”杭嘉澍问,“还是你想杀熟?”
“没有。”
杭嘉澍的语气越来越警惕:“那你收多少租金?”
“你看着给,”沈司岚说,“不给也行,但水电费你自己交。”
“……你他妈做慈善吗?”
这么豪华的地段,这么大的房子,白给?
沈司岚不疾不徐的问他:“你接受吗?”
杭嘉澍:“你别忘了咱俩已经绝交了。”
沈司岚轻笑,语气倨傲:“我这房子还不值得和好?”
杭嘉澍冷哼:“你说和好就和好?你跟我妹的事我还没打算原谅你,所以你少给我来这套。”
沈司岚目光沉静,但杭嘉澍好像总觉得他眼眸里闪着那么丝丝算计。
他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不愿意租,那你就继续去找那些房子吧。”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贿赂加套路,财大气粗的一针见血,杭嘉澍心里不断骂他畜生,但又不得不承认有钱的畜生是真的很难抗拒。
“沈司岚,”杭嘉澍平复呼吸,冷声说,“你别以为自己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我是不可能为了一套房子就把我妹卖了的。”
沈司岚眉梢扬起,缓缓说:“别挣扎了。”
“……”
“门锁密码我发你手机上了。”
“……”“儿童房别动,那是我堂弟的房间,他有时会过来小住。”
卖妹求荣的杭嘉澍正在被良心谴责,但是被卖的穗杏不但在替人贩子数钱,心里还十分的美滋滋庆幸自己终于成功被卖掉了。
-
杭嘉澍搬家的时候穗杏也过来帮忙了。
她也搬不动大件,就拖了个小行李箱,好在杭嘉澍东西不多,开车一趟搞定。
穗杏很喜欢客厅里超大的液晶电视,用来跟switch联机时玩游戏体验超棒,杭嘉澍收拾好衣柜后走到客厅,正好她跟沈司岚坐在沙发上玩双人游戏。
双人游戏很考验默契和操作,但凡有一方游戏水平比较低就会拖后腿从而遭到另一方的嫌弃,因此双人游戏从来不适合游戏水平不一致的情侣玩,很容易吵架分手。
但是这俩人没有。
思维灵敏,双手操作敏捷,配合也是相当默契。
明明交流极少,也没有挤着坐,但杭嘉澍就是觉得这个画面莫名的刺眼。
“穗杏你来,”杭嘉澍冲穗杏招手,“我有话跟你说。”
穗杏:“等我打完这把。”
杭嘉澍:“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知道单机游戏能暂停?”
“……”
穗杏按下暂停,嘱咐沈司岚:“等我啊,我马上就好。”
沈司岚:“昂。”
跟着杭嘉澍来到卧室,穗杏问:“什么话非要到卧室里来说?”
“我问你,”杭嘉澍说,“你跟沈司岚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啊?”
杭嘉澍低咳:“你也不小了,有些事你得有些分寸。”
穗杏听着他说教般的语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你去西安比赛,沈司岚是不是也要去?”
“对啊,”穗杏说,“我们是一个组的。”
“一个组的是不是会被安排住在一起?”
穗杏摇头:“我们住交大寝室,男女分开的。”
杭嘉澍:“这样啊。”
“怎么了?”
“没怎么,”杭嘉澍笑眯眯说,“好好比赛。”
穗杏:“哦。”
她心里疑惑把她叫进卧室就为了跟她说这个,那直接在客厅说不就好了。
杭嘉澍继续收拾床,穗杏迷迷糊糊回到客厅。
沈司岚在等她,看她从卧室里出来冲她招手:“过来。”
穗杏走过去坐下,沈司岚顺势就将她抱到了腿上,她一急,赶紧要站起来。
“不行!”
沈司岚:“那去主卧?”
穗杏脸一红,去主卧那不是更加欲盖弥彰?
她试着掰他的手,但无奈他用了点劲紧紧掐着她的腰,穗杏掰不开。
“要是又被看到了怎么办?”她埋着头小声说。
沈司岚有些没辙:“又不是偷情,你怕什么?”
穗杏嘴唇嗡动两下,看她皱着眉应该是想反驳,但最后也没说出口。
“刚刚你哥跟你说了什么?”
穗杏老实交待,因为她觉得杭嘉澍压根没说什么,都是些废话。
沈司岚听到后微不可察的笑了笑。
“你笑什么?”
“笑你哥瞎操心。”
穗杏没听懂:“瞎操心什么?”
“去西安是去比赛的,”沈司岚挑眉,说话藏一半露一半,“想做什么我还用特意等到去西安?”
穗杏:“你想做什么啊?”
“你想知道?”沈司岚捏着她的手问,“那跟我去主卧?我告诉你?”
“这里不能说?”
“能啊,”沈司岚笑了,“你确定吗?”
穗杏直觉不好,果断摇头:“算了,我不要你告诉我了。”
她对于某些比较危险的信号已经有了预知能力,比如沈司岚有时候笑得比较意味不明时,或是眼中神色闪烁不明时,一般就没什么好事。
家里还有人在,沈司岚的逗弄点到为止,他松开手,任由她逃开。
没过多久,杭嘉澍又说有话要跟沈司岚单独说。
穗杏一脸茫然的不知道杭嘉澍要干什么。
沈司岚去到杭嘉澍的卧室,关上门,他直接靠在门上看着还在收拾东西的杭嘉澍。
“说吧。”
“你跟我妹妹,”杭嘉澍顿了顿,语气严肃,“你没对她怎么样吧?你们只到我在她寝室楼下看到的那个地步吧?”
说话能委婉到这个份上,不得不说也是种本事。
沈司岚淡淡说:“我又不是你妹妹,别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你先回答我。”
不耐烦地啧了声,沈司岚语气低沉:“嗯。”
杭嘉澍眉宇一松,难得正面肯定他:“还算你人性未泯。”
沈司岚:“……”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告诉你,她年纪还小,有些事你必须把握住分寸,你要敢现在就对她做什么,”杭嘉澍用下巴指了指隔着好几道墙的厨房,“我刚看到你家厨房里有刀。”
沈司岚面色不虞。
他有没有分寸是一回事,被人这么指着鼻子教训是另外一回事。
住他的房子还把他当贼防。
少爷脾气上来的沈司岚勾唇,反讽道:“如果我真想对她做什么,你觉得你能阻止得了?”
杭嘉澍压低嗓音问:“你他妈还真想做?”
沈司岚听笑了,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荒唐:“这还用问?”
此时正在客厅玩游戏的穗杏突然听到杭嘉澍住的次卧传来一声重响。
她吓得手柄都掉在了地上,只见杭嘉澍从卧室里走出来,一言不发穿过客厅直径来到厨房。
穗杏赶紧站起来跟过去,发现他从橱柜里抽了把锃亮的菜刀出来。
她讷讷问:“你拿刀干什么?”
杭嘉澍:“宰畜。”
也没等穗杏反应过来,杭嘉澍提着菜刀重新走进卧室,沈司岚素来淡定的语气终于出现一丝坍塌:“你还真拿刀来?”